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泠聽到這話,點頭應承道:“我肯定會看好我自己的。要小心的是你,你看著一路多少人堵你?!?p> 南下的一路上屢次遇襲,對方的目標都很明確,就是沈沅。沈沅一死,郁家實際沒必要繼續(xù)冒著風險來金陵和前楚人打,其他世家也大可以選擇暫且不動前楚。
沈沅本身可能沒什么用處,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用處。
第二天清晨謝滋遠帶著人向金陵沖去,準備對駐扎在城外的楚趙皇室發(fā)動第一次攻擊。燒了大半糧草后迅速離開,因為沒有發(fā)現(xiàn)可能藏著世家子弟的地方。救出各家子弟,才能讓世家真正聯(lián)合起來動手,免得出現(xiàn)投鼠忌器的情況。
與此同時的威州已經(jīng)下了雪,紛紛揚揚覆蓋在路上,讓陸秦安這個沒怎么見過雪的孩子格外激動,“地白風色寒,雪花大如手。雖說和詩差了一點,但也足夠震撼人心了。我從前很少見雪,即便是冬天也是類似于冰晶的雨,落到地上和泥水一般無二,哪里見過這樣的美景!”
南京冬天不下雪么?郁江月生長在黃土高原,不是很了解,但她也能十分自豪地表示:“詩里說的都是真的,再往北一點整一片山都能被雪埋了,冬天你一只腳走進雪地里能陷一尺深!沒聽過一句詩么:‘燕山雪花大如席’,像手一樣的雪花那可到處都是?!?p> 高考前那年高三的春節(jié)前,學??樟舜蟀?,高一二的人都走了,學校里只有高三還在奮戰(zhàn),她也有幸參加了學生投擲雪球大賽,并且爆頭數(shù)人,好像現(xiàn)在還能想起那時的激情四射。
“安安,你帶起帽子來!”郁江月想著再試試這有趣的游戲,又不太好意思一個雪球塞她脖子里,只好叫她先帶起帽子來。
陸秦安走在前面踩雪,聽著雪被壓實發(fā)出的吱呀聲,甚是愉悅,聽到她的警告,剛帶起帽子來要往后看,就感到后背傳來涼意——郁江月已經(jīng)捏實一把雪球扔過來了。
“這叫打雪仗?!庇艚滦χ鴱牡叵掠肿チ艘话蜒?,看到陸秦安從最開始沒反應過來的錯愕,轉變?yōu)槭制诖靥蛄艘幌伦齑剑椭浪芙邮懿⑶乙呀?jīng)可以參與進來了。
兩人在瑩白雪地里玩鬧許久才回房泡熱水來驅寒。
郁江月感覺自己的腳已經(jīng)麻了,再不能感覺到什么別的感覺,這才悻悻回房。
這里沒有人管著她倆,這才玩得過了頭。
下了這場雪,士兵們還一往無前,她倆選擇先在城中緩一緩,等到雪不下了再繼續(xù)走,因此就和大部隊分開了。
雪停后是大晴天,雖然還是冬天,但陽光照在身上就好像更暖和一點,兩人騎馬走士兵開出來的大路,很快就趕上了之前一直在風雪中前進的軍隊。
金陵沒有雪,但金陵也迎來了一年里最冷的時候。
百姓燒炭緊缺,又沒法從別的地方買炭,世家便在城里定點分發(fā)炭火,保證封城期間不出岔子。
張佳柔依舊沒有找到。王若華甚至從城門口的王家軍中抽調了部分人口搜宮,守在宮門嚴格檢查,卻半點沒有發(fā)現(xiàn)痕跡。
而沈沅處也沒全面進攻。沒有辦法和金陵里的各世家隨時聯(lián)系,溝通消息,相互配合,就只能等大軍來了,才有必勝的底氣面對駐扎在金陵城外的數(shù)萬前楚士兵。
謝滋遠燒了一次糧草,那前楚自然也能從其他地方輸送,只不過多了點麻煩而已。
沈沅找他來,說了一通之后可能要做的,開始就這茶水說些有的沒的。
“你說他們?yōu)槭裁捶且浇鹆陙戆??攪得一塌糊涂。本來就我應該做個大官,跟著我爹好好學的。現(xiàn)在居然帶兵打仗!不敢相信……”
謝滋遠喝的明明也就是茶水,卻喝出了一種醉了的感覺。
沈沅又看到了月亮。
但此時月不是江月,眼前人也不是江月。
快到年底了,再過將近一個月可能就要過年了。
“本來我頂多封個王,現(xiàn)在居然要去當皇帝了。”沈沅也絲毫不欺騙自己。他也知道沈濟經(jīng)此一遭肯定不能完好無損,安安穩(wěn)穩(wěn)當皇帝都不一定。
他哥的身子,現(xiàn)在估計都要垮了。
謝滋遠猛地看向他,那種欲言又止的神情,讓沈沅自己都不自在了。
“我哥身子不好,把我妹送出來,估計就是怕他出事太突然,沒辦法接著護住我妹妹。”沈沅又抿了口茶水。
兵士大多是郁家的,一路打到保定,現(xiàn)在到這里……他如今這樣已經(jīng)是借助外力能達到的最好成果了。
謝滋遠不愿與他繼續(xù)說這樣結果不明的事情了,就問道:“你說前楚明明就沒有籌集到真正足夠的兵力,為什么還要來這里?即便是最開始聯(lián)合了北狄,那也根本無濟于事?,F(xiàn)在即使是來了金陵,那也至多是進去坐一坐——屁股都坐不熱人就沒了。他們到底怎么想的?”
沈沅又不是趙玄昀肚子里的蛔蟲,怎么能知道這里面的細節(jié),搖搖頭,嘆口氣,“不知?!?p> 他也恨這大半年來的一切,胡亂地闖入他平靜美好的生活,攪亂他的一切進程。
“蒼天啊,再來一次,我一定一定要早點,誒,不對,我說早點也沒什么用?!鄙蜚湎朐琰c和郁江月說清楚,多過些只一道吃喝玩樂的日子。
但早說也一樣,遲早還是這樣的境地。
這戰(zhàn)爭他最初主動闖入是為了家族,現(xiàn)在依然留在這里也是如此。
不僅是他,像謝滋遠,也差不多。這戰(zhàn)爭尚算是順利的,卻也在一日日的攻城與跋涉中磨去他們的年輕氣,讓他們變成現(xiàn)在這樣——拿著茶杯空嘆氣,像是被生活磋磨許久的中老年人。
明明戰(zhàn)爭終會勝利,但他倆還是失去了不少。
郁江月和陸秦安跟著大部隊又行進了幾日后也來了北城。
兩波人馬匯聚,超過七萬人的軍隊列陣于前楚營后,與王家軍隊遙相呼應,一前一后包圍住了眼前的前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