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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鼎革

第133章 江南暗潮

紅樓鼎革 無衣佩瑜 2768 2022-12-17 11:01:08

  柳湘蓮在運河上陪著女孩們說笑時,朝廷旨意已經(jīng)傳到江南。

  因林如海遇刺,兩淮鹽政衙門最近加強了防衛(wèi),兵丁日夜巡邏,無人膽敢懈怠。而那些前來拜訪的官員士紳,無不被告知林御史重傷昏迷,無法見客。

  這日午后,后院內(nèi)堂中,有兩個中年男人對座手談,其中一人便是擔任巡鹽御史的林如海。與所謂的“重傷昏迷”截然不同,此時他的面色很正常,不過略顯憔悴罷了,絲毫看不出受傷的跡象。

  另一人是他的心腹師爺,名叫張梅酒。見林如海眉間愁緒不散,在落下一子后,開口勸道:“朝廷特意委派了欽差前來查案,不久便到,屆時東主的擔子便可卸下。至于辦好辦壞,全看那人本事,咱們靜觀其變就好?!?p>  林如海絲毫沒有因此放松,搖了搖頭,苦笑道:“哪里會這么容易?若非情不得已,我也不愿出此下策?!?p>  張梅酒明白他話里的意思,無奈的點點頭。

  兩淮鹽政每年繳納鹽課近百萬兩,撐起半壁江山。雖然數(shù)額不匪,可是柳湘蓮整頓長蘆鹽場的效果出來后,無人不知兩淮鹽政貓膩太重,林如海的地位便顯得十分尷尬。

  身為永隆帝的心腹臣子,他自然擔著為皇帝謀財?shù)牟钍?,可手底下都是太上皇的老人,頻遭掣肘,想整頓也無力。

  近來永隆帝催促甚急,他被逼無奈,便放出要整頓鹽場的消息,并嚴詞拒絕各方試探,做出鐵面無私的姿態(tài)。很快便發(fā)生了意料之中的刺殺,有心防備之下,刺客當然沒能得逞。

  林如海趁機假裝重傷昏迷,不能視事。如此一來,朝廷必然另行派遣大員處理此事,到時做得好他跟著沾光,做不好他也能免責。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局,至于力挽狂瀾,他已經(jīng)不敢想了。

  張梅酒說道:“只是沒想到,這次被派遣的竟然還是那位姓柳的小欽差。他在長蘆做的倒是不錯,但兩淮局勢更為復雜,恐怕不是他能處理好的?!?p>  林如??嘈Φ溃骸斑€有一點兒你沒說,此人乃是我家親戚,說起來要叫我一聲‘姨父’,雖然不曾見過,到底不好袖手旁觀?!?p>  原想著,柳湘蓮雖是巡鹽欽差,但畢竟需要時間穩(wěn)固長蘆局勢,未必能南行,更大可能是另外派人前來。不想永隆帝對這位年輕臣子如此看重,又委以重任。

  林如海沉聲道:“事已至此,只能看他的手段了。年輕人干勁兒足,想法多,或者能夠開辟局面也說不定。”

  盡管嘴里這樣說,但他也不相信柳湘蓮能有什么好辦法。整頓鹽務就是虎口奪食,必遭反噬,這不是主政者能力的問題,而是權勢問題。柳湘蓮竄起太快,看似得寵,其實在朝中根基淺薄,不過是皇帝拿來殺人的刀子,用得好繼續(xù)保留,用不好隨時可棄。

  想起女兒書信中對此子頗多贊許,應該是個不錯的年輕人,只是不該過早卷入官場這攤渾水中。林如海準備隔岸觀火,看場好戲。

  唱戲的主角還沒來,一些配角已經(jīng)急不可耐起來。

  柳湘蓮在長蘆的所做作為早已傳了過來,無論是鹽政官員還是鹽商,都有耳聞。閑聊時總會有人大言不慚的說些混賬話,好像完全不將此人放在眼中,但實際上沒有不怕的。

  越是這樣的年輕人,越不好拿捏。大家不怕花錢,就怕這樣油鹽不進的愣頭青。即便大伙兒一起用力,惹出些事端,讓朝廷罷了他的官,但是中間難免遭受損失。

  此時,揚州城中,一座富麗堂皇的江南園林內(nèi),鹽商總會的八大總商共聚一堂。

  現(xiàn)場的氛圍有些沉默和壓抑,眾人的目光時不時打量一位肥胖的中年男子。

  那人終于忍耐不住,氣急敗壞的叫道:“你們都看我做什么?老子說過幾遍了!這事兒真不是我張家做的!就算是要做,也不可能在自家地界上做吧?那不是往自己腦門上扣屎盆子嗎!傻不傻!”

