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

蒙古戰(zhàn)記:彎刀與箭痕

第八十章 漫長等待(下)

蒙古戰(zhàn)記:彎刀與箭痕 大漠鷹眼 4786 2022-08-08 22:58:29

  同樣是在一個傍晚,合撒兒馳馬回到了不兒吉岸營地,當晚,在母親訶額倫的氈帳中問候過,吃了晚飯稍稍休息后,因為訶額倫平時不習慣閑下來,白日間自然就多有操勞部落中牲畜牧養(yǎng)、奶食制作諸事,晚上也就睡得較早,看出母親的困倦后,帖木真向合撒兒、別勒古臺使了個眼色,兄弟三人遂起身向訶額倫告了晚安,從氈帳中走了出來,門外,者勒蔑和博兒術早已等在了那里,于是,帖木真一揮手,帶著幾人在夜色中聚到自己的氈帳中去了。

  “合撒兒,現(xiàn)在你可以詳細說說了,札木合既然已經(jīng)同意與我合兵一處,他的出兵方略是什么?還有,我這個多年未見的好安答,究竟變成了一個怎樣的人呢?”帖木真招呼眾人,在自己氈帳中央的灶火旁圍繞著盤腿坐下,而后問道。

  “呵,這個咱先祖(指孛端察兒)搶來孕婦所生的異族后人,到底還是有幾分用兵頭腦的,他想要集中兵力,如此這般。。。。”聽到兄長發(fā)問,合撒兒便把札木合繞遠路北上,西渡勤勤豁河,迂回奇襲先滅脫黑脫阿所部,而后再掉頭南下,各個擊破答亦兒兀孫與合阿臺答兒馬剌的討伐兵略,悉數(shù)告訴了帖木真。

  帖木真沒有在意合撒兒對于札木合血統(tǒng)的嘲諷和鄙視,他聽得非常認真,這次出兵,對他來說是奪回妻子的戰(zhàn)爭,是復仇的戰(zhàn)爭,意義重大,只許勝不許敗,在出兵之前,他必須時刻緊張并謹慎起來才行。

  隨著合撒兒的講述,帖木真聽得不時的點頭,他的雙眉從一開始的緊皺,隨著聽得越發(fā)深入,眉頭也就漸漸的舒展了,誠然如合撒兒所言,札木合近幾年來在東部草原上名聲鵲起,儼然一代草原豪杰的氣勢,從自己聽到的這份出兵方略來看,攻其不備,大膽而詳細,其本人確實還算得上名不虛傳?

  這些時日以來,帖木真也在琢磨用兵的方略,當他還在黑林時,克烈人也已探知了蔑兒乞人的營地,所以桑昆頗有些急躁,他就一意主張從克烈部所在的斡兒罕河上游向北而行,因為從上游出發(fā),沿這條路往北,草原起伏不大,平坦好走,用時也短,疾馳之下,騎兵可先滅答亦兒兀孫和合阿臺答兒馬剌,而后再繼續(xù)向北,去攻伐脫黑脫阿,先易后難,克烈部上下,當時大多數(shù)的那顏也是這個意見。

  帖木真當時沒有發(fā)言,因為他覺得他們能想到的行軍路線,作為順著斡兒罕河南下劫掠過克烈人部眾、畜群的蔑兒乞人不會想不到,那么自然,這些三姓蔑兒乞人在靠近南邊,接壤克烈部的牧地上防范就較為嚴密,敵人的大股探馬必然不時的游弋探查,多數(shù)的蔑兒乞部眾也必然北遷,也就是說,敵人在這一條行軍的路線上已然有了防備,自己一方的兵馬按照這個路線去攻打三姓蔑兒乞人,恐怕無法一擊致命,反而會在敵方熟悉的領地內(nèi)陷入苦戰(zhàn),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但因為在克烈部時,自己當時勢單力孤,人微言輕,明顯無法反駁持此意見的大多數(shù)克烈部的那顏們,所以帖木真也就沒有公然的提出反對,只能暫時默認了這個方略。

  好在脫斡鄰勒的頭腦還算清醒,他堅持等合答黑吉回來再說,他要聽聽,關于出兵,札木合是如何想的?

