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戰(zhàn)士奮力拼殺的時候,金陵居然也下雪了,也是看著紛紛揚揚的那種。
“怪哉!之前我未曾見過大雪,現(xiàn)在居然次次都是大雪。”陸秦安覺得甚是奇怪,“從小到大冬天下雪就沒這樣大過。難道是見我見了一次大雪,就一定要之后次次都是大雪了?”
她穿著白狐裘斗篷,只有帽子里是紅綾緞,在雪地里顯得格外顯眼。
這個小院里風平浪靜,沒有什么紛擾混亂,連雪都是一層層安靜地摞起來的,沒有任何人來打擾。
但郁江月卻能想象到前方戰(zhàn)場大概是怎樣一番場景——“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本來冬天戰(zhàn)斗就已經(jīng)很耗損體力了,現(xiàn)在居然來了雪,這才是真正的雪上加霜。
那戰(zhàn)場上的雪也不會這樣好看了。
郁江月伸手接住雪花,看著它在手心里慢慢融化。
被踩踏過的雪混著血,只會讓泥濘變得更污濁。
“宣魚來了,瑤瑤你不打算叫你身邊的丫頭過來么?”
陸秦安在南歸路上吩咐了宣魚到北城來找她,現(xiàn)在正好來了,看著她糙了不少的樣子差點哭出來,現(xiàn)在可以說是隨時跟著陸秦安。
郁江月突然反應過來她好長時間沒想起可憐的金蛾玉蟬了,一拍雙手說道:“這么長時間,我都要忘了?!?p> 從前她長到高中都沒用過丫鬟,現(xiàn)在停了一段日子,郁江月也發(fā)現(xiàn)感覺還不錯。
盡管正經(jīng)姑娘身邊都是跟著一堆丫頭的。
“她們比我大不少,我早該想著讓她們嫁出去了。宣魚年紀不算大,你打算什么時候給她找個好人家?”
之前王嬤嬤和她說過,她現(xiàn)在還記得呢。
陸秦安吃驚道:“難道不應該是你來指婚!而且現(xiàn)在急什么,應當是等你和沈沅大婚之后,在沈沅身邊找人來配,這樣也更方便一點?!?p> 沈沅身邊沒有太監(jiān),也少有親近的侍從,他喜歡和朋友勾肩搭背走街串巷,不喜歡屁股后面跟著幾個只能點頭的奴才。
所以這樣配上個好人的可能性也不會多高誒。
兩人不在戰(zhàn)場,尚可以在風雪里聊這聊那,總歸是看不到血液與殘肢,那便說不到戰(zhàn)爭上。
而戰(zhàn)場上如今自然樂觀得很。
前楚再怎么培養(yǎng),那些人骨子里還是農(nóng)民,不是郁將軍募兵制下養(yǎng)出來的強兵,自然難敵。
更不用說從北邊趕來的部隊已經(jīng)匯聚,前楚人攏共不過三萬兵力,還要保護跟著前楚朝廷來到這里的貴族。
強攻之下,沈沅方以傷者未過萬,死者不過百的戰(zhàn)績?nèi)〉昧藙倮?p> 趙玄昀一開始就沒覺得這點人能撐多久,他知道自己身邊連帶著帶刀侍衛(wèi)都不是什么專業(yè)人士,頂多會揮刀。
現(xiàn)在兵敗,意料之中而但也過于迅速,沈沅還沒感覺出什么,謝滋遠他們已經(jīng)包圍了這位皇帝的車子了。
趙玄昀撩開車簾,摸了摸自己不算怎么長的胡子,只是固執(zhí)地解釋要進金陵。
“我從小長在金陵,現(xiàn)在回來又不是想霸占了這個地方,只是想我死也要死在這里?!?p> 趙玄昀一把年紀,也有重病纏身,活到現(xiàn)在不容易。雖說好好調養(yǎng)能活很久。
但趙玄昀不是想在其他地方活著。
在大夫看他覺得他活不久之后,趙玄昀就只想著回歸從前的美好生活:“到金陵,無論是活還是死,我要回我的宮里?!?p> 這都成了執(zhí)念了。
他也沒忘了把之后的事情安排好。
“我的兒子已經(jīng)在金陵了。我們不會鬧事,我們什么都不會做,我要回宮里?!崩匣实酆屯跞羧A差不多的歲數(shù),可看著白發(fā)蒼蒼,像是王老太爺?shù)臉幼印?p> “我王家人在何處?出我王家之外,還有其他家族的孩子們,他們身在何處?”王若華沒和他掰扯別的,現(xiàn)在重要的是找出所有世家子弟。
趙玄昀微笑撇嘴,搖了搖頭,很自豪的樣子,“居然這都不知道。你們不是從北城來的嗎?不就在北城關著嗎?”
剛抓住這些世家子弟他就叫人把他們押到北城了。北城雖是世家的地盤,但世家豢養(yǎng)奴隸十分常見,他將這些少爺們打扮得就和奴隸一般無二,守城的人就當真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
“北城!”謝滋遠震驚。
他們就駐扎在北城,居然半點沒發(fā)現(xiàn)。
“后來轉移出了北城,就都安置在城郊的山里,你們自然發(fā)現(xiàn)不了。”趙玄昀不多解釋。
他說這些人是世家的奴隸,普通百姓都以為如此,可以說是爭先恐后地幫忙看著。
“山上的樵夫,田里的農(nóng)民,都很樂意幫我,我這計劃壓根沒想多少,居然能一步步走到現(xiàn)在,只能說明是你們爛到根子里了?!?p> 趙玄昀伸出手臂,仰視這無邊蒼穹,“讓我回宮里,不然你家孩子,就只能跟著火藥一塊兒炸了?!?p> 他注視著王若華。
兩人年齡相差無幾,現(xiàn)在對面相視卻相差巨大。
王若華嘆氣,“隨便你進不進吧,到時候估計是鄭家不讓你進,而非是我們?!?p> 說罷轉過身揮手,示意王家軍退出一條路。
趙玄昀不意外,“多謝?!?p> 又補充道:“鄭家那條狗才是最恨你們的……我對你們可沒那么多感覺,全是我父皇干的,與我無關?!?p> 說罷坐回車里,叫車夫動身,直直進城,向宮城行去。
鄭家本來就沒有多少人,一直是靠著世家子弟被擒來控制世家不動手。而如今趙玄昀進城,帶著萬人軍隊直接進宮,鄭家別說攔,連面都不敢露。
而宮里,如今也只有鄭氏。
皇帝,和太后都已經(jīng)被謝家暗中轉移,趙玄昀進去也沒有其他人攔著。
只是記憶里的美好地方并不像他記憶里一樣熠熠生輝,歲月流轉,曾經(jīng)奢華的宮殿也已經(jīng)變得簡單,只有花園還是從前模樣——因為冬天花朵樹木年年都是一樣的枯敗。
謝家人喜歡的風格就是極簡,擺件高雅精致,卻絕對不顯得土豪。太后在這里住了好長時間,早已經(jīng)把宮殿改造成他喜歡的樣子。
趙玄昀頓時覺得這宮殿還沒有他在保定建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