首頁 歷史

我們是文官集團(tuán)

038【增派稅使】

我們是文官集團(tuán) 鶯影瑩盈 3118 2022-08-30 08:18:25

  朝鮮燕行使即將離京,臨行前,再一次找到蕭大亨,討要文書。

  蕭大亨礙于先前說過的話,只得找禮部職方司郎中楊應(yīng)聘商量,“朝廷文書私自抄出好嗎?”

  “不好吧,”楊應(yīng)聘堅決搖頭,“傳送外國,體面非輕,既然有了咨文,又寫另單,恐有不便?!彼娛挻蠛喟櫭疾谎裕值?,“你就將此言告知陪臣,他們自當(dāng)清楚,事體就是如此?!?p>  蕭大亨還是記得他曾答應(yīng)過——‘我當(dāng)另寫別紙,后日勘和之時你當(dāng)討去’。只不過前日又聞刑玠題本,說朝鮮百姓在關(guān)帝廟寫咒語痛嚇丁應(yīng)泰。事雖荒謬,但若此時再提降敕,皇上恐很難答應(yīng)……

  權(quán)衡之后,他只得道:“也只有這樣……”

  潤四月初一日,

  陽光如來時一樣的明亮,但不再寒冷。

  京城桃花杏花才謝,轉(zhuǎn)眼牡丹又熱鬧起來。

  玉河館里的牡丹開的正好,一蓬蓬,顯得生機(jī)盎然,李廷龜每每見了,都要駐足觀賞許久。這讓他想起了朝鮮王宮花園里也種了好些牡丹,其中有一株高五尺,四十萼,開花七寸……不知今年是否依然還是牡丹花魁?

  思鄉(xiāng)之情頓起,李廷龜望著玉河館的牡丹,口中喃喃著:“真想插上翅膀飛回去呢……”

  朝鮮燕行使們已經(jīng)打包好了行禮,但走之前,還會再去各衙門道別。

  在兵部朝房里,蕭大亨接見了他們,也清楚他們所為何來,“呃,這么說吧,本官呢,也向皇上申請了降敕,但是,刑軍門題本中有涉及關(guān)王廟貼榜之事,圣批以為——朝鮮軍民泣告神言,殊為駭異。所以,未知圣上之意,不敢復(fù)請而來……”

  “唉……”李恒福嘆息一聲,猶覺遺憾。但也知事已至此,恐已無機(jī)會在咨文內(nèi)再添一項論議,遂只有作罷。

  于是帶著遺憾,和并非專為朝鮮辯誣事而起的奏文,動身回國。

  ~2~

  朝鮮使臣離去不日,

  朱翊鈞即收到山東巡撫尹應(yīng)元上疏,報臨清民變。

  這是一封很長的奏疏,大致講了臨清民變之本末——有腳夫小民三四千名,包圍了馬堂的衙門……尚未開門,但群皆叫喊,衙內(nèi)頓時擁出多人,各持弓箭木棍趕人,鎖拿五六人進(jìn)衙……只見外邊眾呼‘衙內(nèi)殺死人了’,至眾心憤激,王朝佐振臂高呼,率人沖入衙門放火……死者三十余人。臨清守備王煬救出馬堂,而今合城閉門罷市……

  朱翊鈞只看了一半,就怒從心起:“這王煬,為何不早救人?朕看他就是故意的!”他抬頭看文書官在旁,又指著命道,“去告訴給陳矩,讓他拿下此人!”

  恰好今日田義也在,他聞言哂笑。笑這臨清守備王煬辦了蠢事,即使救出了人,還脫不了罪。既有罪,又何必救?馬堂死了就死了唄,死了一個馬堂,還有張?zhí)猛跆美钐泌w堂……反正太監(jiān)人多,萬歲爺不在乎少幾個伺候的人。

  從二月皇上再次派出稅使開始,他就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

  二月時,朱翊鈞先下旨重設(shè)福建市舶,派太監(jiān)高寀代管,兼開礦。又遣太監(jiān)李鳳廣東開礦,并理市舶司征稅。

  再遣楊榮開礦云南,陳奉征荊州店稅,陳增征山東林步等處店稅,孫隆帶征蘇松等府稅課,魯坤代征河南,孫朝征稅山西,暨祿抽稅儀真,邱乘云征稅四川,梁永征稅陜西,最后遣高淮,征稅遼東,并開礦……

  “還有這王朝佐,一同下?lián)岚淳繂?!”朱翊鈞又怒氣沖沖命道。

  “是,小的都記下了,”文書官很快復(fù)道。

  不久,田義告辭退下,又回了司禮監(jiān)直房。

  徑直回到他的屋子,一屁股坐在軟榻上,又拖過旁邊的香幾,把兩只腳放在上面。

  須臾,就有他干兒子端上香茗,然后跪在他腳邊,輕輕揉捏起他兩只浮腫的小腿。

  田義閉目養(yǎng)神,像是睡著了,但覆在眼皮下的眼珠一直在動,眉頭也逐漸擰成川字。

  干兒子老是瞧他,以為自己捏重了,又放輕了手上的力道。

  “就剛才那力道,”田義卻忽然開口,“合適……”

  干兒子輕聲答道:“是,爺爺?!?p>  田義想著心事,自然睡不安穩(wěn)……陳增、馬堂兩人,他如何不知秉性,都是貪猾狡詐之輩,宮里他從來不搭理這種人。

  陳增自開征店稅之后,臨清至東昌百里,東昌至張秋九十里,張秋至濟(jì)寧又二百里,層層設(shè)卡征收,恨不得地皮都給刮干凈。那馬堂不找他鬧才怪!果不其然兩人爭執(zhí)不下,還是讓皇上來協(xié)調(diào),一個稅東昌,一個稅臨清,這才算了結(jié)。

