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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馬舊貂裘

第二十一章 血戰(zhàn)底柱

鐵馬舊貂裘 路遠(yuǎn)人間 5262 2022-08-10 22:00:00

  南北三十九年冬十一月,豫州,東甌,底柱城前七百步。

  天空積攢許久的烏云開始大發(fā)神威,雨水從天而降,由一點點的雨絲漸變?yōu)槎棺哟笮〉挠曛?,疾風(fēng)驟雨撲面而來,好似要將豫州這片土地上所有的污漬、泥垢洗刷一空。

  當(dāng)真正開始面對東甌人歇斯底里的箭雨時,路青山才真切體會到剛才一營二部的壓力。箭矢一根接著一根,仿佛和雨水契合著拍子,片刻不停地落在路青山手扛的長牌上,路青山不用看就知道長牌盾此刻怕是被羽箭射成了刺猬。

  路青山體力并不出眾,扛著銅制長牌盾走過兩百步就漸漸力有不逮。可他必須咬牙堅持,堅持走完這最最漫長的底柱之路。一旦他松懈下來,不僅自己會落得和自己長牌盾一樣的命運,自己的輔兵袍澤也回因為自己的失誤而身陷險境。

  陣型因為陷阱的出現(xiàn)而發(fā)生變化,為了順利度過深坑,必須分出一部分輔兵扛壕橋走在云梯的前面,好為后續(xù)部隊架橋鋪路。

  一營一部、一營三部與二營三部分為上下中三路再次嘗試攀附底柱城,路青山就在中路云梯部隊里,他的身旁是扛云梯、背旗幟的雷二磊。

  以防外圍一個輔兵被射殺而使陣型出現(xiàn)缺口,李光先在有充足輔兵情況下安排了內(nèi)外兩層扛長牌盾的輔兵,保證缺口可以隨時被填補。

  不斷有身邊的輔兵發(fā)出一聲悲鳴后倒下,又不斷有另外的輔兵接替位置。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死掉,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箭矢在咆哮,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的煎熬。

  “前面就是深坑了,收縮陣型保證云梯隊伍順利通過?!崩罟庀仍谇胺降暮緲蜿犖槔锎蠛?,風(fēng)聲、雨聲、箭矢的咆哮聲和東甌人的嘶吼聲迫使他抬高音量發(fā)號施令。

  這個深坑寬度略小于先前的壕溝,壕橋也能通過,但壕橋制作時橋?qū)捰邢?,?dǎo)致較為臃腫的云梯隊伍必須收縮才能勉強在箭雨下通過壕橋。

  率先崩盤的是右路的一營三部,在鋪設(shè)壕橋時前面的壕橋隊伍遭受到了底柱城左側(cè)角樓的猛烈打擊,一個空隙、一次失誤迅速被無限放大。

  一營三部的千夫長及時止損,拋棄壕橋,收縮壕橋隊伍的陣型,壕橋也因而滑落到深坑里。

  在深坑面前猶猶豫豫、止步不前無異于慢性死亡。一營三部的千夫長多次派輔兵前沖拉壕橋都無功而返,前去的輔兵不約而同地化作箭下亡魂。

  “用云梯踩過去!鋪云梯!”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營三部試圖用云梯度過深坑,云梯的長度用來橫渡深坑綽綽有余,但云梯一旦倒地又抬起,中間的操作太多,面對鋪天蓋地的箭雨,操越多的作就意味著越多的破綻,就意味著越接近死亡。

  在一營三部輔兵鋪上云梯回撤時,陣型拉開的一瞬間,兩旁角樓同時發(fā)力,用箭矢把一營三部的殘陣撕開一個小口子,接著缺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直到最后——一營三部落得和一營二部相同的悲慘命運。

  路青山在二營三部隊伍右側(cè),親眼見證了一營三部的輔兵由鮮活、焦躁的生命轉(zhuǎn)化為地上絕望、無力的死尸。

  生命是如此的渺小,死亡是如此的無聲。

  二營三部成功地度過了深坑,這其中可能有一營三部吸引兩側(cè)角樓火力的原因。

  度過深坑后,二營三部和一營一部的腳步放緩下來,既是擔(dān)心后面的路還有類似于前面深坑的陷阱,也是害怕步了一營二部和一營三部的后塵。

  兩個部有驚無險地來到了底柱城下,李光先吩咐所有輔兵暫緩口氣,準(zhǔn)備一鼓作氣登上底柱城。

  虞慶躲在輔兵用銅制長牌盾圍成的堡壘中,拍了拍身前拿盾牌的路青山和雷二磊,壓低聲線,“會寧的都聽著。別不要命地往上沖,別要錢不要命!聽見東甌人的聲音了嗎?他們要被咱們偷家了,都不怕死得狠!”