  帖木真當時心中想的是,既然脫黑脫阿能沿不兒罕山東麓而下,奇襲自己的營地,打了自己一個措手不及,那么自己能否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也給這家伙來一個奇襲呢?只是因為自己所知的地形、情報等信息較為有限,導致自己對于行軍的路線,具體的奇襲方略還沒有想的那么清楚罷了,只是在心中隱約有了這樣一個想法。

  所以,札木合的這份方略很是重要啊,簡直就是與自己不謀而合,甚至比起自己模糊的想法,這位好安答想的更加深入而詳細,情報地形也更加掌握,所以他才能制定出如此具體的方略。

  現(xiàn)在好了,有了實力雄厚、擁有數(shù)萬兵馬的札木合發(fā)聲,那么,聽在脫斡鄰勒和一眾克烈部那顏耳中的分量就截然不同了,相信一向老謀深算、不肯吃虧的脫斡鄰勒,會接受這份需要稍稍繞遠路迂回,但兵力折損必然較少的用兵方略的。

  “札木合的方略可行,我們可以遵照這份方略去討伐蔑兒乞人,你們以為呢?”帖木真聽完后,環(huán)顧眾人道。

  “大哥說可行那就一定不差啦?!辈﹥盒g點了點頭,開口道。

  “我都聽大哥的?!眲e勒古臺鄭重點頭,表示了贊同。

  “雖然要繞遠路,但卻像在脫黑脫阿居住的帳幕上方開了個天窗一般,如神兵天降,毫無防備之下,敵人必然大敗,可行!”者勒蔑點了點頭,低聲道。

  “嗯,合撒兒,札木合其人如何?札答闌部如何?”帖木真見眾人意見一致,遂點了點頭,繼續(xù)看著合撒兒發(fā)問道。

  “札木合心性高傲,這一點很令我厭惡。勇武,我在他部落中時,曾與他一同狩獵,親眼見他近身斧獵了一頭棕熊。苛暴,部眾常有因小的過失被他看到從而被殺的。頗知軍事,從他與蔑兒乞人阿剌黑兀都兒、泰赤烏人巴合赤等聯(lián)軍作戰(zhàn)不落下風看,他頗有用兵之能,我曾見有蔑兒乞人、泰赤烏人知名勇士的頭顱被送到他的帳中。自恃甚高,不怎么瞧得起別人,可能因為他作戰(zhàn)廝殺屢屢獲勝傳出的兵威,他的帳下聚集了一大批投附而來的中小氏族首領,而這些人沒有得到札木合的重視,只是被驅使聽命罷了,熟不知這些中小氏族首領中,也有豪杰人物,札木合卻不能重用和信任他們,是為能聚而不能用。”

  “喜好虛名,札木合自己不是咱蒙古人的知名氏族出身,并非先祖孛端察兒的血脈后裔,但卻喜歡一群知名的氏族圍著他身邊轉,匍匐在他的腳下,以此來顯示自己的強大,我們的那群親戚們,那群當年阿爸死后,背棄咱家的狗東西們,答里臺、忽察兒、撒察別乞、泰出、阿勒壇都在札木合那里,他們或許認出了我,但卻不敢上前來和我打招呼,我則因為咱家現(xiàn)在還要聯(lián)合札木合討伐蔑兒乞人,此時不宜與原來阿爸治下的這些親戚們走的太近,以免札木合起疑,以為我家想要暗中拉攏這些已經(jīng)投附他的親戚們,所以,我在札木合營地的幾日,沒有與這些家伙私下接觸。但我通過觀察,已然看出這些家伙在札木合帳下呆的并不暢快如意,嗯,等和蔑兒乞人的這一仗打完吧,我們可以伺機去聯(lián)絡這些家伙,先把這些親戚們騙過來,而后再一步步設法掏空他們的部眾,最后再將這些親戚全都殺了,好讓他們知道當年背叛我家的代價。”

  “至于札木合的兵馬,還是頗為能戰(zhàn),其中最能打的是兀魯兀惕、忙忽惕二部,這兩個部落的首領主兒扯歹、忽亦勒答兒都稱得上是豪杰人物,我們也可以在與蔑兒乞人的戰(zhàn)事結束后,去暗中拉攏他們,最好是讓他們能為我家所用。”合撒兒沉聲道。

  帖木真先是掃了合撒兒一眼,心性高傲?那不是和你小子一樣?因為是同性相斥,所以你才討厭他的吧?話說,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平時那副臭屁欠揍的樣子呢?