  “外臣里頭,誰說話皇上還能聽進(jìn)去一兩句?”田義暗暗忖著,“沈先生?或許吧,他說的話皇上或許能聽……”

  “德福,”田義睜眼,喚了聲,“你去,把傻子給爺爺叫過來?!?p>  那叫德福的干兒子抿嘴一笑:“是,小的這就去叫傻哥……哦不對,聰哥過來。”

  德福去叫人,田義還在琢磨,他本想寫個條子給沈一貫,但轉(zhuǎn)念一想,條子恐怕不妥,不如讓人口稟穩(wěn)當(dāng)。

  很快,孫志聰趕來,一進(jìn)屋就道:“爺爺,小的來了。”邊說邊咧嘴傻笑。

  田義乜他一眼,心中打鼓,這傻子能交代清楚嘍?

  遲疑了一陣,才開口道:“志聰,你去一趟內(nèi)閣,找沈先生,就說……你附耳過來。”

  孫志聰依言,田義便細(xì)細(xì)交待與他,事無巨細(xì)。孫志聰聽得不住點頭,但田義又生怕他說過就忘,一直讓他復(fù)述,直到流利為止。

  “小的記住了,”孫志聰信誓旦旦。

  “行,那去吧?!碧锪x目送他離開房間。

  孫志聰去完成他交代的事,其實田義并不擔(dān)心他能不能做好,孫志聰笨是笨點,但好在口風(fēng)緊,交待他什么不能說,他就真不會說。這不是謹(jǐn)慎,而是他腦子真轉(zhuǎn)不過彎來。

  宮里哪個不是人精?傻子對人精,可不就得是認(rèn)死理?任別人口吐蓮花,我自巍然不動。

  至于另外一個‘傻子’……田義又冷笑了一聲。

  自打?qū)O志聰說出傻子的名字,他早查清楚了,只是目前并不打算告訴皇上,且觀察觀察再說,是否真如他的諢號一樣?

  他打聽來的,至少這李進(jìn)忠就屬于他不愿搭理的那群人——吃喝嫖賭均沾。前兩項不說,就后兩項,他是太清楚了,別以為缺了二兩肉的人就不會嫖,一樣的!甚至淫虐超乎常人。

  他尤為不喜這種人,要不怎么西院(西城咸宜坊內(nèi))那些太監(jiān)外宅里,多的是本地娼婦呢。不過倒是沒聽說他李進(jìn)忠養(yǎng)娼婦,宮里也沒聽說誰是他對食,估計也是沒錢。

  “這宮里聰明人多了去,獨獨傻子是稀缺貨,可萬一,是個大智若愚的呢……”

  ~3~

  孫志聰在內(nèi)閣大院找到沈一貫,

  并將田義的話原樣復(fù)述一遍,之后也沒多嘴,也不等沈一貫再次詢問,就告辭而去。

  反倒是沈一貫愣了半天,田義的意思他聽是聽明白了,但也只有苦笑,田司禮太看得起他了,“皇上能聽話?皇上能聽話還會今天這局面?”

  三月的時候,戶科給事中包見捷上疏言礦事之害——‘猶意陛下惜國體重,重民瘼(?。f萬無久而不厭厭,而不罷之理,乃邇來武弁參伍,表里為奸……開采棋置,榷稅星滿,甚至孤危如遼左計且為之也。世界至此更無一處得干凈。百姓至此更無一方得安樂。從古至今有舉動如斯,光景如斯而能長治久安者,未之嘗聞。乞亟罷礦店,撤回中官俾人,心早有一日安,則宗社早有一日之福。

  皇上怒而降旨,謫包見捷外任,并奪俸一年。

  第二天他就上疏,希望乞宥包見捷以光圣德——陛下褒其忠愛仍以包見捷等逞臆煩擾諭之,臣復(fù)上言恭讀圣諭,以忠君愛國獎臣,臣亦私以此期許,而不敢過遜。臣見不忠之人若鷹之逐,惡鳥絕不敢為之解救,為之解救者亦必忠君愛國之臣,皇上亮臣此意,則孤臣有托矣。

  話都說道這個份上了,依舊疏進(jìn)大內(nèi),從此渺無蹤影。

  他上疏之后,左庶子葉向高也跟著上《惟礦稅之憂》,不報。

  吏科給事中趙完璧上疏救包見捷,陛下切責(zé),奪俸四月。

  最該言礦稅的戶部尚書楊俊民也上陳礦稅之害,乞撤回中使,重審原奏官民之罪,以謝四海,不報。

  連臥病在家的趙志皋也上疏言礦稅一事——不論礦之有無,遍行開采,致使富戶包賠,小民亦科派而怨聲載道,不論稅之規(guī)則橫行邀截,致使商本消折……所得進(jìn),上者十之一二,暗入私囊者十之八九,皇上深居九重或為洞察,以致礦稅遍天下,掊克盡閭閻,官不轍民,民不聊生,此等景象豈是盛世所宜見?

  盛世……沈一貫想起張居正秉政的十年,不禁喃喃道,“彼謂之盛世否?”然后又搖頭嘆息,“比之張江陵,我沈四明不及!”

  至少張江陵的話,皇上聽之八九,而他的諫諍,陛下能聽進(jìn)一二去?田司禮真是太看得起他!吳宗堯那案子他該勸諫的也勸了……

  一日后,沈一貫病倒,不管真病還是裝病,反正他病了。病中,還不忘上疏催補(bǔ)閣臣。

  而朱翊鈞一如既往,不報。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