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中秋聚會(三)
邱鳳鳴伸手拍了妹妹一下,“喝多了胡說什么呢!”
邱雁鳴不理她,灌了一口酒,將身體靠在飯桌沿上,歪著頭看邱鹿鳴,“我還是那句話,你趕緊離婚吧,你配不上他!”
邱鶴鳴不知何時也湊了過來,“她配不上,你就能配上了?”
“當(dāng)然!”邱雁鳴拍著胸膛,語氣堅定,“我是研究生!我是外企高管!他叫鴻,我叫雁,我們是天生絕配!”說完挑釁地看著邱鹿鳴,“就你,好意思叫鹿鳴嗎?你有那個資格有那個腦子嗎,你就應(yīng)該叫蟬鳴、蜂鳴、蟲鳴,或者叫耳鳴!啊哈哈哈!”
邱鹿鳴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厚顏無恥、囂張無禮之人,她退后了一步,并不預(yù)備和酒醉之人爭辯,只希望家中親長發(fā)覺這邊的情況,趕緊將這人帶走。
可惜,主桌那邊眾人正饒有興趣地欣賞著胖胖的辛雪晴滿臉通紅、吭哧癟肚地說祝詞的窘態(tài),根本沒人留心這邊的狀況。
“可惜姐夫娶的不是你喲!”邱鶴鳴是真欠,還在火上澆油,邱鳳鳴上前拍了他后背一下,示意他走開,然后去低聲安撫邱雁鳴,“雁鳴兒,你要失態(tài)了,姐送你回家吧。”說完扶她起身。
邱雁鳴一把抱住邱鳳鳴的腰,忽然聲音哽咽,“姐!你是我姐,不是她姐!”
“是是是,聽話,跟姐回家!”
“我不!你又騙我!啊,愛人結(jié)婚了,新娘不是我......嗚嗚嗚嗚......”邱雁鳴從椅子上出溜到地上,摸到地上的酒瓶,又灌了一大口,哭了起來,“我眼睜睜看著他娶了別人??!你們知道嗎,這是在折辱他??!啊啊啊,嗚嗚嗚......”
哭聲終于引起主桌的注意,大表姐杜若快步過來攙扶,“雁鳴剛才摻了白酒,這是醉了,走,大姐帶你去洗手間洗洗臉!”
“我不去!哪兒都不去!你們這群勢利眼!”邱雁鳴一搡杜若,用手指挨個點著邱鳳鳴和杜若,又胡亂點著眾人,最后指著邱鹿鳴,聲音尖利,“你有什么????你哪兒比我強了?不就是會投胎,比我多個好爹媽嗎?”
霎時間,大包間里寂靜無聲,只剩邱雁鳴咕咚咕咚灌酒的聲音。
“邱雁鳴!”邱繼根厲聲呵斥,“你耍什么呢?”
邱雁鳴被嚇了個激靈,啤酒撒到衣襟上,濕了一片,她轉(zhuǎn)頭瞇眼看了一眼父親,呵地一聲笑了,指著他,“我不怕你!我都三十六了!爸,我三十六了,不是十六,你還這么哈呼我?你也就能跟我們娘仨厲害吧,到我奶跟前,你就跟個小貓咪一樣!你知道現(xiàn)在人管你這種人叫什么嗎,哈哈,叫做媽寶男!”
眾人面面相覷,邱鳳鳴惱羞地一把扯起邱雁鳴,不管不顧朝包間外拖去。
“我不走!我要是我二叔的女兒,我就能有更好的基因,我能讀到博士后,能出國!能為邱家爭光!我才應(yīng)該是邱鹿鳴,我要和我愛的人結(jié)婚!邱鹿鳴!你算什么東西!你個廢物,浪費那么好的條件,最后當(dāng)個小學(xué)老師,還不夠給我二叔丟臉的!”臨到門口,邱雁鳴死死扒住門框,蹲到地上,“邱鹿鳴!你趕緊給我離婚!”
邱鹿鳴端立不動,面色平靜。邱繼業(yè)夫婦也走到她身后,一言不發(fā)。
邱繼根氣得渾身發(fā)抖,幾步走到包間門口,揚手要打邱雁鳴。
“你打呀,又不是沒打過,你打我我也要上學(xué)!你不供我,我姐供我!”邱雁鳴梗起脖子,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不就因為我和我姐不是男孩嗎,你就一輩子不拿我們當(dāng)回事,不拿我媽當(dāng)回事!你任由那死老太太欺負我媽,任由他們壓榨我姐!呸!生男生女是我媽能決定的嗎,你自己生不出兒子就像犯了大罪一樣,在我奶跟前俯首帖耳,唯命是從!回頭卻拿我們?nèi)鰵?..噦...”
