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血的奴隸(三)
強大的力量,如同一場疾風驟雨般,正肆意的摧毀著公園里的一切。
怪物的拳頭,不斷的揮舞著,以殺死春人為目的,不知停歇。在這樣的攻勢下,春人就連一絲喘息的空隙都沒有,只能是靈活的利用周圍的建筑物和速度上的優(yōu)勢,與它艱難的斡旋??扇羰怯袠淠緭踉谒纳砬?,它就用拳頭將樹木攔腰打斷,要是鍛煉用的單桿妨礙到了它,它的利爪就如快刀切豆腐一般,將其從中間一刀兩斷的劈開。
它的模樣簡直就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修羅。
假若春人產(chǎn)生了些許的松懈,那么,下一秒,他就會首身分離,連慘叫都沒時間發(fā)出的凄慘的死去。
————眼下的情況很糟糕。
它的攻擊,哪怕只是輕輕擦到一下,銳利的爪子,就會輕易的割開春人的皮膚,敞開表皮組織下鮮紅的肌肉吧。不過,這還并不是最大的難題————事實上,春人至今為止,都還毫發(fā)無傷————對于春人來說,最令他感到為難的還是,對方無休止的進攻。
曾經(jīng),有位著名的軍事家說過,“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
在洶涌如海嘯一般的進攻下,敵人往往會因顧及到自身,從而無暇發(fā)起攻擊。
這也是最好的防守。
————而此刻的春人就陷入在這樣的困境中。
他絲毫不擔心對方的爪子,是具有著手術刀般的鋒利,還是剔骨刀般的切割性————這些怎么樣都好————只要對方打不到自己,哪怕是觸碰就即死的設定,對于春人來說也無所謂。
他所困擾的是,在對方狂暴的攻勢下,自己幾乎沒有機會向它反擊,即使自己難得的捕捉到了漏洞,可下一秒,又會因它迎面襲來的利爪,而不得不進行閃避,失去了出手的時機。
這樣僵持不下的情況,已經(jīng)持續(xù)了整整一分鐘。
距離春人的極限還僅有兩分鐘不到的時間,可對手還全然沒有疲憊的樣子,仍在死纏爛打的追殺著春人,看起來找不到突破口。
這就是身體素質(zhì)上的碾壓,怪物與普通人之間的差距,黑咲春人無法解決眼前的困境,只能茍延殘喘的慢慢等待著最后時限的到來————看似如此。
又是一記重拳擦過自己身側(cè),春人彎曲著將自己身體的柔韌性發(fā)揮到最大,才堪堪的躲過這一擊,但若是在躲過之后,內(nèi)心產(chǎn)生了死里逃生的慶幸感,那么,下一發(fā)拳頭將會無情的將你的感受連同著肉體一起,盡數(shù)碾為無機質(zhì)的肉泥。
只能是不斷的繃緊神經(jīng),將死里逃生視作為是正常,就像是走高空鋼絲的雜技演員,對他們來說,掉下去了才是異常。
這種與死亡相伴而行的經(jīng)歷,將春人的感覺打磨到了前所未有的敏銳程度。
————‘可以斬了?!?p> 一切必要的信息像一條條細線,急速著輸入進腦中,對手的重心、肌肉的流動、呼吸的間隔等一系列情報,打包整理到大腦的處理中樞,然后春人得出了這樣的結(jié)論。
幾乎是輸出指令的同時,春人的身體就已經(jīng)出手。
這對普通人來說,可能是窮盡一生都無法斬出的一刀————奔雷般的銀色劍光,自下而上,從極其的刁鉆角度,徑直斬向?qū)κ值念^顱,誓要奪其性命。
可,就在劍鋒無限的接近對方的脖頸時,明晃晃的劍光卻忽的停了下來。
劍尖貼在它的表皮上,并沒有斬下去,而是靜止在那,下一刻,春人瞬即腳下發(fā)力,劍跟身體,一起往后撤了三米,捎帶的用劍尖割出了一條短淺的傷口,而春人原先站著的地面,在春人后撤后,發(fā)出爆炸一般的轟隆一聲巨響————竟是被怪物徒手,用拳頭砸出一個窟窿。
簡直就像是個怪物......不,因為它本身就是怪物,這么說并不準確。
春人內(nèi)心不著調(diào)的吐槽道。
若是,自己剛才沒有及時后撤的話,那呈龜裂的窟窿裂縫中,或許還填充著自己的血肉。
雖然春人自認可以在它的拳頭抵達之前,先一步的斬到它的頭顱,可至于能否斬下,就是個疑問了。
春人并不打算冒險,可也不只是坐以待斃,他在等待著自己種下的楔子起作用的那一刻。
“真的是個難纏的家伙啊?!?p> 春人甩去劍尖上的血,一邊盯著眼前的龐然怪物感慨道。
————但,差不多也該起作用了吧?