  路青山微微凝神,把注意力放在聽覺上,有“嘩啦啦”的雨聲,“簌簌簌”的箭矢聲,輔兵急促的喘息聲,而掩蓋這一切的是城墻上東甌人的越語聲。路青山聽不懂越語,但能深切地感受到言語中的憤怒、絕望和無畏。

  “砰”的一聲,二營三部圍成的盾牌堡壘上部遭受到巨大沖擊,隨之而來的是把盾牌舉高的輔兵的痛呼。

  “東甌人開始扔滾石了!抗?。】棺。∨e盾的一定要抗?。]有盾牌,我們都得死!”

  不消幾瞬,又是一顆巨大的滾石落下,直接將一個扛盾的輔兵砸死,血肉被石頭碾成模糊。旁邊有輔兵迅速補位,不難看出他的恐懼和膽怯,畢竟腳下就是剛剛在這個位置、此刻已為漿糊的輔兵。

  李光先似乎抓住了東甌人扔滾石的規(guī)律,“就是現(xiàn)在!架云梯,登城!”

  時至今日,戰(zhàn)爭中登城墻的方法依然逃不脫蟻附攻城這一核心原理。面對箭矢、滾石等威脅,士兵借助云梯、巢車、行女墻等工具,如螞蟻攀附在樹木一般登上城墻。

  高云山見一營一部和二營三部都已經(jīng)開始登城墻,不禁覺得勝利在望。東甌是豫州各越族中地盤最小、人口最少的部落,據(jù)他估計總?cè)丝诓贿^幾千人,而經(jīng)過毯式掃蕩后,底柱城內(nèi)的東甌人也不過一千余人,只要輔兵成功登上城墻插上第一面旗為甲申營開好道,拿下底柱城不成問題。

  現(xiàn)在唯一阻擋他聞天子的只剩時間了,高云山仰望頭頂?shù)臑踉?,任由雨水滑落臉頰,暗暗希望林孝穆這個時候可以掉鏈子一點。

  “甲申營都有!朝底柱城頭放箭!為輔兵兄弟爭取時間!”

  當(dāng)輔兵趕到底柱城腳下時,兩側(cè)的角樓由于射擊角度的限制已經(jīng)很難對輔兵造成威脅;加上甲申營全力用羽箭覆蓋底柱城頭,每每有東甌人想丟滾石或者用鐵叉推走云梯,都難全身而退。

  路青山還沒有登城,舉著銅制長牌,有些心不在焉地抬頭看著同部已經(jīng)上云梯的戰(zhàn)友。

  輔兵登云梯只能勉強用長牌擋住上方來阻擋滾石,如果角樓箭矢碰巧射中,那就難逃一命嗚呼的命運了。

  正登云梯最上面的是一個會寧隔壁景泰縣的輔兵,所謂十里不同音,即使路青山來會寧不過三兩月,也可以分辨出來景泰人口音與會寧人口音的分別。

  景泰來的輔兵已經(jīng)被恐懼吞噬,爬到云梯一半約一丈多高就雙腿打顫,搖搖欲墜,哭喪著臉含糊不清。

  李光先在城腳扶著云梯,氣急了眼,這種時候掉鏈子是十分致命的,“給老子往上爬!哭什么哭!再哭就死了好伐!”

  回應(yīng)云梯下的李光先是星星點點微微泛黃的騷味液體,李光先怔住了,那個往上爬的景泰輔兵也停住了哭腔怔住了。

  景泰來的輔兵往下望,接著一個東甌人的滾石正正打在他扛著的長牌上,本就雙腿無力的他瞬間嚎叫著墜落,就掉在腳下長牌堡壘左側(cè),離路青山不遠(yuǎn),面部朝下,血液四溢。

  李光先呸了一聲,頭頂?shù)妮o兵接著往上沖,他轉(zhuǎn)頭看著虞慶,“不許慫!就是干!到了這里退無可退了,你不干,你不沖,你不和頭上那幫天殺的東甌人拼,你就是死!老虞!帶著你的人往上沖!”

  有的話是對虞慶說的,有的話是對所有輔兵說的。

  虞慶黑著臉,揮揮手,“四曲的!跟上!登上城樓插第一面旗,一百兩銀子就是咱們的?!?p>  二營三部四曲的輔兵漸漸匯聚到云梯附近,剛剛尾隨景泰輔兵的兩個輔兵都已經(jīng)墜落在地成為了尸骸。

  虞慶咳了咳,他是真的不想上,蟻附這種事,十個沖難有一個活,可沒辦法,李光先已經(jīng)逼到他面前來了。

  路青山身邊的雷二磊躍躍欲試,但不斷與雨水相混合的虛汗暗示了他并沒有他想的那么奮不顧生。

  出乎路青山意料的是,一個下巴布滿青色胡茬的輔兵推開站在云梯旁的路青山準(zhǔn)備第一個登梯,“讓老子來!老八他們都死了,不差我一個!”

