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竹葉清

　　來回搬運這么多酒蒙子回屋，鄧萬鵬就算比較強壯，也著實累的夠嗆。他干脆癱坐在地上，看著眼前不遠的蒸餾器，慢慢的自斟自飲起來。

　　他們后來又造好了另一個灶臺，閑著也是閑著，鄧萬鵬把另一鍋黃酒也開始蒸餾起來。

　　村里收上來的黃酒里，原本雜志是去不掉太多的，但是蒸餾一遍出來后，從竹管里流出的都是和后世一般的酒，顏色晶瑩剔透，通體透亮，馥郁的糧香味中，包含了一股新鮮竹子的清香。

　　鄧萬鵬只小口小口一點點抿，他也怕自己一口喝蒙了，可沒別人扶他回屋了，都在屋里躺著醒酒呢。

　　日頭逐漸偏西，鍋里的酒加了又加繼續(xù)蒸餾，裝酒的木桶也已經(jīng)灌滿了三桶。

　　“嘎吱”

　　杜如晦揉著腦袋推開門，東倒西歪的走了出來。

　　最后一個喝蒙卻第一個能自己下地，看來是只吹了一大半，確實比其他人能喝。

　　“恩師啊，這酒真烈啊，醇香又霸道，稱得上是天下第一酒了，三勒漿給這酒提鞋都不配啊。竟這次是快馬加鞭來回跑，狀態(tài)不好。這酒竟讓我都有了兩份醉意?！倍湃缁迯姄沃贿呎f話一邊朝鄧萬鵬走過來，斜斜的一屁股直接坐在空地上。

　　“怎么樣，如晦，好喝嗎？”鄧萬鵬看著他問道。

　　杜如晦不動聲色挪到胡床上坐好，假裝無事發(fā)生過，繼續(xù)說道：“主要恩師這個酒，它不是好不好喝的問題，它是那種很少見的。入口似火燒，吞咽如吞刀，但仔細品味，頓覺清香甘冽，回味無窮啊，還帶著糧食的香味和竹子的清香氣息?！?p>　　鄧萬鵬以手拂面，努力憋著笑，身體都憋笑憋的一抽一抽。

　　杜如晦揉揉眼睛，嘟囔著說道：“恩師啊，你怎么一直在胡床上來回晃啊?；蔚奈已劬μ?，可不可以先別晃了?。俊?p>　　這下鄧萬鵬徹底憋不住了，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杜如晦一臉疑惑發(fā)問道：“恩師為何大笑？”

　　“哈哈哈哈哈......我沒笑，我就是想起了高興的事情。我受過嚴格的訓練，無論多好笑，我都不會笑，除非忍不住。”

　　杜如晦意識到鄧萬鵬是在笑他，臉漲紅成柿子樣，卻又不敢生氣，如此這樣把臉憋的更紅。

　　鄧萬鵬笑了會后停下來，認真思索片刻，說道：“如晦，你在洛陽時喝的酒多，既然你評價它清香甘冽又有竹葉味，那這蒸餾后的酒就叫——竹葉清?！?p>　　杜如晦樂的牙花子都露出來，興高采烈說道：“沒想到竟是我給為這天下第一酒提供名字來源?！?p>　　“沒事，這里我看著的，你回去再睡會吧?！编嚾f鵬朝他示意道。

　　杜如晦像是突然想起遺忘的事，幾步跑到溪邊，直接趴地上，一個猛子把頭扎進小溪里，“呼嚕呼?！蓖鲁鲆欢雅菖?，再抬頭的時候眼里又恢復了精明之色。

　　“讓恩師見笑了，我酒醒矣?！?p>　　杜如晦對這個師傅是越來越好奇了，明明只是十四五歲，卻學的一身好本領(lǐng)。詩詞之道足以碾壓世人，縱使曹植曹子建復生，也比不過鄧萬鵬啊。

　　他只是去鎮(zhèn)里采買物資，花費了小半日，結(jié)果等他一回來，恩師釀造的酒又出來了，稱得上是天下第一烈酒。

　　“這就是格物的力量嗎？”

　　鄧萬鵬聽見了杜如晦的話，看他一臉沉醉，就開口解釋道：“這只是簡單的蒸餾，我們門派的先賢曾經(jīng)測定出各種物質(zhì)在液態(tài)、氣體和固體之間互相轉(zhuǎn)化的溫度?！?p>　　杜如晦一下來了精神，認真聽他講解。

　　“這普通的黃酒用鍋爐不斷加熱，使其從液體蒸發(fā)為水蒸氣，提純味道去除雜質(zhì)。再用這圓錐竹蓋收集水蒸氣，酒的蒸汽通過空心竹管竹管外有冷水，因此加速冷凝，最后流至酒桶中。這就是我們格物派里，煉金之術(shù)里最簡單的一種?！?p>　　杜如晦不愧是聰明人，這些詞雖是頭一次聽，卻很快明白其中意思，又舉一反三問道：“恩師，世間萬物都可以在固體、液體和氣體之間轉(zhuǎn)化嗎？水是液體，能結(jié)冰變成固體，又融化曬干變成氣體消失。但是其他的呢？萬事萬物都能轉(zhuǎn)變嗎？”

　　這小子確實聰明，鄧萬鵬點點頭，繼續(xù)解釋道：“你看那銅鐵之物，本是山中礦石，但是經(jīng)過匠人開采重鑄，融化成銅液、鐵液，最后鑄造成想要的樣子，這就是固體變成液體，最后又變回固體。你想想是為什么？”

　　杜如晦幾乎是瞬間就說出了答案，“加熱！恩師，我知道了，是用柴火加熱了這些東西，他們因此能變化成液體，但是不那么熱之后，就會恢復成固體！”

　　說完之后，杜如晦兩眼賊光碩碩，四處張望，一副要找點東西扔進鍋爐燒燒看的樣子。

　　鄧萬鵬趕緊岔開話題，問道：“如晦！如晦！煉金之術(shù)太過危險，等我日后慢慢講與你聽。你上午打馬去了鎮(zhèn)里采買物資，可是有什么想法要付諸行動？”

　　杜如晦果然上鉤，仔細回答道：“恩師啊，我聽了你說的話之后，心中只想著先讓恩師村里人富裕起來，讓百姓安居樂業(yè)，不至于食不果腹。因此我去鎮(zhèn)里吩咐管家，采買大量農(nóng)具，耕牛送過來。我先一步回來了。您覺得墾荒如何？”

　　“唔，可以。但是如晦啊，你可能沒干過農(nóng)活，現(xiàn)如今到了三月里，已經(jīng)過了墾荒的時機，現(xiàn)在墾荒徒耗功夫不說，地下的草籽殺不死，很快便要開始種植青苗了，百姓們沒時間的?！?p>　　看他一臉懵，鄧萬鵬又詳細解釋道：“墾荒不只是挖開土地就行，需要在冬季把泥土翻過來，曬死地底的蟲卵，同時還要點火把那些草根燒成草木灰，來年開春便把草木灰灑在地里，給新土地增加肥力。否則收上來的種子還不如種下的多。”

　　鄧萬鵬看他一臉灰暗，渾身泄了氣，佝僂著腰的敗犬樣，便走過去拍拍他的背，安慰道：“但是，你采買的耕牛和農(nóng)具卻是我們急需的！你沒有做錯，至于墾荒，到時候再墾。眼前就有件大事需要你帶領(lǐng)百姓謀福祉！”

　　杜如晦一震，翻身拱手行禮道：“但憑恩師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