  “只要不是徒有虛名就好,從你的講述中,我知道了,不管他的品性如何,至少他是一個頗會用兵打仗的統(tǒng)帥就夠了,至于你說的我們的那群親戚們,先不要去想那么遠的事了,把眼下做好,抓緊訓練士馬,先滅了三姓蔑兒乞人再說!”帖木真隨即點了點頭,堅定道。

  既然幾人都接受了札木合的用兵方略,沒有異議,繼而就各自起身出帳去了,畢竟,接下來,自家也需加緊訓練士馬才行了。

  帖木真一邊訓練士馬,把焦急絞痛的心情全都用在訓練上,一邊默默等待著脫斡鄰勒汗帶領克烈部兵馬到來,就在離約定三軍會師的日期還有八天時,他卻等來了一個意外的消息。

  合答黑吉風塵仆仆的帶著十余騎到了不兒吉岸營地,他告訴帖木真說,他的汗父脫斡鄰勒恐怕暫時不能出兵去打蔑兒乞人了,因為,克烈部在西方的宿敵,乃蠻人又穿過了杭海大嶺,前來與克烈人廝殺了。

  這個糟糕的消息簡直如同晴天霹靂,讓帖木真的心情壞透了,但他不能大吵大嚷失去理智,他現(xiàn)在沒有指責脫斡鄰勒的實力和資格,他沉默了許久,而后只能告訴合答黑吉,未免札木合因為己方失期而起疑,自己會派合撒兒再度前往豁兒豁納黑川,并請合答黑吉代表克烈部一同前往,向札木合表示歉意,另行約定出兵事宜。

  合答黑吉點頭,他此行,本就是打算去往豁兒豁納黑川的,畢竟,這次合兵不成,明年說不得還有機會呢,札木合這條線暫時還不能斷。

  而后合答黑吉又意味深長的看著帖木真說,他的汗父素來知道自己的養(yǎng)子帖木真驍勇善戰(zhàn),頭腦靈活,希望他能前去克烈部助自己一臂之力,共同抵抗乃蠻人的進犯。。。。

  帖木真能說什么呢?他現(xiàn)在還要借助克烈人的力量,也就根本無法拒絕脫斡鄰勒的召集,所以他只能答應,去給脫斡鄰勒當一回刀使,奔赴西部草原,先去與乃蠻人廝殺。

  于是,在秋風蕭瑟中,帖木真留下合撒兒帶五十余騎坐鎮(zhèn)本部,而自己則帶者勒蔑、博兒術、別勒古臺及麾下僅有的兩百余蒙古軍士趕往了黑林,而后在整個秋末、初冬,他帶領麾下的軍士投入到了與乃蠻人的血腥廝殺當中,作戰(zhàn)時他每每充當先鋒,與敵人在杭海大嶺的山谷中、森林中、溪流邊的草原上,前后十數(shù)戰(zhàn),身上刀傷四處、箭傷六處,他將自己對于蔑兒乞人的恨,和自己內(nèi)心當中的憤怒、焦急、無奈都一股腦兒的發(fā)泄到了乃蠻人的身上,他曾采取佯敗詐退、誘敵深入的計策,在一處山谷中一舉擊潰了乃蠻部先鋒三千余騎,陣斬乃蠻部掌握汗權的核心部落——古出兀惕部納兒乞失太陽汗(此人是乃蠻部可汗亦難赤的哥哥)之孫,經(jīng)此一役,使得帖木真名震西方草原,直到阿勒壇山(今阿爾泰山)、也兒的石河(今額爾齊斯河)范圍內(nèi)的廣闊森林草原上,他的名字開始為人所知了。

