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亂之下,李沐撕下張少杰沾血的布片,在臉上纏了幾圈。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浸潤著李沐的汗水,愈發(fā)粘粘惡心。做好偽裝,他不敢耽擱,急忙走了上去。
李沐邊走,邊冒冷汗,心道:“這黑熊精好死不死,怎么偏偏現(xiàn)在蹦出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p> 慢慢臨近,李沐腳步微微發(fā)顫,顯得有些輕浮。這黑熊精漸漸占據(jù)他的全部視野,漆黑的身影,宛如地獄的來客。
足足有兩個李沐那么高,這頭巨大的黑熊精四肢著地,黑色的棕毛隨風悠蕩,整個身軀便顯得更加龐大。它的頭顱足有水缸大小,一口就能將李沐攔腰咬碎,兩只眼睛潛藏在黑暗中,好似漆黑的幽潭。
黑熊精居高臨下,凝視著李沐,后者一陣窒息,好似溺在水中。
“好強的妖怪,至少是練氣后期,估計距離筑基,只有一線之隔!”李沐緊張得咽了一口唾沫,卻依舊口舌發(fā)干。他本就是世家弟子,雖然昔日在家族中,已見過許多筑基修士,甚至更強大的修士也見過,但那些存在,都是親切的長輩,自然不會展露威儀。在李沐眼中,只有如沐春風,何嘗遭受這般狂風暴雨?
黑熊精對自身妖氣,沒有半分收斂,黑色的夜,黑色的妖熊,黑色的妖氣,猶如染上濃重墨色的畫卷,要將李沐完全吞噬。
可很快,李沐卻看出一絲異樣??癖┑难龤?,更甚于身畔狂躁的風,除非是黑熊精刻意顯露,以恐嚇自己。但黑熊精顯然沒有識破自己,否則直接一個巴掌,自己就四分五裂了,哪那么麻煩?
這樣說來,就只有一種可能。
黑熊精自身,也無法操縱這些妖氣。換言之,它失去了對自身靈力的控制!
李沐胡思亂想間,倒沒那么緊張了。就在這時,黑熊精水缸大小的頭顱垂下,開口道:“你腳步輕浮,是在害怕我嗎,為什么?”
“怎么回答?”李沐心思電轉(zhuǎn),最終決定少說話,畢竟自己不是張老四,就算在黑夜中,自己還遮住了面龐,但聲音是做不得假的。
“小的對付一個路人,沒想到他有武功在身,受了些傷,并非對您不敬。”李沐半垂著頭,恭恭敬敬地答道,聲音則略顯沙啞,好似受了重傷。
黑熊精認可了他的回答,想來纏住面目,便是傷在了臉上。于是它也懶得過問,畢竟只是一個凡人,反手可殺之,用不著多費心思。它低沉地開口道:“那就再靠近些!”
李沐摸不清黑熊精的意圖,只能照做。這黑熊精的靈智不差,更加坐實了他的想法,它的修為距離筑基,必定只有一線之隔。
“依我如今毫無修為的身體,根本沒有勝算,既然它把我認成了張老四,只希望它吩咐完,就讓我離開?!崩钽遄匀徊荒芎秃谛芫才鲇?,只好毫不猶豫地服從它的命令,虛與委蛇。
一接近,狂亂的妖氣宛如刻刀,刺得李沐肌膚生疼,他只能默默忍受。
“你會人族的武功,我要你幫我貫通穴道?!焙谛芫莱鰜硪狻?p> 李沐一聽,暗叫糟糕。那張老四有點粗俗武藝在身,力氣較常人更大,可自己是假的啊,方才殺死張老四,更是用掉了為數(shù)不多的力氣,這可如何是好?
黑熊精抬頭看天,卻見黑云蒙蒙,看樣子不太可能放晴,真是差到了極點。這讓它有些焦躁,語氣也極為不善:“你最好給我做到,否則就死在這里!”
“小的明白?!崩钽逭Z氣苦澀,看來全身而退的算盤是落空了。
疏通穴位?李沐細細想來,這黑熊精多半危在旦夕,否則怎么會特意前來,讓一介凡人替他打通關節(jié),這實在有點死馬當活馬醫(yī)的意思。
“第一個穴位,在我右邊大腿第一關節(jié)處,你將手放在上面?!闭f著,黑熊精趴在了地上,頓時塵土飛濺,響聲轟隆,連呼嘯的風聲都掩藏不住。
李沐將手靠近,發(fā)現(xiàn)妖氣收斂了些,不再那么刺痛,于是將手放在黑熊精大腿上,那在遠處隨風舞動,看似柔軟的棕毛,手感卻如鋼絲球一般潦草。
“往上……”
跟隨黑熊精的指揮,李沐終于找到了第一個要穴。
“用你最強的招式,攻擊這個點?!焙谛芫紤械刂笓]道。
李沐暗中白眼,這靈力滯澀,用外力疏通,待疏通的剎那,會有瘋狂的對沖之力從中涌出,自己若是按照黑熊精的指揮辦事,怕不是手腳全要廢掉。
于是他不緊不慢地挑了一塊人腦袋大小的石塊,看準時機一個箭步上前,便使出全身力氣砸去。待砸中的瞬間,不聞不問,直接脫手,蹲伏在另外一側(cè)。果不其然,那石塊還未落地,一股看不見的氣息沖出,直接將其沖了個稀碎。
李沐心跳加速,暗自慶幸,還好自己穿越來的宿主懂得多,否則剛才手就廢掉了。
“不錯,你這法子不錯,就這么來?!焙谛芫踩滩蛔≠澤弦痪?,暗道人果然聰明。
但李沐卻難以為繼,這活耗費的力氣屬實不小,他早就確定黑熊精是沖擊筑基出了岔子,用這種土法子解決的,那真是要等到猴年馬月。
“看來這黑熊精修煉到這份修為,也是故步自封而來,沒有妖族傳承。那就好辦了,只是要冒一些險……”李沐在心中稍加思量,便決定干他娘的!自己力氣有限,像這樣進行下去,怕不是早一步累死了!