在數(shù)次的死里逃生中,春人的劍尖同樣也數(shù)次的以毫厘割開了它的皮膚。
起先,只是一條深度不足三厘米的傷口,不,對于它龐大的身軀來說,那或許連傷口都算不上,只是像被蚊蟲叮咬后所形成的痕跡般的微不足道,不過,下一次的割傷,則是達到了五厘米,下下次則是,七厘米。在命懸一線的情況下,春人的大腦在飛速的學習,盡管這些傷口還遠遠達不到致命的程度,但,這就是春人的戰(zhàn)略。
之所以這么做,一方面,因為沒有施展斬擊的時間,在有限的時間中,春人只能用如此曲折的方式,給對方留下傷口,另一方面,則是基于春人的猜測。
它是一頭因血而變異的怪物,那么,它應該跟吸血鬼一樣,將血作為力量的來源,即使這些傷口,并不會致它于死命,可確實的能會讓它體內(nèi)的血,伴隨著劇烈的運動而流逝出一部分。
并不追求一擊斃命的斬擊,而是,以削弱對手的力量為目的,把勝算瞄準對手虛弱的那一瞬間的戰(zhàn)略。
而現(xiàn)在—————終于迎來了春人所一直等待的時刻。
春人又一次的躲開了對手伴隨著疾風呼嘯而來的利爪,以同樣蹬地往后撤的步法。
不過,這一次,春人并沒有等待對方的追擊,他極其敏銳的感官,察覺到了,怪物的呼吸忽的比之前緩慢了幾分。說到底,它也是生物,只是身體素質(zhì)太過強大,足以做到碾壓人類罷了,它需要通過呼吸作用,來提供能量,需要血液流動,來輸送必要的氧氣。
春人主動出擊了。
在劍道中,有一種名為‘縮地成寸’的步法,僅是眨眼之間,就可以做到縮短長至一米的距離,突然的接近對手,原本還確信自己位于安全位置的對手,會因為視覺上拉近的距離而失去方寸,從而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而在春人,解開了大腦的限制而大幅提升的身體素質(zhì)的加成下,所使出的‘縮地成寸’,已經(jīng)堪比于瞬移。
當然,這并不是什么魔法,在原理上,這跟武術上的‘寸勁’,有著異曲同工之處,講究的是,在極近的范圍內(nèi),突然加速施展出爆發(fā)性的力量,雖然其中涉及到相當巧妙的發(fā)力技巧,但若是常人勤加訓練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學會。
春人主動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而這對怪物來說,是始料未及的,但它并沒有陷入到過多的猶豫當中,依靠著生物本能行動的它,只慢了零點幾秒,就瞬即向春人再次攻擊。
可這零點幾秒,對于春人來說綽綽有余了。
在劍道比賽中,高手的勝負,往往就僅在零點幾秒中決定,甚至有種說法,所謂的劍道,就是比誰能更加的接近,名為反應速度極限的零點一秒。
春人手臂一掃,沒有任何的招式,也沒有任何多余的技巧,可這就是最快的一擊。劍鋒化作一道閃耀著光芒的銀光,暢通無阻的通過了怪物的肉體,完成了斬擊。
黏在劍鋒上的血液,因著慣性,被潑灑在了地面上,看起來像是用墨筆勾勒出的形狀。銀色劍身懸在半空,在劍上,血液匯聚成一條紅色的細流緩緩流淌,并在劍尖處結(jié)出了滴滴鮮紅的血珠,啪嗒啪嗒的落在了地上。
它正要揮下的利爪在春人的鼻尖前忽的停住了。
接著,大量的血液從它的腹腔處,如噴泉一般爆發(fā)著噴涌而出,飛出去的血液掠過了春人的臉。
而春人不為所動,任由臉上的血液流下,一邊,再次抬起了劍。
眼中精光閃爍。
斬鼻(劓)、斬足(剕)、斬手、斬筋、斬臏(膝蓋骨)、斬眼、斬耳、去勢、斬骨、斬腹(腰斬)。
血沫四濺。
仿佛是沐浴在血的瀑布中一般,因為春人的斬擊,公園的中心,下起了一陣血雨腥風,遍地的肉塊和軟組織,以及殘缺的骨頭和斬下的器官,盡數(shù)的陳列在地。
春人屏氣凝神,抬起手臂,最終以一記自上而下的揮斬結(jié)束了戰(zhàn)斗。而怪物龐大的身軀則轟然倒下,地下積起的血泊,啪嗒的濺起,然后流到了春人的鞋下。
