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是狐貍發(fā)來的,除了一個多小時前殷黎給她報平安的消息外,只有她短短的一句信息:飯要多吃,覺要多睡,美女要少看。
很符合狐貍的性格,殷黎幾乎能想象到她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抱著個西瓜,一邊啃一邊咪咪笑的發(fā)這條消息。
正想著,又是嗡的一聲,低頭一看,還是狐貍:對了,晚上睡覺不要老抱著別人的被子,那不是我呢。
“嘖,”殷黎呲呲牙,還沒等他回消息,外面突然一陣響,冷不丁的一下,讓他差點沒滾下床去。
暗罵了一聲,把頭陷在枕頭里,聞著被褥和枕頭上面淡淡的樟腦丸的味道,不算好聞,在這寂靜的夜里,顯出一絲奇怪的詭異。
然后他才意識到剛剛那種睡不著覺的感覺,不是什么來到新地方的新鮮感,而是一種聊以慰藉的自我安慰罷了,在這深宅大院里一個人睡,始終是有點害怕的。
殷黎忍不住想,在這樣一個宅子里如果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穿著一百多年前那種沒有腰身的旗袍,踩著“咯咯”響的花盆底鞋子的女人,他應(yīng)該也不會有多驚訝。
這樣一座老宅本來就是屬于它們的地方不是嗎……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殷黎終于感覺到了睡意,他像只貓似的縮在被窩里,聽著耳朵邊已經(jīng)習(xí)慣了的雨滴聲……不知怎的,他想起了家里的閣樓被雨打的聲音,跟現(xiàn)在一樣嘈雜,卻給了他一絲莫名的安全感。
正當(dāng)意識開始模糊,即將進(jìn)入夢鄉(xiāng)時……
“嗒嗒……嗒嗒……”
殷黎半夢半醒間突然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起初與雨水混在一起聽不太清,他并不在意。
直到那聲音由遠(yuǎn)而近的停在門口,隱隱的可以看到門外似乎站著一個人,才如夢初醒般從床上驚跳了起來。
這下他可真有些緊張了,透過窗戶上淡淡的月光,朝著門外使勁的望著,希望能看清楚門口站著誰。
可沒有用處,那點稀薄的月光根本就不足以支持他的視線。
“吱……”像是怕驚擾了房間里的人一樣,門被輕輕的推開,窗外的月光通過那道被打開的大門泄了進(jìn)來,在那道模糊的光影里,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個人站在那里。
殷黎摸了摸手上的鏈子,這是曾經(jīng)他姥姥送給他的,因為他有一雙陰陽眼,從小被很多臟東西纏上過,于是他姥姥給了他這個,而從那之后幾乎再沒有碰到過那種東西,但此時殷黎選擇相信自己。
于是深深吸了口氣,在盡量不發(fā)出一絲聲音的情況下爬下床,踮起腳走到了旁邊的桌子上,伸手抓起那個像塊磚頭一樣沉的老式收音機(jī),然后在慢慢的躲在房間中間的那塊屏風(fēng)后面。
殷黎想他做的還不錯,因為外面的那個闖入者似乎并沒有留意到這邊的動靜,在停頓了一會兒之后,朝著他的床邊走來。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里,他分不清外面的人是男是女,只能看到一道被光拉長扭曲的影子印在他的腳邊。
穿著沒有腰身的旗袍,踩著“咯咯”響的花盆底鞋子的女人……
想著頭皮一陣發(fā)麻,用力捏了捏手里的收音機(jī),眼看著那身影帶著股淡淡的香水味走到了門邊,用力的砸了下去。
卻又在那身影頭頂幾厘米的地方硬生生的停了下來,因為這當(dāng)口殷黎聞出了那股熟悉的男士香水的氣味,“林軒?”
……
窗外的雨沒有絲毫停下來的跡象,甚至越下越大,空氣里陰沉沉的,像是末日來臨前的某種征兆。
身旁的林軒卻仿佛不受影響一樣,沒過多久就睡著了,只是他在睡著時眉頭緊鎖著,嘴唇撇向一邊,像是在做什么噩夢一樣,嘴巴在一張一合的嘀嘀咕咕。
看著這一幕,殷黎想起剛剛林軒來他房間里對他說的話:
“黎,你有沒有聽到什么……奇怪的聲音?”