一屋子人都不說話,看著邱雁鳴趴在地毯上,嘔吐起來。
“作孽??!”邱繼根臉色紫脹,抬起的手收回來,啪的一聲狠狠扇到了自己臉上。
一片驚呼聲中,就見邱繼根整個人直直朝后倒去。
“爸!爸你怎么了!”
“老邱!”
“快打120!快打120!”
“快打死她個婢養(yǎng)彪額!”
最后一句,是邱老太太中氣十足的一聲喝罵。
“都讓開!”一個沉穩(wěn)的聲音響起,大姑父杜彭排眾而出。
“大姑父!你快救救我爸!”邱鳳鳴哭著抓杜彭的手。
“躲開躲開!”杜彭甩開她,又阻止躍躍欲試要做心肺復(fù)蘇的邱鶴鳴,蹲到倒地的邱繼業(yè)跟前,仔細號脈后,從自己隨身帶著的背包里,拿出一把刀片,在邱繼根左額角飛快剃下一撮頭發(fā),放到一個翻過來的吃碟背面,用火機點燃,“給我個吸管!”
邱鳳鳴快步取了個吸管遞過去。
“血余炭?!鼻衤锅Q喃喃說道。
杜彭將燒成灰的頭發(fā)吹入邱繼根的左耳,眾人靜靜圍在周圍,大氣不敢出。邱老太太站在旁邊,不耐煩起來,“救護車咋還不來?”
話音剛落,邱繼根吐出一大口血來,慢慢睜開眼睛,眾人嘩然,“艾邁太神奇了!”
杜彭擦了一把額頭的汗,站起來,邱鳳鳴哭著給父親擦拭口邊鼻下的深色血跡,一邊說,“謝謝大姑父謝謝大姑父!”
走廊里,二表哥杜仲引著醫(yī)護人員過來了,醫(yī)護人員一見門口趴在污漬里的邱雁鳴,立刻上前救治,就聽大娘李金枝哭著喊:“在這兒在這兒,啊......”
身材瘦削的李金枝啊的一聲撲到飯桌上,一身菜湯,身后是高她一頭怒目而立的邱老太太,“我兒子還沒死呢,嚎什么喪!”
***
救護車呼嘯著開走了,邱鳳鳴母女跟車走了。
總不能一大家子都擠到醫(yī)院去,所以,邱繼業(yè)指揮每家都出一人先去醫(yī)院,又讓杜衡打車送邱老太太和杜彭夫婦先回家休息。
邱鶴鳴則從衛(wèi)生間接了一大杯水,使勁潑到邱雁鳴的臉上,她驚醒過來,怒目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你把我大爺氣得中風(fēng)了,要不是大姑父在,肯定有個好歹!”
邱雁鳴一聽,酒全醒了,環(huán)視一圈,宴席散了,也不見自家人,一骨碌爬起來,找到自己的背包,顧不上一身狼藉,踉踉蹌蹌朝外奔去。
差點撞上拿著賬單進來的服務(wù)員,服務(wù)員面不改色地吩咐保潔員清潔地面,笑著問:“請問可以買單了嗎?”她眼神掃視一圈,沒找到跟預(yù)訂和點菜的邱鳳鳴。
邱雁鳴又跑回來,指著邱鶴鳴,譏諷地說:“找他!他是我們老邱家的頂梁柱呢!”說完駕著高跟鞋咔咔跑走了。
“別找我,我最窮!”邱鶴鳴不接賬單,這三桌下來,最少得五六千塊錢呢。他不滿地哈了一聲,“鳳鳴姐怎么沒結(jié)賬?。 ?p> 劉美娜扯了他的衣服一下,示意他閉嘴。
包間里剩下的人不多,除去去醫(yī)院的人,余下的大半是還沒來得及離開的女人和孩子,此刻都下意識低頭回避服務(wù)員的目光。
服務(wù)員神色復(fù)雜。
“往年都是鳳鳴姐請客,這回我們來吧!”說話的是杜仲的妻子陶怡然。
“還是我來吧。”赫春梅走過來,一拉邱鹿鳴,對服務(wù)員說,“我和你下樓結(jié)賬?!?p> 邱鹿鳴似乎聽到眾人都釋然的松了一口氣。
“對,二嬸是教授,二嬸最有錢了!”邱鶴鳴呵呵地笑,“一個月工資頂我半年的!”
“你有工資嗎?還半年!”說話的是二姑家的表妹甘雨婷。
“要你多嘴?男人婆!”
“你再說一遍!”
“男人婆男人婆!”
......
好好一場中秋宴,就這樣稀里糊涂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