  到了冬天,大雪漫天,在糾纏廝殺了一月有余后,乃蠻人終于退兵了,而帖木真也已筋疲力盡,他帶著活下來的百余軍士踏上了返程,好在,他的收獲還算豐厚,因為在與乃蠻人的廝殺中擊破了幾個敵人的隨軍奧魯營(即老小營,可以理解為后勤輜重營),他擄掠到了大量的馬群、羊群和牛群,在將其中的半數(shù)獻給了脫斡鄰勒后,他所剩下的還有馬五千余匹、牛兩千余頭、羊四千余只,另有作為俘虜?shù)哪贻p女人和幼童各數(shù)百人。

  脫斡鄰勒對他在戰(zhàn)事中的表現(xiàn)很是滿意,更想要籠絡他了,于是,在他帶著戰(zhàn)利品從克烈部牧地內(nèi),將要返回已然遷到斡難河流域的阿魯兀忽可吾地方的自家冬營地時,脫斡鄰勒又從他自己治下的兩個冶鐵場畢里紇都、忽蘭赤斤調(diào)來了一批鐵制兵器贈給了他,其中有鐵矛六百余把,鐵鏃箭矢兩千余枚,彎刀四百余把,如果再算上自己從乃蠻人敗兵手里繳獲的鐵制兵器,那么,裝備一只一千人的人人持有鐵兵的輕騎兵部隊,是沒有問題的了。

  當帖木真迎著風雪,率部回到自家冬營地后,隨即開始繼續(xù)編練士馬,冬季漫長而寒冽,是無法在對蔑兒乞人用兵了,只有等到來年春季,冰雪消融之后,再做打算,在此之前,他要加緊訓練士馬了。

  孛爾帖,原諒我,再等等我吧,帖木真默默的想到。

  在整個寒冬中,帖木真都未曾放松對于士馬的訓練,哪怕他們只有一百余兵馬。

  經(jīng)過數(shù)月的漫長冬季,在又一個春天到來時,當帖木真率眾遷到了怯綠連河上游的曲雕阿蘭地方時,他似乎又要轉運了,陸陸續(xù)續(xù),從四面八方,有一隊隊人馬、車帳的隊伍向他而來,不斷的匯聚到他的古列延周圍,這一次來的大多數(shù)仍舊是散民即無主的百姓和一些中小氏族,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好消息,因為他們的來投,就可以直接被他納入直轄部眾當中了,無需受他人掣肘。

  帖木真問那些來投附他的人們,怎么會想起來投附他呢?從這些人的講述中,他知道了原因,原來自己的名聲再一次在漠北傳揚開來了,這一次,是從西方草原逐漸傳到了東方的草原上,牧民們似乎都聽說了他在與乃蠻人廝殺中的杰出戰(zhàn)功,因為他表現(xiàn)出了自己是個強者,所以,這些人才會選擇來投附他,想要得到他的庇護。

  到了春末,合計投附他而來的部眾達到了一千五百余帳,七千余人,帖木真簡拔十五以上、七十以下男子,一舉得兵兩千余人,于是,他又在這兩千余人中挑選十五以上、四十以下騎射俱佳、最為彪悍能戰(zhàn)的精壯男子,組成了一支人數(shù)兩百人的近衛(wèi)精銳軍,編為兩個百人隊,以博兒術、者勒蔑分別擔任近衛(wèi)百人長,至于剩下的一千余人,則分別編成十數(shù)個百人隊、十人隊,以別勒古臺為一個百人隊的百人長,再通過騎戰(zhàn)、步戰(zhàn)比試,選出一批軍士來擔任剩下的百人長、十人長,至于兩個千人隊的千人長,則由帖木真和合撒兒來擔任,而最后,這兩千余兵馬總掌于帖木真的手中。

  如此一來,等到初夏到來時,帖木真軍勢復振,盡得士馬兩千余騎,比起去年被蔑兒乞人襲擊后的慘像,已是天差地別,不可同日而語。

  將近九個月過去了,在漫長的等待后,帖木真知道,自己向蔑兒乞人復仇,奪回妻子的日子已然越來越近了。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