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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滿西樓,錦書南來

第十一章 翳門的殺手

月滿西樓,錦書南來 柳條枝 3555 2022-07-07 12:28:24

  陳和回去了,柳南也沒有在繼續(xù)追著這件事情不放,至少在表面上是這樣。書月繼續(xù)與柳南同行,她放心不下他此時的狀態(tài)。她對于柳南也算有所了解,這個人的內(nèi)心,埋藏著一陣漩渦,深不見底。

  路途雖然顛簸,但是勝在足夠安靜。安靜,對于柳南來說就是最好的良藥。他并不想跟旁人交流,他看到他們,就會想起老師,想起老師未竟的理想。他有種迫切感,想要見到老師曾經(jīng)給他們說過的那個世界,可是他這一生,怕是都不會見到。他承認,自己沒有老師那樣的崇高的人格和理想。

  他又想到了正在竹都的韓錦和自己正在行走的路。他感覺自己是在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也許他見不到那個理想中的世界,但至少,他可以為身邊的人,做一些改變。當(dāng)他想到這一點,他可以忘記自己的悲傷,他不想讓這樣一件有意義的事情,被自己毀掉了。他要趕緊去見韓錦,然后好好地跟韓錦說一說話。

  就在他們休息的時候,一群帶刀之人到了。黑衣蒙面,白色彎刀。五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這是沖我來的?!绷险f。

  “不,這是沖我來的?!睍伦o在柳南身前。柳南在書月身后,不見驚慌,悄然間將玉佩攢在了手里。

  “敢問可是書月女俠當(dāng)面?!?p>  “不是?!?p>  “女俠說笑了,您的樣貌我們早已印在腦海中?!?p>  “那你問個什么?”

  “女俠不必緊張,我們并無惡意。”

  “翳門的殺手說沒有惡意,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女俠自然有不信的理由,只是我們前來,著實有要事相告。”說完便把手中的彎刀扔掉了,其余幾人也都一樣將刀給扔了。二人眼神不解,但是卻并沒有放下戒心。

  為首的人接著說道,“我們接到傳訊,有人花大價錢取您的性命?,F(xiàn)在估計有很多人在趕來的路上。還請女俠千萬小心。這一次不同以往,兇險程度會很高?!?p>  “大價錢?是多少?”

  “十萬金!”

  “價格還不錯,我都有點心動了。不過你們?yōu)槭裁匆嬖V我?”

  “您是天下少有的巾幗英杰,赤誠為百姓的人,不能死在我們這群罪人手中。更何況,您與我們有恩?!?p>  “有恩?”

  “女俠有所不知,我等兄弟五人原是湯州人士。十年前,被貪官所害,家破人亡。我們四處奔走,然而蒼天無道,冤情無處可伸,為了報仇才穿上了這身衣服。可惜我們無能,一直未能手刃貪官,替家人報仇雪恨。一年前,您過湯州,收集了貪官罪證,呈之京城。這才將他繩之以法,替我們報了深仇大恨。自那時起,我等起誓,今生今世,必報大恩。”

  一年前湯州的事情,書月記得。她路過湯州,巧合之下發(fā)現(xiàn)官商勾結(jié),于是暗中調(diào)查。后來發(fā)現(xiàn)整個湯州官府已經(jīng)爛到了骨子里了,所做之惡行罄竹難書。書月連夜趕往京城,將卷宗交給了國師,由國師出面方才得以解決。她想起自己看到的東西,自然不難想象眼前的無人當(dāng)年經(jīng)歷過什么樣的絕望。

  “我記得,翳門的殺手,如果泄露秘密,是會遭到報復(fù)的,而且是不死不休。如果你們剛剛說的是真的,你們將會死。你們,不怕死嗎?”

  “對于我們這些人,死并不是可怕的事情。這么些年行事,雖然說是因為世事所逼迫,不得已而為,但雙手沾染了無辜者的鮮血,便無法再洗干凈,罪就是罪。我等已經(jīng)是十惡不赦,萬死難消。死亡對于我們來說,也算是一種解脫。來時我與幾位兄弟交談過了,此生茍活下去已經(jīng)沒有什么意義,若是死前能夠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這條命也算有了點意義?!?p>  “我們知曉女俠與翳門之間或許會有一戰(zhàn)。這是我們收集的材料,希望女俠用得上。”說完,他掏了一份卷軸遞給了書月。

  “你們居然在翳門的眼皮子底下收集了這么多資料。”

  “在翳門的十年,我們越來越感覺它的深不可測。翳門號稱‘無人不可殺’、‘無利不可謀’。他們有源源不斷的生意,有遍布天下的情報,與各大勢力有著來往,盤根錯節(jié)。我們所了解的,也不過是冰山一角,甚至我們自己也懷疑,這卷軸上記載的東西,究竟是不是翳門的故布疑陣?!?p>  “聽你所言,你們對于翳門十分忌憚。”

  “女俠,翳門的底蘊真的很深。除掉翳門的殺手不難,但是我們都不知道,翳門究竟布了一張多大的網(wǎng)。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鏟除翳門絕非一朝一夕之功,若不能畢其功于一役,翳門會有能力死灰復(fù)燃?!?p>  “另外,我等來時,收到消息,似乎有人也要對柳先生不利,根據(jù)情報等級,來人來頭很大,我等推測,極有可能,來自皇宮。”

  柳南和書月對視了一眼,眼神中閃過“果然是他”。

  “消息已經(jīng)帶到,請書女俠和柳先生前路小心?!睘槭椎娜苏f完話后,轉(zhuǎn)過頭去看自己的同伴,說道,“弟兄們,來世愿我們光明正大地活一世。”

  他撿起刀,毫不猶豫,自刎而死。很快,地面上多了幾具尸首。紅色的血液染紅了彎刀,風(fēng)吹起,讓這場面顯得幾多悲壯。

  書月沒有讓他們曝尸荒野,輕輕揮手,將他們的尸首埋于黃土之下。

  “柳南,你說該如何評價他們?”書月唏噓地問著。

  “不知道,只是很覺得十分可惜?!?p>  “是啊,十分可惜?!睕]有人不想活在陽光之下。然而命運有的時候表現(xiàn)得真的很任性。天降禍?zhǔn)?,那是根本就沒有一點征兆,讓人無法擺脫。

  “對于他們來說,可以選擇的機會太少了。”

  “柳南,你會不會用批判的眼光去看待他們加入翳門的選擇?”

