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緩兵之計
廖靄遣走了那群鶯鶯燕燕,一腿跨坐在獸皮案塌上,隨意把手上的油漬往邊上一個大漢身上一抹,捏開了遞來的信紙,故弄玄虛的看了半天。一旁無人注意的角落里走出一位衣著樸素的文儒書生,緩緩拿過廖靄手里的信紙,一字一句的念給他聽。(啊對對對,這個將軍不識字)
“將軍,使臣來信,寧王(邊國君主)命我們先行退兵,昨日已與京國達(dá)成協(xié)議,此時不便交戰(zhàn)。”那書生樣的男子用白到?jīng)]有一絲血色的手將那信紙輕輕捏起遞回給面色凝重的廖靄。這位邊國將軍在外界的名聲里,是出了名的狼藉,雖說大字不識,但是善用陰損招數(shù),有人說他本只是一個村戶里的尋常屠夫,偶有幸遇見了江湖中善用權(quán)謀的冷蘇越,便被招入麾下,那冷蘇越從不以真面目示人,無人知其長相,年齡,甚至是男女,那廖靄遇見他以后聽其命從了軍,仕途是一路平步青云,不消兩年變成了邊國赫赫有名的大將。既是橫空出世的兵馬,自然也就沒有朝中留有熟人,征戰(zhàn)多年未歸,一直沒來得及回宮打點(diