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一場雪
也只有夏無為能在周六周日找邱鹿鳴喝杯咖啡,結了婚的女子沒幾人有自由,趙春子和周小年有家有業(yè)的根本脫不開身,東行云的職業(yè)更是連休息日都不能保證。
夏無為嗤笑,“若不是到了生死關頭,想讓那幾個娘們擠出時間來看你,恐怕很難。要說最夠意思的,還得是我!”
“是是是!”邱鹿鳴笑得不行。她自小沒什么朋友,青黛一直是她的頂頭上司,羅女官是她的師父,大長公主當她是妹妹,但她可從不敢當大長公主是姐姐,像小桃小杏那些一同長大的小姐妹,或因看不上她們的人品,或因是手下,根本不可能做朋友。
“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婚后女人圍著鍋臺和孩子轉,人生還有什么意義?”
“這就是你不結婚的理由?”邱鹿鳴從前沒聽過愛情這個詞,也不懂人生意義,但她還是覺得女人的歸宿是婚姻,圍著相公孩子轉也沒什么不好。
“嗯,我只想戀愛,不想結婚!”夏無為輕啜了一口咖啡,“我媽說我是渣女,沒有責任心,她也不催我結婚,說我有了孩子也養(yǎng)不好,反倒坑了孩子,哈哈,親媽的評價。不過,我也不是永遠不結婚,最起碼到四十五歲吧,玩夠了,找個老實人托付后半輩子了事?!?p> “呵呵,老實人是這么用的嗎?”
“不然呢!”夏無為哈哈大笑?!皩嵲诓恍?,你讓蘇毅鴻幫我也介紹個軍官,離異有子那種,然后我們也兩地分居,兩個人聚少離多,不用生孩子,還有新鮮感,也挺好的!”
越說越混,邱鹿鳴白了她一眼,沒接話。
“哎?你家老蘇還沒回來看你嗎?”夏無為忽然想起。
邱鹿鳴搖搖頭,想起在開封他對自己的冷漠。
“嘖嘖,都說最毒婦人心,這男人狠心起來,比女人狠多了?!毕臒o為連連咋舌,“你也是倔,你就不能先給他打個電話?那么帥的男人,怎么也得七年才能癢啊,怎么兩年就這樣了!”
邱鹿鳴又想起跨欄背心,無奈地說:“我忘了,想不起來我們是怎么到了今天這地步的。打電話又說什么呢?”
夏無為咳了兩聲,“你就當我沒說。來,換條裙子,穿得清純點兒,咱們去海大附近轉轉,沒準兒我就能遇到個中意的兵哥哥!”夏無為在邱鹿鳴的衣柜里扒拉著,“哎!你什么時候買的漢服?還挺好看!”
“上個月?!鼻衤锅Q本想在網(wǎng)上買衣料,自己用縫紉機做,但她沒時間,只得買了現(xiàn)成的,稍做修改,還沒穿過,只是偶爾看看。
“我試試!”夏無為不由分說,取了那套天水碧色的衫裙出來,“這個色好看,......咦,這好像是叫天水碧,我上學時老師還帶我們用板藍根染過呢!”
這套衫裙是邱鹿鳴最喜歡的,她從前就有一套差不多樣式的,可惜只在端午那日穿了一次,就給毀了。
“你這什么表情?舍不得?拉倒吧,邱鹿鳴,咱們幾個可早都明確說好的,除了老公不借,什么衣服包包車子房子統(tǒng)統(tǒng)都是共享的,包括她們生的幾個崽子,都得給咱們養(yǎng)老!”夏無為說得大義凜然,理所應當。
邱鹿鳴連連告饒,做雙手奉上狀說:“你穿你穿!”