  路青山有些恍惚了,這個輔兵是以老八為首的混混集團里的。會寧來的混混不服軍紀(jì)、身體素質(zhì)也不算好,在幾次東甌的伏擊與掃蕩里是會寧輔兵里減員最快的。

  雷二磊準(zhǔn)備第二個,路青山擺擺手,咬咬牙,準(zhǔn)備自己第二個上。

  老虞和他說,打仗打的就是一個信心和勇氣,他不畏畏縮縮,勇敢向前沖,也許就不會那么容易死吧。

  雷二磊緊跟著路青山,一次上云梯可以上四個,虞慶等了半天也沒有第四個敢上,跺跺腳只好自己往前沖了。

  最后一個會寧混子扛著盾牌一步一步往上登,他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登了多遠(yuǎn),不敢往下看,他怕自己一往下望看見滿地的尸首就失去了往上登的勇氣;不敢往上看,他怕自己看見窮兇極惡的東甌人就心生膽怯。

  “砰”一個滾石砸下來落到他的盾牌上,會寧混子吃痛一聲,感覺整個扛盾的左臂失去了知覺,甚至要扛不動這笨重的銅制長牌了。

  他用口咬住右手的唐刀,換手扛盾牌,接著一個更大的滾石砸中他。這一回他沒能抗住滾石的沖擊,重心不穩(wěn)滑落云梯,長牌也摔成兩塊兒。九死一生之際他用右手抓住了濕滑的梯子,口里的唐刀也掉到了地上。

  路青山瞄到了滿頭污血,竭力拉住云梯的戰(zhàn)友,只見戰(zhàn)友被石頭砸得說不出話來,只微微張口,口型似乎在說“我不想死。救我?!?p>  路青山把右手的唐刀收回腰間,想去拉他,就在路青山準(zhǔn)備曲身時,底柱城左側(cè)的角樓弓箭手在極限角度連射三箭射中了混子的后心。

  最后一個會寧混子終究是沒抓住即將夠他的手,當(dāng)他因失血過多、渾身無力墜落時,模糊的殘念感知到:原來他差一點就要登上底柱城,原來兩丈的高度墜落下來的時間這么短。

  路青山有些繃不住了,他再一次目睹不認(rèn)識的戰(zhàn)友死在目前,短短幾瞬,生命如刀殘落花,落花笑我太卑賤。

  “小路!不要磨蹭了,快上!你拖一下我們就得全死在這里!”虞慶仰著頭大叫,他也看見了同鄉(xiāng)的死亡,但他深知這種時候不能停,每一秒等待都是為下一秒的死亡創(chuàng)造機會。

  東甌人不會因為他們用滾石砸死一個北國人而有任何負(fù)擔(dān),當(dāng)家園面臨毀滅,每一個東甌人都化成戰(zhàn)爭機器,成為底柱城墻的一個零部件,綿綿不斷地阻擋輔兵的進攻。

  路青山穩(wěn)了穩(wěn)重心,扛著盾繼續(xù)向上攀登,他答應(yīng)要幫雷二磊在底柱城墻上插第一面旗,拿一百兩銀子的,可不能食言。

  又一顆滾石落下,路青山提前調(diào)整好長牌角度,卸力使?jié)L石滑落到身體的另一邊。

  東甌人儲存的滾石此刻恐怕已經(jīng)所剩無幾,每一次扔滾石都有個大概的間隔,且間隔越來越長。路青山不再怠慢,扔掉長牌,手腳并用飛速沿云梯朝上爬去。

  離底柱城頭還有兩步,路青山深吸口氣,右手緊握唐刀,眼睛死死盯住底柱城墻,他在等待,等東甌人再一次扔滾石。

  一個顴骨突出的東甌小伙子冒頭,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有些吃力地搬動滾石想要向下砸去。就在他即將扔石頭的一瞬,路青山屈膝彈跳騰空蹦到底柱城墻,右手反手握刀對準(zhǔn)東甌小伙子的面部刺入,刀鋒刺穿左側(cè)顴骨下的臉頰,刀鋒帶著粘結(jié)其上的血肉從后腦勺穿出。

  遠(yuǎn)處高云山十分及時地望到了路青山的身影,“停止射箭!甲申營都有!準(zhǔn)備登城?!?p>  看到路青山成功站在城墻上的時候,高云山內(nèi)心暗自慶幸,蟻附攻城一旦有人登上城頭,后面戰(zhàn)友的登城速度會因為阻力的減少大大加快。