什么奇怪的聲音能讓一個1米8多的大男人在半夜里跑到他的床上跟他一起睡?想著,看到旁邊的人還在嘀嘀咕咕的說著夢話,殷黎忍不住把耳朵湊上去……
“轟……”
聲音很大,嚇了殷黎一跳,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不過是林軒打了個鼾而已,只是這鼾聲著實有些嚇人。
打完鼾,林軒看起來更難受了,殷黎知道他為什么難受,因為王娟的事。
連殷黎都替他難受,因為他知道林軒為了那兩套房子付出了怎樣的代價,以及拋棄了哪些對于男人來說很重要的東西。
身體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自由與尊嚴(yán),而這些是殷黎即使知道也無法幫助他的。
因為他不是錢。
林軒翻了個身,“哈……”殷黎突然打了個哈欠,想著狐貍發(fā)來的那條消息:飯要多吃,覺要多睡,美女要少看。
也許的確要多吃飯、多睡覺,殷黎想,否則真遇到美女了,別憔悴到連撩都撩不了……
靠上枕頭,一種久違的困意來襲,殷黎正打算悶頭睡他個昏天黑地,卻又聽到了一聲奇怪的叫聲。
“啪”的一下,像是什么東西被撞倒在地的聲音,還沒來的及有什么情緒,又聽見屋頂傳來了一陣咔嚓聲,這反而讓殷黎放下心來,因為剛剛的聲音很顯然是因為屋頂有什么野貓似的東西走過而弄掉的石頭發(fā)出的。
自己大概是被林軒剛剛說的話給影響了吧,殷黎搖了搖腦袋甩出自己腦子里的那些匪夷所思的想法,扯過被子準(zhǔn)備悶頭睡覺。
然后在他即將閉眼的一剎那,外面閃過了一道影子,又矮又快,像是什么小孩子在外面跑一樣,殷黎甚至還聽見腳踩在地板上像兩塊木板啪啪的聲音。
這令他狠吃了一驚。
原以為這里只有他和林軒以及王伯和那個老婦人四人,而現(xiàn)在的情況是除了他們竟然還有一個小孩子在這座老宅里嗎……
隱隱有些不安,殷黎爬下床走過去打開窗戶,伸頭往外面望,可外面除了那些被風(fēng)吹得東倒西歪的藤蔓以外,別說人了,連個鬼影都沒有。
怎么會?
正疑惑著,突然透過窗戶看到了一道矮矮的影子,在走廊的盡頭進(jìn)入了對面一道虛掩的門里,像是惡作劇一般消失不見。
不多想,快步走到門口,即將出去時卻又遲疑了,轉(zhuǎn)頭看了看林軒,依舊發(fā)著均勻的呼嚕聲,剛剛的動靜沒有影響他分毫。
旁邊的一陣風(fēng)帶著一片落葉打著轉(zhuǎn)掉在他的腿邊,空氣中泥土和雜草的味道告訴他剛剛的一切不是幻覺,他的確看到了一個像小孩子似的身影跑了過去。
去看看還是回到床上繼續(xù)睡覺?殷黎有些遲疑,他盯著走廊盡頭的那道門。
他的直覺告訴他,他要去那里,那道門里似乎有著什么東西在吸引著他,那是一種很強(qiáng)烈的欲望……
殷黎輕手輕腳的朝著那道門的方向走去,究竟是什么?什么在吸引著他……
走到一半時,突然聽見啪的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夜里像一道驚雷似的在殷黎耳邊炸起,攔住了他繼續(xù)前進(jìn)的腳步。
像是什么東西突然砸在窗戶上一樣,突兀的讓他手上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一瞬間有種想往回走的沖動,可屋子里依舊有種讓人想去一探究竟的吸引力。
又往前走了幾步,近了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一個小木偶。
那真是一種很古老的玩具,比起他小時候玩過的那種甚至還要老,都脫了漆了,身上的零件也歪歪扭扭的,唯獨上面的兩顆眼睛卻很顯眼,在月光下折射著一絲淡淡的光。
原本應(yīng)該是直立在窗戶上的吧,現(xiàn)在卻倒了下來,所以才發(fā)出剛剛的那種聲音,意識到這一點后,殷黎稍微定了定心,又走了幾步終于來到了那道門前。
進(jìn)還是不進(jìn)?殷黎有些遲疑,看著那木偶,想湊近看的更清楚些,卻在靠近的那一瞬間差點驚跳起來。
透過那窗戶上的玻璃,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影,而對此他甚至毫無知覺。
有那么一瞬殷黎想跑回自己的房間,可事實上他全身上下都在發(fā)著麻,像是大腦一片空白,腳底生了根一樣,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因為他很快就看清了窗戶里的人的樣子。
一個高挑的,穿著紅色旗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