  林如海遇刺已經(jīng)事發(fā)半月,但究竟是誰干的,始終無人承認。而刺客當場身死,也就成了無頭公案。其中嫌疑最大的就是張家,林如海就是在巡查張家控制的鹽場時出的事。

  當時他宣稱要仿照長蘆鹽場進行整頓,抓了好些惡霸灶頭,正準備繼續(xù)深入下去,便遇到刺殺。林如海受傷后,不能理事,所謂的“整頓”自然無疾而終,再無人提起。

  這樣看起來,的確是張家的鍋,怎么都丟不掉。

  剛剛說話的,便是張家當代家主,張永安。他最近真是快要煩死了,雖然自己擔著最大的嫌疑,但他很懷疑是有人要嫁禍給他,沒準兒真兇就在這間屋子里。

  說起來,他也很著惱。林如海所謂的鹽場整頓,固然損害張家利益,可實際上受到威脅的是全體鹽商和官員,張家完全沒必要強出頭。只需忍耐一時,待將來整頓失敗,一切都會恢復老樣子,期間的損失可以加倍彌補回來。槍打出頭鳥的道理,誰不知道呢!

  房間內(nèi),居中而坐的老者淡淡的瞟了張永安一眼,流露出些許不屑,此人正是鹽商總會現(xiàn)任會首諸志德。他緩緩說道:“這案子究竟是誰做的已經(jīng)不重要了,誰都會認為我等鹽商脫不了干系?,F(xiàn)在當務之急,是想好如何應對新來的欽差。林如海雖然精明,但魄力不足,顧慮太多,所以才會受我等擺布。萬一這位欽差鐵了心要照搬長蘆的路子,咱們的損失可不小。”

  另一總商劉克己滿不在乎的哼了一聲,說道:“要我說,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長蘆之所以被人拿捏住,只因姓柳的突然發(fā)難,長蘆的鹽商鹽官才著了他的道。如今不說我們,衙門里那些大小官員無不是人人自危,只要大家伙做好準備,不給他鉆空子,也不妨事。他到底是外人,一雙眼睛還能死死盯著各處不成?至于他手下的人,無非是破財免災罷了?!?p>  “老劉呀,你這就小瞧了這位柳大人?!庇腥死湫σ宦暎橇硪豢偵汤罨⒊?,他問道:“難道你現(xiàn)在還沒發(fā)現(xiàn),他的路子與眾不同?首要一條便是保護灶丁利益!簡直把灶丁當成了祖宗!也不知道他一個國公府的落魄公子,哪里來的善心泛濫!那一群窮鬼,往日想喊冤叫苦,也沒門路,只能任人擺布??梢坏┖托樟暮献?,只靠咱們這些人可壓不住!”

  立刻有人出聲贊同道:“這是個問題,官官相護,百姓才能做順民。如今官場出了這樣的敗類,真是世風日下?!?p>  諸志德總結說道:“這次不同以往,乃是前所未有的大敵!此前咱們使了些手段,想要把他絆在長蘆,顯然失敗了。為了避免他大動干戈,咱們必須擰成一股繩。兩淮供應數(shù)省之鹽,一旦他敢做什么動作,咱們必須行動一致,立刻讓這幾省動蕩起來。如此才能讓朝廷投鼠忌器,將其召回,咱們也可度過此難?!?p>  這些總商無不財大氣粗,最少的也有幾百萬兩的家底,但他們并沒有直接對抗欽差的能力,更遑論朝廷,只能迂回應對。

  揚州城頭,似乎有暴風雨在積聚。

  ……

  在欽差南行的消息傳來之后,又過了半月時間,欽差隊伍終于到了。

  揚州城外,彩旗招展,一應禮制齊備,官員士紳恭候迎接。

  雖然早有傳言,可是親眼看到柳湘蓮本人,迎候的眾人還是覺得恍惚——此人實在太過年輕了!這樣的年輕人,怎么就輕易上位了?皇帝怎么能放心委以重任呢?

  他們心生疑惑,十分不解,有人不免嘀咕起來,這樣的愣頭小子,有什么可怕?虧得自己這個月食不下咽,睡不安穩(wěn)!

  雙方見禮之后,領銜的鹽政官員率先說道:“柳大人旅途辛苦!已備下駐地,是否現(xiàn)在便去?”

  “多謝!還請帶路。不過,本官受陛下囑咐,要先去看看林大人?!绷嫔彽?。

  他讓隨行隊伍去了駐地,自己則帶著十余護衛(wèi)徑自前往鹽政衙門拜訪林如海。

  眾人見狀也不好阻攔,只是這個月來,林如海閉門不見,也不知這位欽差會不會碰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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