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半柱香時間,大堂逐漸暗沉下來。
陸宇也睜開了眼睛。
“孫夫人,事已至此,你還不打算如實交代嗎?”
“我孫家現(xiàn)在只剩下孤兒寡母,自是沒本事為掌柜的報仇,若陸先生能查明真兇,妾身感激不盡。”孫氏提起頭,抽抽搭搭地說道。
看他凄苦的樣子,就連陸玉鳳都有些不忍,要不是有陸宇提前交代,她怕是也要動惻隱之心。
其他圍在衙門外面的百姓,更是覺得陸宇有些咄咄逼人,欺負(fù)這已經(jīng)變成寡婦的孫氏。
見她鐵了心不承認(rèn),陸宇也懶得浪費(fèi)口舌,“既然你不見棺材不落淚,那就開始演示吧。”
“哼,也不知是誰不死心,恫嚇良家這等上不得臺面的手段都搬出來了?!焙未髩燕托σ宦?,心中大定。
他以為陸宇拖延至今,不過是為了嚇唬孫氏,實則是個花架子。
越是這樣,何大壯越開心。
欺瞞井縣尊,這罪責(zé)不至于要了陸家的命,但是讓陸長風(fēng)和陸玉鳳丟掉官職卻絕無問題。
‘原本還要擔(dān)心陸長風(fēng)那老東西報復(fù),現(xiàn)在看來,陸家可真是有個好女婿?!?p> 就在何大壯志得意滿時,陸玉鳳已經(jīng)坐在桌案前,面對屏風(fēng)點(diǎn)起了燭火。
現(xiàn)在天色暗沉,正對著屏風(fēng)能清楚地看見陸玉鳳身影上下浮動,似乎正伏案趕工。
何大壯眉頭一擰,斜倪陸宇,“等了這么久,陸先生就給我們看這些?”
不說他,就連井浩然也沒了耐性。
陸宇瞧了何大壯一眼沒說話,這時,站在陸玉鳳背后的幾個衙役卻瞪大了眼睛。
衙役先是在屏風(fēng)后面看了看,又跑到屏風(fēng)前面,如此反復(fù)幾次才敢確認(rèn)。
“啟稟縣尊,陸捕快沒動?!?p> “嗯?”井浩然一怔,隨手撩開衣袍快步走下去。
屏風(fēng)后面,陸玉鳳真的保持一個姿勢,根本沒動。
何大壯跟在井縣令后面,臉色陰沉地幾乎能滴出水。
陸宇適時開口,將眾人的目光吸引過來,“如諸位所見,這便是兇犯毒害孫掌柜后,又造成他清晨還在趕工的犯案手段。”
“原來如此。”井浩然露出恍然之色。
陸宇接過話頭,“孫夫人和其他孫記布莊的下人、學(xué)徒,清晨時看到孫掌柜在趕工,只是在廂房外面,并沒有進(jìn)入房間?!?p> “不錯,如此一來便沒人發(fā)現(xiàn)孫掌柜早已被砒霜毒死?!本迫稽c(diǎn)點(diǎn)頭。
陸宇繼續(xù)道:“兇犯用一根長蠟燭以燭臺為支撐,首位兩端分開時間點(diǎn)燃,先點(diǎn)燃蠟燭的一端,便會開始上下?lián)u擺。
隨后,用早就準(zhǔn)備好的竹板豎起來擋住一端,便能發(fā)現(xiàn)影子在上下?lián)u擺。
一旦開始這種搖擺,外面的人只要沒有進(jìn)入房間,光看影子的話就會誤以為孫掌柜還活著?!?p> 話音落下,衙門大堂中鴉雀無聲。
若不是陸宇將這種方法演示出來,光憑口頭描述,任誰也不會相信兇犯竟然能想出如此精巧的手段。
“難怪房間里除了張麻子、孫掌柜、孫氏三人的腳印,便沒有其他人的痕跡了。”井浩然看著陸宇,眼底帶著幾分贊賞。
若是第一次破這等無頭案也就罷了,可這次孫掌柜遇害的案子,比起上次棺材鋪的案子,明顯更難。
何大壯還不服氣,“如此一來,孫掌柜被毒害的時辰確實沒錯了,但真兇是誰?張麻子完全可以提前下毒?!?p> “說來有趣,今天我能參透兇犯的作案手段,是因為我娘子想吃燈影牛肉,這才受到啟發(fā)?!标懹畈[著眼睛掃過何大壯,又笑吟吟地捧了一把陸玉鳳。
陸玉鳳想起去酒樓吃飯時,自己還責(zé)怪陸宇,感動之余心中自責(zé)不已。
旁人聽了,也跟著笑吟吟地看著陸玉鳳。
陸捕快摳門的脾氣,衙門里的人誰不知道?
井柏然自然不清楚這些,他只了解幾個捕頭,“莫要賣關(guān)子,你是如何斷定孫氏就是兇犯的?”
“是?!标懹钚α诵Γ闹h令已經(jīng)信了自己,在眾人好奇的注視下說出自己從店小二那打聽到的消息。
“大家想一想,若是你有心殺害孫掌柜,怎么會蠢到到處宣揚(yáng)?
剩下的唯一一種可能,便是有人利用流言蜚語栽贓嫁禍?!?p> 話說到一半,陸宇忽然停住,目光掃過眾人。
何大壯被他看的發(fā)毛,怒道:“你看我做甚,難不成你要說幕后指使的人是我?”
陸宇沒說話,等了片刻,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我也想指認(rèn)你是幕后指使,只可惜,何捕頭怕是沒這個腦子?!?p> 何大壯氣得眼睛通紅,“姓陸的,你!”
陸玉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其他衙役和捕快也憋得臉色通紅,想笑又怕得罪人。
仔細(xì)想想也是,何大壯雖然處事圓滑,卻少了些破案子的本事,這才怎么也無法更進(jìn)一步。
若是他有陸家這位的頭腦,現(xiàn)在還能在小小的倉平縣待著?
“哼,今日案情為重,我不與你計較?!焙未髩汛蛩檠例X往肚里吞,不敢當(dāng)著井浩然的面發(fā)作。
陸宇出了口惡氣,心里舒暢了許多,“至于栽贓嫁禍張麻子的人,除了醉仙樓的掌柜,恐怕沒人有這個膽子和手段。
至于醉仙樓的掌柜為何要伙同孫夫人謀害親夫,不外乎情、財二字?!?p> 待陸宇說完,原本神色鎮(zhèn)定的孫夫人,像被人抽空的精氣神,臉色慘白地癱坐在地上。
“孫氏,陸宇說的可有錯漏?”井浩然低頭看著這美婦人,面無表情。
孫夫人再也裝不下去了,她面露惶恐,掙扎著爬到井浩然腳下,拼命磕頭祈求。
“縣尊饒命,妾身全都是受人指使的。”
事到如今,否認(rèn)已是徒勞,陸宇提起了醉仙樓的掌柜,只要衙門的人去探查,定然能查到他購買砒霜的事。
刑法上,孫夫人謀殺親夫只有凌遲這個下場!
一想到這,孫氏嚇破了膽,瞬間原形畢露。
井浩然一把甩開孫氏,冷聲道:“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來人,把醉仙樓掌柜押來,明日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