夏無為哼了一聲,“夜雨染成天水碧,朝陽借出胭脂色。再有套胭脂色的你穿就好了?!毕臒o為遺憾地取下另一套十樣錦色的裙裝,“這個也湊合,你穿這個?!?p> 兩人都換上了漢服,互相對看著。
夏無為的是一件月白色與天水碧拼接的馬面裙,裙門繡著的幾只翻飛的蝴蝶,栩栩如生,上身交領襖裙也正合身,整個人看上去,嬌俏可愛。
邱鹿鳴則是一件海天霞色小袖對襟褙子,十樣錦色紗褶裙樣式簡單,只在抹胸上端有個小小的蝴蝶結,整個人看著柔和又端莊。
邱鹿鳴一笑,將夏無為按坐在椅子上,三兩下給她梳了個流蘇髻,兩根松花色的絲帶垂到背上,輕盈清秀。
自己則綰了個同心髻,前后各插了朵小小的花鈿了事。
夏無為飛速給兩人上妝,然后拿出手機,好一番造作,拍了無數(shù)美顏照片,然后相視大笑。
二人到底沒穿漢服上街。
夏無為說,發(fā)朋友圈已經(jīng)是極限了,上街可不行。街上都是20左右歲的女孩才穿漢服,咱們這種三十歲的,強行裝嫩,會遭唾罵。
這一席話讓邱鹿鳴有些懊惱,她明明是22歲?。?p> “走,去海大!”已經(jīng)換回自己衣裙的夏無為,忽然發(fā)狠地說:“老娘非得找個22歲的小伙兒,采陽補陰!”
邱鹿鳴驚得半天沒敢接口:做為未嫁小娘子,你咋比那大廚房的劉婆子還要粗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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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誕節(jié)前,下了一場難得的大雪。遠山近樹都似乎染了霜,大操場上更是平平整整一片雪白,沒有課的幾個老師,趁著學生崽兒沒下課,到操場玩雪。
邱鹿鳴在雪地上寫了一行字:千樹萬樹梨花開。
又伸手接了幾片雪花,情不自禁仰頭轉了幾個圈,大紅色的羽絨服在雪地十分惹眼。
下課鈴打響了,孩子們一沖出來,這片雪地在幾秒鐘內,就會變得一團糟,邱鹿鳴團了一個雪球,放在鼻端嗅了嗅,清清涼涼的氣息,十分舒適。
“嘭!”忽然一個雪球打在她的后背上,嚇了她一跳,一回頭,低年級組的體育老師鄭光明正得意地笑,沖她做個鬼臉,作勢還要打新來的音樂老師毛曉楠?!暗峭阶樱 鼻衤锅Q一把甩出手里的雪團,正正擊中鄭光明的面門,他啊的大叫一聲,頭向后仰去,等頭正過來,鼻子已流出血來。
落在雪地里,點點細碎如紅梅綻開,邱鹿鳴驚呆了,剛跑出來的學生們也都大驚小怪地圍過來,鄭光明忽地高舉右手,拇指扣住無名指,左手按住左鼻孔,看上去十分怪異。
他不忘笑著對邱鹿鳴說,“沒關系邱老師,我的鼻子從小就這樣,一碰就出血,一會兒就好?!狈吹挂麃戆参坑行┎恢氲那衤锅Q。
毛曉楠拿出紙巾幫他擦血,還笑嘻嘻對學生們說:“誰是大壞蛋啊,請舉手!”
所有人都看向高舉右手的鄭老師,嘻嘻哈哈地笑,幾個男孩笑得尤其大聲,怪叫著發(fā)出奇怪的聲音。
鄭老師無奈地說:“好吧,我我我。”
邱鹿鳴站在一邊,很新奇男女同事這樣的相處方式,有些艷羨,也有些躍躍欲試。
想了一下,她走到鄭光明跟前,十分鄭重地道歉:“對不起鄭老師,我誤會你了,只是沒想到會打出血,實在對不起?!?p> 鄭老師放下手臂,側頭摸了一把鼻孔,“哦,原來你是故意照著我的鼻子打的??!”他忽然蹲下身,抓了一把雪,哈哈大笑著揚了邱鹿鳴一頭一臉。
猝不及防的邱鹿鳴尖叫一聲,雙手亂舞,身邊幾個學生也大呼小叫。
鄭光明笑得更厲害了,學生們也跳腳笑,邱鹿鳴有些惱羞成怒,叉腰指揮她的學生,“還不替為師打回去!”一時間,不管是哪個班級的學生,都撲向鄭光明,連毛曉楠都沖了上去。
鄭光明前頭跑,后面跟了一群尾巴,操場上一片歡笑。
邱鹿鳴手里又團了個雪團,掂了掂,時刻防備著再吃虧。
忽然似有所感,回頭朝著校外看去,鐵柵欄外,一個身穿軍裝的男人靜靜地站立,不知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