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太陽高照,石無遮和林郁溪趕路半日,終于看到路邊有一茶亭,二人便過去,要了茶水和饅頭,休息片刻。這時大路上來了一行人,又是車又是馬,卷著塵土往茶亭這邊走來。石無遮看清領(lǐng)頭過來的人,站起身,招呼道:“魏兄弟!”
那人看過來,上前仔細(xì)看了一會兒,才拍手大笑道:“石無遮,石大哥!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我真沒敢認(rèn)啊?!毖矍暗氖療o遮,臉面潔凈,衣著整齊,與以前他認(rèn)識的那個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粗糙樣子完全不同,他乍一見石無遮時,竟沒能認(rèn)出來。
石無遮和林郁溪介紹:“這位是魏同,魏兄弟。以前我們同是賞金獵人,抓捕大盜時認(rèn)識的。”
他又和魏同介紹:“這是我妹子。”
魏同見林郁溪戴著帷帽,雖看不到容貌,但見她舉止端莊優(yōu)雅,穿的雖非錦衣華服,但氣質(zhì)脫俗,石無遮與她說話客客氣氣的,十分有禮貌。
他笑道:“以前沒聽說石大哥有妹子啊?!彼蛐牡桌锊幌嘈胚@樣的女子會是糙漢子石無遮的妹妹,但他不是愛管閑事的人,并沒有刨根問底。
他轉(zhuǎn)身告訴同行的那幾個壯漢,“咱們就在這里歇歇腳,喝點兒水,吃點兒東西吧?!闭f完,他自動坐到石無遮這桌,問道:“石大哥,你現(xiàn)在做什么呢?”
石無遮:“我還是老樣子。你呢?”
魏同嘆道:“賞金獵人不穩(wěn)定,日子朝不保夕,還危險,我早不干了。我現(xiàn)在在一家鏢局當(dāng)鏢師,替人押鏢?!?p> 石無遮看一眼幾輛馬車上捆綁著數(shù)十個大紅木箱子,說道:“這趟是個大買賣?”
魏同直搖頭,“啥大買賣啊,是趟苦差事?!?p> 寧??h的杜員外有一子生得秀氣,今年到了議婚的年齡,杜員外與沓氏縣陸老爺常年有生意往來,聽聞陸老爺?shù)呐畠盒阃饣壑?,還未許配人家,就與陸老爺提出希望兩家成秦晉之好,陸老爺想也不想,一口答應(yīng),兩家經(jīng)過“納采”“問名”“納吉”之禮后,杜家請了魏同所在的鏢局將幾大車的聘禮送去陸府。
這本是喜事,可是誰能想到,魏同一行浩浩蕩蕩將聘禮送到,卻見陸府亂成一團,原來是前一晚陸府祠堂大火,陸家小姐在祠堂中沒能逃脫,葬身火海,燒得面目全非。
石無遮聽后,問道:“既然燒得面目全非,又是如何確定那就是陸家小姐的?”