“大王,小的早年學武,對內(nèi)力流轉(zhuǎn)頗有見解。大王這種狀況,竟與那練武時的走火入魔頗有些相似之處?!?p> “嗯?”黑熊精抬頭冷哼,李沐登時住口,正待心中暗罵之際,黑熊精又垂下腦袋,慵懶地道:“繼續(xù)說?!?p> 李沐長舒口氣,說道:“大王不妨將所有要打通的穴位告訴我,我好知曉次序,以便幫大王疏通穴位?!?p> 此話一出,黑熊精突然暴起,臨近的右臂將李沐拍倒在地,牢牢壓制了地上。
“大王饒命!”李沐沙啞著嗓子叫喊起來。
黑熊精早就覺得這李沐聲音不對,卻又感覺似是而非,如今李沐一提出這個主意,登時令它警覺??勺蠼袥]有其他人可以幫它,不到萬一最好不要拆穿,是不是張老四,對它又有什么區(qū)別?于是它露出尖牙,貼著李沐的頭顱,陰狠道:“你想對我不利?”
腥臭之風激蕩,李沐忍住恐懼和強烈的嘔吐感,小心翼翼地道:“小的對大王一片忠心,只是想替大王分憂。若是大王不信,可以讓小的試兩次,若是沒有改善,小的寧愿被大王一掌拍死!”
這一口一個大王,說得黑熊精如墜云端,啟了靈智又如何,還不是沒見過世面!
黑熊精心道:“倒也不錯,試一試也沒壞處,待有問題,我再一掌拍死,也容易得很?!?p> 于是它聽信了李沐的說法,右臂上舉,松開了后者,重新趴了回去。
李沐從地上爬起,胸口劇痛無比,方才黑熊精那一掌,不知拍斷了多少根肋骨。
黑熊精果然沒有食言,將穴位和盤拖出,供李沐參考。李沐思考片刻,便有了腹稿,連續(xù)氣喘吁吁地以石叩擊兩處穴位,黑熊精果然輕松了不少,忍不住再贊了兩句,并催促李沐快些。
李沐忍住再度吐血的欲望,連續(xù)疏通了好幾處穴道,黑熊精只覺得渾身飄飄然,如墜云端,對李沐的信任更上一層樓,至于他是不是張少杰,已經(jīng)不在它考慮的范圍內(nèi)了。
李沐自然不能貫通所有穴位,他有意挑選部分,最后小心翼翼地爬上黑熊精的背上,他選的最后一處,在其背部與脖頸交匯之處。他雙手保持一個臉盆大小的石頭,奮力高高舉起,忽道:“大王,今夜肯定不會有月亮了,你不必往天上看了?!?p> 此話一出,黑熊精腦子頓時混亂,它不明白區(qū)區(qū)凡人,怎么會知曉它在等待月出,以便吸食月華,用來沖擊筑基境界。
就在這時,它脖頸一痛,原來是李沐用石頭砸了上去。
轟!
所有靈力,突然找到了唯一的一處出氣口,直向黑熊精的大腦奔涌而去!
原來,李沐的打通順序是有講究的,他刻意調(diào)整順序,將其中因經(jīng)脈堵塞而截斷的暴躁靈力,一點一點疏導匯聚,形成一股強大的逆流。而打開最大的缺口之前,短時間內(nèi)反而自成循環(huán),黑熊精皮糙肉厚,再加上飽受經(jīng)脈堵塞之苦,疏通之后,自然難以察覺其中錯誤。
錯誤的循環(huán),裹挾了無數(shù)狂暴的靈力。溫馴,不過是潰堤之前的偽裝。一旦找到突破口,就將撕破面具,顯露極致的瘋狂!
“你敢騙我!”
剎那間,黑熊精雙目充血,人立而起,渾身棕毛豎起,恐怖的妖氣被它催動,這一刻,它根本不管什么修為崩塌,道基損毀。它只要那個騙它的人類付出代價!
有力的熊掌敲擊著大地,無數(shù)碎石飛上天空,掀起恐怖的石浪。大地則隨之震顫,塵土飛揚。
“我要你死,人呢,人呢?”黑熊精毫無目的地隨意攻擊,但每一下,都是傾瀉渾身的力氣。就連這亂石崗都打碎成了數(shù)塊,黑熊精卻不明白,李沐去了哪里,為何沒有被自己的攻擊傷到。然而,它終究得不到答案了。下一刻,奔涌的靈力直沖靈霄,將它的腦子攪作一團,隨著黑熊精一口鮮血噴濺而出,巨大的身軀隨之轟然倒地。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陣劇烈的轟鳴。
李沐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片好肉,劇烈的沖蕩,敲擊著他的五臟六腑。他勉強爬了起來,實際上他哪也沒去,而是牢牢趴在了黑熊精的背上,用它堅韌的棕毛,捆縛了自己的四肢,與它牢牢地綁在了一起。
而頭腦受損的黑熊精,感知出現(xiàn)了差錯,竟沒有察覺李沐就在自己身上。
“到頭了嗎,我真的盡力了……”李沐有些不甘心,雖然這些攻擊,沒有一次直接打在他的身上,但僅僅是余波,就讓他傷重難復。
就在這時,一行字在他的腦海中涌現(xiàn)。
“斬殺黑熊精,是否收為軀殼?”
“這是系統(tǒng)?”李沐茫然,毫不猶豫選擇了是。下一刻,他就難以堅持,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