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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四月閑人少

第十二章 稅收折納

暮春四月閑人少 司棋司棋 1487 2022-07-14 14:30:00

  入夜,西江上。

  濕熱漸漸褪去,水汽和著熏風落在手背上竟帶來一絲涼意,兩層高的船艙里放著竹編的南官帽椅和矮幾。

  四周簾幕垂下,唱曲兒的姑娘和琴師在甲板上,透過竹簾影影綽綽。

  陳予望四周看了個遍:“這西江的花船有意思,頗有返璞歸真的味道?!?p>  云山趕緊躬身上來:“回爺,這是西江上的客船?;ù?,小的尋思著爺幾個都是闊朗性子,便尋了這只客船?!?p>  “客船?我說呢,怎么素凈成這樣?!?p>  章節(jié)南對此無甚研究,郭二是要跟他這魏王表哥化干戈為玉帛的,便拉過竹椅坐下:“這椅子有意思,坐上去倒是十分結(jié)實?!闭鹿?jié)南便挨著郭二坐下。

  鄭以馳不理陳予望,兀自坐下,陳予望也不尷尬,自己扯過竹椅坐到了鄭以馳下首:“這么坐著多沒意思,問問琴師會哪些曲子。”

  云山去問了來回話:“多是廣南路的曲子,怕爺們聽不懂他們的土話。官話曲子也會幾首。要不爺先聽聽這南曲?也算是觀風問俗?”

  陳予望說好,其余人無可無不可,云山見鄭以馳垂了垂眼,便下去吩咐。

  廣南的土話的特點是聽不懂的人多半覺得嬌嗲,本地多用月琴,與琵琶相似,姑娘咿咿呀呀的聲音穿過竹簾,似有若無,頗有一番韻味,倒也聽得過去。

  郭二蹙眉傾聽十分投入,陳予望搖頭晃腦十分風雅,鄭以馳渾身松散十分慵懶。章節(jié)南雖不通音韻,但從川峽到廣南,算得上見多識廣,再加上先生何言樹是本地人,這月余讓郭二和他都熟悉了本地方言,倒是真正聽了進去。

  一曲畢,鄭以馳讓賞。陳予望難得手上那么多銀子,燒得慌,上趕著也賞了。

  云山讓小廝將兩貫簇新的銅錢放在托盤里,給鄭以馳和陳予望略過了過眼,送出去給琴師。

  郭二看到銅錢,像發(fā)現(xiàn)什么稀奇物件一樣:“咦,表哥,這宣平通寶是新鑄的吧?今年稅銀連銅鈿也要重鑄嗎?”

  這個表弟看上去憨厚,實則心細無比,果然看出銅錢的不同之處。

  鄭以馳半發(fā)牢騷半得意地答:“嘿,還不是我那副提舉的差事鬧的,我懶得管,他們巴巴地送來重鑄銀子的模子。我哪兒會看什么模子,就讓他們把我手里的散碎銀子換了樣品過來,有銀子也有銅錢?!?p>  陳予望身子微微前傾,接話:“按你這么說,銅錢不用重鑄?”

  郭二抬頭,嘴微張,一臉憨厚像:“論方便自然是銀兩銀票,咱們什么時候用銅錢了!”

  陳予望撇了撇嘴,誰不知道鎮(zhèn)國公里寵著他,銀子隨便使,哪兒知道缺銀子的辛酸。

  章節(jié)南記得邸抄上寫的,多是稅銀幾何,不曾見銅錢多少貫的,便道:“這稅銀稅銀,怕是以銀為主吧?”

  陳予望看這個甚少在京城居住的少年如同鄉(xiāng)下小子,鄙夷道:“你不知道稅收有折納???哪兒能正正好?!?p>  稅收常物多為粟稻麥,另有綾絹布絲麻等,然以帝國之廣,各地所出物品不一。

  夏秋兩稅雖已對南北地做了區(qū)別,荊湖廣南路秋稅多是稻米絲蠶織品,可路途遙遠運輸不易,又兼嶺南乃至泉州一帶多山,耕地不足,但海運發(fā)達行商坐賈甚多,稅物便時常折以錢銀替代。

  折納之法雖便利,這中間的折變就大有可為。

  折變的價格應與稅物同等,這無可厚非,可這價格的定制卻是隨當?shù)刂莞孕卸▕Z。

  鄭以馳當年查檢萬卷齋運書翻船一事,為免與民爭利,特地了解荊廣地的買賣和稅收。

  發(fā)現(xiàn)現(xiàn)銀居多,跑去問章皇后,章皇后便將幾份宣平八年萬卷齋各地掌柜的密信給他看。

  稅收折變時多傾向各路府衙,使稅收增加,常用低于市面上的價格計算所需繳納錢銀,廣南、泉州的富商巨賈吃點虧也不多話,只是這牽一發(fā)而動全身,自然抬高了其他物價,苦的還是底層百姓。

  后來章皇后與官家商議了,將折納統(tǒng)一定價,按照繳納當月一月內(nèi)的中間價計算。

  雖則仍有許多漏洞可鉆,到底是收緊了各地隨意變動的折納方法??筛鞯厥丈蟻淼亩愩y駁雜不一,重鑄的損耗也多附加在交稅人身上,那官面上的稅收之余不知又多增幾許。

  后來他與大哥說起,大哥也嘆息,只提先生說的,民之多艱,惟既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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