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村曲轅犁(2)
夜里,李含溪在床榻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久久不能入睡。
閉上眼,是嬌娘在問她:“長安城,是什么模樣?”
長安啊……
有高聳的城墻,有巍峨的宮殿,有往來的外國商人,有奢靡的皇族……
有嬌娘這輩子都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糧食,有她想象不到的財富。
“縣主……您還不睡嗎?”
許是被李含溪翻身的動作吵醒,白桃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問道。
李含溪連忙閉上眼:“睡了睡了,你也快睡吧,明兒還要早起?!?p> 白桃又定定地瞧了她兩眼,確認(rèn)她真的睡了后,嘀咕了一句什么,拉了被子重新躺下。片刻后,也沉沉地睡去。
到了四月二十八,村里開始準(zhǔn)備起拜祭神靈的祭祀活動,村長召集了村民們,把家里養(yǎng)了好些年的雞、鴨殺了,還宰了一頭小羊崽。
李含溪看著眾人忙來忙去,拉過嬌娘詢問。
“這是準(zhǔn)備祭拜雨神,祈求今年多多下雨,不要再干旱了?!?p> 水稻是農(nóng)作物中對自然要求比較高的的作物,雨水一定要充足,要有平整的土地,遭受蟲災(zāi)也比較多。
所以每年的四月二十八這一天,村民們都會沉浸在祭祀的氛圍中。
嬌娘天不亮就起床去山腳下的小樹林里砍了細(xì)嫩的竹枝,捆成一小條后放在跟前,整個人跪伏在地上,雙手平舉向上,額頭抵地,嘴里用著客家古話振振有詞。
等把祭語說完,又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起身。
看見李含溪等人驚異的目光,才不好意思地解釋:“村里只有男人才能去祭祀,女人只能在家里……”
李含溪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這該死的封建社會!
祭祀結(jié)束后的第二天,就輪到開秧田了。村子里輩分最高的男人扛著祭祀中被大神賜福的野草桿,插到秧田里,一邊動作還要一邊念經(jīng)誦佛,祈求這些青苗能夠茁壯成長。
村里所有人跟在身后,雙手合十,跟隨一同念經(jīng)。
一整套下來,這才算是真正完成了春耕前的所有工作。
李含溪走在最后面,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秧田里的秧苗,眼神掃過,就大概知道這波苗后期的成長幅度大概有多少。
秧苗孕育得不錯,李含溪暗暗點頭,由衷地露出笑容,又繼續(xù)翻動水下秧苗的根莖。一道目光向她注視過來,她有所察覺,轉(zhuǎn)頭,就見黃四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見她轉(zhuǎn)了視線,下巴微頷,示意她等會跟他走。
李含溪心中大喜,難道是曲轅犁有了進(jìn)展?
黃四的內(nèi)心其實有些復(fù)雜。
起初他是看不起李含溪的,一個小娘子在外頭拋頭露面,從長安城來的又如何?再加上桃源村原本就對外鄉(xiāng)人的偏見。
他是不喜歡李含溪幾人的,他們一來就打破了村里的平靜,連帶著把嬌娘都要帶壞了。
可是在他制作曲轅犁的過程中,一步一步根據(jù)圖紙打磨器具,直到昨日把所有的部件完成。只是初初拼接了一下,他就看出了這個東西的不俗。
他連夜里帶著東西找到了村長,村長研究了半天,摸了胡子大笑著叫了三聲“好”,就又讓他回去了,其余的什么也沒多問。
這下,輪到黃四五味陳雜了。
要說不服氣,他心底是有些佩服的,這個李含溪看著就是個大戶人家出身,沒想到還能搗鼓出莊稼人的農(nóng)具來。要說服氣吧,這又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他一個大男人……
李含溪倒是沒考慮到這些,她大大咧咧地摸著嶄新做出來的犁具,只覺得身后站著的黃四表情有些古怪。
“黃四哥,能不能找頭牛,咱們?nèi)ヌ锢镌囈辉??”李含溪用手指比量了一下犁轅的尺寸,總覺得好像長了些。
等黃四借了水牛,牽著去田里一試,李含溪即刻發(fā)現(xiàn)了問題,不是犁轅長了,是短轅的尺寸不夠了,難怪看著這個犁的形狀有些奇怪。
“黃四哥,這個位置還得再長一些?!敝钢缂奈恢?,用著石塊在地上寫了一個尺寸。
黃四沉默了半天,才張口:“你……能告訴我,這東西是怎么回事嗎?”他是一個木匠,也有知識的盲點。
李含溪笑了,去搬了就在院子墻角的原始直轅犁過來,給他科普。
“咱們原先用的叫直轅犁,這個位置是長直條,”她指著犁轅的位置,“我把它改成弧形,主要是為了方便使力。再加上犁評和犁建,就是這兩個,”又指了下方的一處,“推進(jìn)犁評,犁建就會向下,促使犁鏵深入土內(nèi)。犁評的高低,是可以控制挖土的深淺。曲轅犁可以用于所有土地?!?p> 曲轅犁的作用可不僅僅只在碎土,還能將翻耕過后的土推到一邊,減少耕犁前進(jìn)的阻力。
“四哥,要麻煩您趕緊多做幾個出來,我看這春耕的日子馬上就要到了,村里還有不少地沒翻耕呢?!崩詈櫫税櫭迹P算了下時間,再不抓緊,誤了時間就麻煩了。
“行!我馬上就做!”
李含溪的好心情一直延續(xù)到了晚飯后。
她瞇著眼托著腮翹著二郎腿在屋里哼小曲兒,白桃?guī)椭鴭赡锸帐巴昊貋?,好奇地瞅了她半天?p> “縣主,什么事這么開心?”
李含溪打了個拍子,曲風(fēng)一轉(zhuǎn),哼完了才睜眼瞟了她一眼:“你過來。”
白桃本來還想調(diào)笑一番,看她變了臉色,心中有些不安,挪著小碎步坐到她跟前,舔了臉笑道:“您有什么吩咐?”
看看,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
李含溪冷哼了一聲,坐直了身子,嚴(yán)肅地問她:“你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嗎?”
這話一出,白桃的冷汗都出來了,難道縣主發(fā)現(xiàn)了??
她緊張地吞了吞口水,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答:“沒……沒什么啊……”
就知道她不會老實承認(rèn)!李含溪從袖子里掏出一個拇指粗細(xì)地小竹筒,擰開蓋子,倒出個更細(xì)的紙筒,打開,照著上面的字念起來。
“郡王安。我等與縣主已到程鄉(xiāng)縣桃源村……”
還沒念完,手掌帶風(fēng)連著紙條一齊拍到桌上,李含溪雙目隱含怒火:“給你三分鐘解釋清楚!”
白桃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捂著面開始嚶嚶哭起來……
這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