  “不,人之所以為人,區(qū)別于器械的地方在于人有感情,有愛憎,會憤怒,會偏激。但同時,也不會去為他們辯護,因為這對于死在他們手中的亡魂來說,同樣是不公平的?!?p>  一個人犯了惡行,這個痕跡是永遠抹不掉的。死前他們卻又表現(xiàn)出良知未泯,說明他們不是不知善惡的人。對于這些人來說,他們生前,手上沾染了不少人命,他們是應(yīng)該要承受相應(yīng)的刑罰,以命去償還,這便是代價。

  “我這一路上,問自己最多的問題就是,‘一個好人’的標(biāo)準(zhǔn)是什么?你覺得,我得到答案了嗎?!睍聠枴?p>  “對于世事,論跡不論心,其實是最簡單的一種判別方法,盡管它對于寒門來說,并不公平。但又哪有那么多公平呢?那個殺手臨死前說來世,你覺得,人死之后,當(dāng)真會有來世嗎?”柳南問道。

  “我們能夠把握的只有現(xiàn)世。向往來世固然可以理解,但誰也不能夠證明真的有來世。就算真有,來世的人,不能保留現(xiàn)世的記憶,那又怎么能算是來世呢。我們常常將天道輪回掛在嘴邊,但世事運轉(zhuǎn)的規(guī)律,寄寓于鬼神之說,總感覺不太對勁。或許未來的某一天,人們能夠以絕對的理性來認識這個世界,那時或許會揭開來世的秘密。不說這個,據(jù)他們所說,你現(xiàn)在有危險了?!?p>  “來時就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了。只是這么久了,他們都沒有出現(xiàn),我以為不會來,沒想到到底是時間沒到。不過沒關(guān)系,不會有大礙的?!?p>  “我挺好奇,你一介文弱書生,為什么會這么篤定自己是安全的?!?p>  柳南摸了摸那個玉佩,方才說到,“我大概可以猜得到是誰,想來是二皇子,或者是他手下哪個自作聰明的人。北星主師伯的玉佩在我手上,我便是安全的。我那師伯,已經(jīng)差不多是神仙之流了,有他給予的東西,我自然安全無虞。從另外的角度講,對方應(yīng)該只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給我提個醒罷了,或者來惡心我一下?!?p>  “哈哈哈,這倒是很惡心人的。傳聞中二皇子至情至性,這樣的傳聞雖然是假的,但也不算完全虛假,他對你有敵意,莫非是因為呂姑娘?!?p>  “當(dāng)然會有一部分原因。他當(dāng)年的確表現(xiàn)出對阿呂動過心,只不過阿呂明確拒絕他了,堂堂皇子,卻在阿呂那里碰了壁,哪會受得了這個。從感情上的角度上講,他要針對我,是說得通的。他至情至性當(dāng)然不算是真的。他那樣一個心機深沉的人,一心追求皇位,是不會將兒女私情放在首位的,照理,如果他差使人來暗害我,被長公主和其他皇子抓到了把柄,那么感覺到惡心的就會是他自己了。所以我感覺他應(yīng)該不會如此失智。你放心,不管怎么樣,我不會有事的。反倒你才是更為危險的那個,十萬金的賞錢,足夠讓人奮不顧身,前來尋你了。這么多年,你是不是會時常遇到這種情況?”

  “是啊,我也習(xí)慣了。你也放心,我很厲害的,大概在這個世界應(yīng)該沒有什么人能夠害到我?!?p>  柳南下意識摸了摸鼻子,他覺得書月是不是有點太……樂觀了,他終究沒有說出口。但書月的下一句話,著實讓柳南措手不及。

  “柳南,我得離開了?!?p>  “離開?”

  “是啊,是時候分別了。同行一路,甚是開心?!?p>  “確定要走?”

  “你有你的事情要做,我也有我該去的地方。是時候分開了?!?p>  柳南沉吟,“能與書月同行,是我的榮幸。剩下的路,你千萬小心?!?p>  “本姑娘在外多年了,你放心,不會出事的。倒是你,一個人,要小心。作為前輩,我希望你不要活得累。其實你身上的能量,要比你自己想象的大得多,有朝一日,你會支撐起很重的擔(dān)子?!?p>  “謝謝,謝謝你的認可?!绷相嵵匾话?。

  看著柳南疲倦的身影,書月走上前去,輕輕抱了他一下。柳南一怔,亦是輕輕拍了她一下。

  “保重!”

  “保重!”

  書月輕盈遠去。柳南感到心里空空的。習(xí)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養(yǎng)成一種習(xí)慣并不需要很久,十幾天足夠了。他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書月在旁邊的時候。這個奇女子幫了他很多。書月在他最痛苦的時候沒有離開,但是在她自己有危險的時候,卻離開了。書月說得滿不在乎,但柳南當(dāng)然不會相信,可是他沒法做什么。正如書月所說,他們都有自己要去的地方,分別或早或晚。只是啊,柳南再一次感到了自己的弱小和無奈。斷鴻聲里,立盡斜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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