“它還沒有死?!?p> 春人判斷道。
該說不愧是怪物嗎,居然這樣都還沒有死去,不過,也已經(jīng)很虛弱,不可能再站起來了。
“不要那么輕易的死掉啊?!?p> 春人盯著倒地抽搐的怪物說道。
在說出口后,他自己都覺得這句話有些莫名其妙。
而且,按理來說,狂戰(zhàn)士模式的時間一旦結(jié)束,春人就會渾身乏力才對??纱喝藚s還精神的站立著,感覺身體十分的興奮,穿梭在皮膚下流動的血液變得愈發(fā)的滾燙,同時,喉嚨處傳來一陣難言的饑渴感,令他不禁張開了嘴巴,亮出異常發(fā)達的犬牙。
春人緩步走向怪物,垂著劍鋒,此刻的模樣儼然像是位拖著鐮刀的黑色死神。
可忽然,一股惡寒猛烈的竄上春人的背脊,令他頓時停下了腳步。
正因為春人的感覺被打磨到了極致,比起平時,他能更加敏銳的感應到危險的氣息。
而現(xiàn)在,他無法用常理來言說的第六感,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站在自己的身后,盯著自己。
那是仿佛將惡意、殺意等負面情緒都統(tǒng)統(tǒng)的雜糅在一起,集合世間所有邪惡之物般的扭曲的存在。
被黑暗中的眼神所注視,春人的身體竟被一種無形的壓迫感,給強行固定在了原地,就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這個感覺,春人十分的熟悉,他不可能會忘記,畢竟當初的自己就死于這一招之下。因此春人也一下子明白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那個扭曲的存在的真身,就是曾經(jīng)殺死過自己一次的‘那個男人’。
“......公主大人,找到了一個好奴仆啊?!?p> 他說道。
而令春人感到奇怪的是,他的聲音跟之前截然不同,變成了一種嬌嫩的女聲,因為看不到他的樣子,春人不知道他的外貌是不是也有所變化。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他就是殺死自己的‘那個男人’,死在他手下過一次的春人絕不可能會認錯。
“這次的實驗體也失敗了嗎?明明已經(jīng)成功固定住了人的內(nèi)容物,卻還是沒能誕生出來啊?!?p> 他看著倒在地上,被春人所打敗的怪物,表情有些遺憾的說道。
“......下次用新制作的靈魂來試試看吧?!?p> 用著殘酷的不帶有一絲感情的聲音,他宣布道,就像是對待有無數(shù)次試錯機會的考試,就算是這一次失敗了也無所謂,只要最終結(jié)果勝利就行。
————即便,過程中會犧牲多少無辜的人的生命。
春人的手掌,繃緊了肌肉。
下一刻,在對方還想開口說些什么的瞬間,春人猛地轉(zhuǎn)過身,用手上的劍,出其不意的徑直斬向他!
‘得手了?!?p> 連眨眼的瞬間都不被允許,劍僅在虹膜上殘留下一道銀色的光,這一斬,就算是春人本人,都無法捕捉到劍的軌跡。
可在完成斬擊之后,刀刃處卻并沒有傳來斬中的實感,仿佛在劍接觸到他的身體的瞬間,他卻如泡沫一般,忽然消失不見,融入進了無邊的黑暗當中。
春人沒有因失手而喪失冷靜,相反,此刻他的大腦冷靜到了一種無與倫比的地步,在如饑似渴般的計算著一切信息,將春人的五感提升到了極致,哪怕僅是一根銀針落地的聲音,春人相信自己也能察覺到。
是的,春人再一次的進入了‘狂戰(zhàn)士模式’。
這本應是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春人也不明白是為什么,不過,他卻很清楚自己現(xiàn)在要做什么。
遠處,在公園的秋千上,無邊的黑暗中,化形出了一位秀麗的少女,她握著吊繩,渾身上下散發(fā)著一種妖艷的氣息,正饒有趣味的盯著春人,而春人也在盯著她。
————就在此時此刻此地斬殺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