  路青山踏上了底柱城墻,穩(wěn)了穩(wěn)身子以免掉下去,用力把唐刀從腳下東甌人的頭中拔出,冷眼打量著四周圍滿的東甌人。

  很明顯東甌人有些呆住了,一時間沒有對路青山發(fā)起進攻。但接著有人反應(yīng)過來,一個同樣顴骨突出的中年東甌人大哭一聲,表情由呆滯變?yōu)閼嵟藓恐e著遲鈍的石刀朝路青山?jīng)_去。

  路青山低身肩撞中年東甌人,使中年東甌人的石刀落空。路青山左手勾住中年東甌人的脖頸,右手持刀對準(zhǔn)他的左側(cè)身刺入,右側(cè)身刺出。

  還沒來得及把唐刀拔出,路青山就被一個目測有八尺高的壯漢抱住壓在身下,小半個身子直接懸空,城墻上散落的小石子刮得路青山生疼。

  壯漢揮拳往路青山面部砸去,被路青山扭頭躲開。路青山想掙脫壯漢的懷抱,無奈力量懸殊過大,完全無法反抗。

  壯漢準(zhǔn)備再揮第二拳,一柄九環(huán)刀從城頭下顯露,刀鋒一轉(zhuǎn)砍掉了壯漢的小臂,路青山借機踢開壯漢拉出唐刀,掩護身后雷二磊登上城墻。

  虞慶不知道城頭上路青山和雷二磊情況如何,只能加快腳步往上爬。此時城頭上雷二磊和路青山背靠背警惕地打量著四周虎視眈眈的東甌人,握緊手中刀。

  “雷爺,抓住空擋就插旗!一百兩銀子在向咱們招手了!”

  雷二磊點點頭,大吼一聲,兩人同時揮刀朝兩邊殺開。

  雨勢越來越急,雨水混雜著流入輔兵的皮甲、內(nèi)襯中,再流到地面稀釋地上的血水,似乎雨不停止,底柱城的戰(zhàn)斗也不會休止。

  在東甌人的兇猛攻勢下,雷二磊和路青山的身位越隔越遠(yuǎn),雷二磊那略微佝僂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東甌人浪潮中。

  路青山仿佛夢回小時候練刀,也是像此刻這樣,砍、劈、挑、刺等各種基本動作,不斷重復(fù),不知疲倦,不明白何時停下來。唯一有些區(qū)別的是小時候砍的是木樁,現(xiàn)在砍的是敵人。

  因為路青山和雷二磊的突破,一營一部那里壓力大大減輕,也順利登上城墻。

  路青山感覺身后越來越多的戰(zhàn)友登上城頭,但他似乎被雨水淋得神情恍惚,沉淪在戰(zhàn)斗中,只是不斷地劈砍。

  直到虞慶見他情況不對把他踹倒在地,路青山才有些清醒,抬頭看到了離自己四五十步的一面大旗,旗幟上用金絲線繡著“秦山”兩個字。

  他再一次見到雷二磊,在秦山軍大旗的旁邊。雷二磊已經(jīng)左腿被砍斷,四五把武器插在身體里,半瞇著眼睛倒在第一面旗旁邊,左手依舊虛握著旗桿。

  路青山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雷二磊死前的表情里暗藏一個若隱若現(xiàn)的微笑,微笑下似乎又有幾分苦楚,好似對人世的不舍。

  底柱城頭上已經(jīng)不見東甌人了,滿地都是散落的兵器、滾石、羽箭,還有輔兵和東甌人參雜的尸體。

  路青山有些不解,他仍舊不明白自己怎么會陷入一種近似于癡狂的狀態(tài)而無法自拔,只是不斷地?fù)]舞手中有些發(fā)卷的唐刀,甚至身上七七八八的傷口都無法喚醒他。

  路青山走到雷二磊旁邊坐下,他對于雷二磊的死有些麻木,也許早有預(yù)料。路青山不再關(guān)注雷二磊的慘狀,只是呆呆地望著底柱城內(nèi):甲申營的戰(zhàn)士和輔兵狂熱地?fù)魵⒚恳粋€遇到的東甌人,包括老嫗,包括孩童。

  虞慶走過來用手拂過雷二磊的雙眼,“雷爺走好,那一百兩銀子,我保證給你送到家里去。”

  繼而虞慶坐在路青山的旁邊,把手里的斷刀扔到一邊,又開始喃喃自語,“戰(zhàn)爭里面誰對誰錯呢?他們殺了你的戰(zhàn)友,只是因為你要滅了他們?nèi)??!?p>  路青山抬頭望天,奔馳的大雨停了,烏云悄悄然離去。

路遠(yuǎn)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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