魏同點頭說:“我當(dāng)時也是有這個疑問,陸家的人說,陸家小姐因白天沖撞了陸夫人,被罰跪祠堂,當(dāng)時只有小姐一人在祠堂,沒有其他人。而且陸小姐的乳娘和丫環(huán)都辨認(rèn)過,那尸體所戴金飾是小姐當(dāng)天配戴之物?!?p> 石無遮嘆道:“陸夫人怕是要自責(zé)了,若不是她罰小姐跪祠堂,可能陸小姐就能避過這場災(zāi)禍?!?p> 魏同說:“陸夫人現(xiàn)如今幾乎是瘋了,一直吵嚷著她女兒托夢于她,說是有人加害了她女兒的性命,逼著陸老爺報官,陸老爺被鬧得沒法子只得報官,官差來了并沒查出什么,認(rèn)定為意外事件,但陸夫人偏不信,依舊是不依不饒,又讓陸老爺貼出懸賞公告,表示但凡能查到殺害陸小姐的兇手,賞金十兩?!彼嘈σ幌拢终f:“不瞞石大哥你說,我瞧著那賞金也很眼熱,想著去試試,不過查了一日,結(jié)果一無所獲。我想這事大概就是祠堂的燭臺倒了點燃了帷簾,引起火災(zāi),夜深人靜,當(dāng)時陸小姐又睡著了,吸入濃煙昏死過去,所以未能及時呼救、逃離,最后葬身火海?!?p> 石無遮道:“或許是吧?!?p> 又坐了會兒,說了會兒閑話,魏同見同行眾人已經(jīng)休息好了,他起身與石無遮兄妹二人告辭,“石大哥,我們還得繼續(xù)趕路,就此與你別過。你和石姑娘若有機會到寧海縣,一定要來龍門鏢局找我,我請你們下館子?!?p> 石無遮道:“好。”
林郁溪微微點了一下頭,算是與他道別了。
看著魏同與鏢局的車馬走遠(yuǎn),林郁溪問:“兄長,我們是不是要去沓氏縣的陸府?”
石無遮拿起他們二人的包袱又全都背在他肩上,嘴里說道:“是,咱們?nèi)タ纯?。?p> 石無遮和林郁溪到了沓氏縣并沒有直接去陸府,二人在陸府附近的酒店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兩盤炒青菜和兩碗牛肉面,林郁溪問:“兄長,你不喝酒嗎?”
石無遮道:“戒了?!?p> 林郁溪不言語,她透過敞開的窗戶看到從陸府的偏角門出來一年輕男子,仆人打扮,他大步朝酒店這邊走過來。
林郁溪輕聲喚石無遮,“兄長……”
石無遮順著她目光扭頭看過去,見那男子已邁著輕快的步子進了酒店,酒店的店掌柜笑臉相迎,“還是老樣子?”
男子道:“老樣子,五壇女兒紅,叫小二送到府上?!彼绞療o遮背后那桌,說:“掌柜,給我上壺酒,再來盤花生米?!?p> “好。”店掌柜吩咐小二備酒送到陸府,然后他一手提著酒壺,一手端著盤花生米坐過來,與男子面對面而坐,問:“案子查得怎么樣了?”
男子道:“能怎么樣,官府都說了是意外事件,偏我們夫人不信。”他倒了杯酒,又說:“這事也是奇怪,以前我們夫人對小姐十分冷淡,小姐也不與她親近,稍不如意,夫人就罰小姐跪祠堂。自從火災(zāi)這事后,夫人突然之間瘋魔了一般,就說小姐托夢給她,說是有人縱火害了小姐的性命?!?p> 店掌柜道:“你年輕,不知道這里面的事,當(dāng)年陸夫人生陸小姐早產(chǎn),受了很大的苦,陸小姐出生后也是三天兩頭的生病,大夫都要把你們府上的門檻踏平了,后來陸老爺請了一位算命先生來看,算命先生說陸夫人與陸小姐八字相沖……”
男子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說:“我知道我知道,就因為這算命先生的話,小姐被送去鄉(xiāng)下的老家養(yǎng)到六歲才接回來?!?p> 店掌柜嘆道:“畢竟是十月懷胎的親生骨肉啊,母女連心?!?p> 男子點頭道:“這話倒是。親生的就是不一樣,小姐她乳娘原來待小姐如同親生女兒一般,可小姐出事,乳娘就是不如夫人傷心?!?p> 店掌柜道:“乳娘怎么能和親娘相提并論?!?p> 男子說道:“我們夫人成天哭哭啼啼,吵著讓老爺請人回來捉拿兇手,鬧得闔府不寧,也不知道這事何時能夠了結(jié)?!?p> 店掌柜唉聲嘆氣,似是感同身受一般,“陸老爺是個大善人,咱們這兒的人誰不贊他,竟然讓他碰上這種事……老天爺啊也是不公道,好人沒好報……”
石無遮和林郁溪默默吃飯,默默聽著店掌柜與男子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