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怎么會謀反呢?父皇已經(jīng)醒悟,為你昭雪”,當初廣陵王劉胥的話又回蕩在劉弗陵的耳邊,天子為此大怒,斥責廣陵王。
所以,貿(mào)然遞上折子替故太子求情,風險很大,就算天子有后悔,也有懷念劉據(jù)的心思,在說這件事情上也要小心謹慎,稍不合天子的胃口,后果很嚴重。
這也是一直以來,大家都覺得太子冤屈,卻無人上書的原因。沒有人去戳穿,去說實話,是因為有人不愿意此事被戳穿,不愿意聽實話,而這個人就是天子。
至于此時要上書,那就要好好考量一下,話該怎么說,才能不激怒天子,又博得好感,立上一功。
在劉弗陵看來。
首先,奏折上的內(nèi)容要完全撇開劉徹,他不參與進來,就不會有過失可言,這樣才能讓天子有臺階下。堅決不能出現(xiàn)田千秋奏折里:陛下錯怪太子之類的話語。
然后就是從太子身上找問題,把一切過錯劃分到太子的頭上,接著為太子開脫罪責,最后請?zhí)熳釉徦?,彰顯天子的偉大,如此一來,皆大歡喜。
劉弗陵思索一番,便在一份新的竹簡上寫下了兩行字。
隨后將筆一甩,遞上了竹簡,“公請看看如何!”
田千秋趕忙接過讀了起來:“子弄父兵,罪當笞;天子之子過誤殺人,當何罪哉!”
“這...”田千秋抬頭,瞪大了雙眼,“公子此言...”
“我本想著目前和陛下提太子的事是大忌,也不想摻和這里面的事情。但公剛才的言論倒是提醒了我,既然陛下能新蓋宮殿為太子辦祭典,說明內(nèi)心還是很掛念太子的,我們自然要順陛下的意思,但陛下是天子,為太子伸冤這事,要說得妥當才行!公剛所述就不妥!”
田千秋深吸了一口氣,言語要妥當?陳述實情不就行了嗎?至于如何說更為妥當,這方面,他還真沒考慮過。
“太子由中宮起兵,取武庫兵器,調(diào)長樂宮衛(wèi)隊,后又釋放囚徒,與陛下的軍隊在長安激戰(zhàn),這是臣擅用天子的兵,是朝廷層面,國家層面,哪怕他是被誣陷,不得以而為之,也是謀反!而改成兒子調(diào)用了父親的兵,那就是家的層面了,這樣,不算謀反,處以笞刑即可!”
聽完此話,田千秋面露羞色,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紀,居然還沒一個孩子思考得縝密。
“其次,太子的罪責就是殺人了,但天子的兒子,過失殺了江充這個奸詐小人,又有什么罪呢?”
田千秋抿著嘴,不住點頭,這個解釋真的無懈可擊。
“公有心了,你的意思,我會轉(zhuǎn)呈給陛下的!”
見劉弗陵愿意替太子伸冤,田千秋又跪了下來,老淚縱橫,“老身由衷感謝公子,佩服公子!”
“誒,誒,誒,好了,好了,不必如此!”劉弗陵轉(zhuǎn)頭一想,“公說太子對你們有恩,是何恩啊?”
田千秋抬起頭,回憶起了往事。
“當年我的一位好友是太子的門客。”
劉弗陵皺了一下眉頭,太子門客?那這個人肯定也是江湖豪杰或者有威望之人,怎么會有看門大爺這樣的好友,無中生友?
田千秋看出了異樣,笑了兩聲,“公子不要以為太子只結(jié)交名士,殿下頗有和陛下一樣的用人之風,就是不問出身,我那好友只是一編制草鞋為生的市井之人。”
賣草鞋的?劉弗陵第一個反應就是劉備,這鄉(xiāng)間混跡的人里,還真不乏有才識之人。
“陛下其實是討厭臣子結(jié)交賓客的,但唯獨對太子不同,讓他廣交天下之人,還特意修了一座博望苑賜予太子,以作為其交往賓客之用!”
田千秋說著就直搖頭,“可惜啊,后來父子兩人受奸人江充挑唆,發(fā)展到那般地步!”
“公又是如何結(jié)交的太子?”
“但凡有好的謀國想法都可以通過博望苑轉(zhuǎn)給太子,太子也會常常見這些人,與之討論,我的好友就是通過這個與太子見面的!而我,則是后來在他的引薦下,結(jié)交的太子!”
劉弗陵一聽更加有興趣,也全然沒有了睡意。
“那公與那位好友都給太子提了哪些謀國之道?。俊?p> 這一問,田千秋有些猶豫了,突然不知道怎么說下去。
這反應,不用猜,肯定是與天子主政下的主流思想相背離的。
“公說一說無妨!在太子那可以說,在我這也可以說,連上書為太子伸冤都不畏懼,還畏懼說一些想法嗎?”
眼前的小皇子,親自到這城外行農(nóng)事,剛又能說出如此縝密的言辭,田千秋思量一番,也不再有所顧忌。
“陛下對內(nèi),施政方面很是嚴厲,對外,常年用兵...”田千秋又有所遲疑,妄議天子,也屬大逆不道。
“不必遮掩,直說無妨!”
“陛下對外,常年用兵,天下苦不堪言,百姓哀聲載道,老身認為,應行仁義之政,重農(nóng)事,與民休息,讓天下得到喘息的機會?!?p> 田千秋所說的這些,也正是劉弗陵內(nèi)心所希望的...
“當年,我也是這樣建議于太子,太子性格寬厚,也很認同我的一些看法,還給我謀得了一份差事,到長陵來為高皇帝守陵,我本是市井之徒,鄉(xiāng)野小民,卻得到太子的賞識,這一份恩情,我永記于心?!?p> 知遇之恩,聽完這些的劉弗陵很是佩服眼前的老頭,想不到,就這事能讓他不顧滿門被誅的風險向天子呈奏為太子伸冤的折子。
“田千秋!”
“額...在!”田千秋有一絲惶恐。
“我記住你了,你的事情,我會擇機向陛下奏明,你忠于太子,也讓我非常敬佩!”
田千秋忙擺手,“公子嚴重了,我這根本不算什么,如果忠于太子,當初就該隨他赴死!這一點上,我比不了我那好友!”
“他如何了?”
“我那好友是湖縣泉鳩的,太子兵敗后逃到了那里,是他幫忙藏匿,并侍奉著,后消息走露,奸臣前往拿人,太子自殺,我那好友也在搏斗中被殺了...”
田千秋說著抹了一把眼淚。
“那公可再說說,關于朝廷...”
“...”
不知不覺,兩個年紀相差甚多的人就聊到了后半夜,在劉弗陵看來,這人謹慎,又忠心侍主,是個可以一用的人...
星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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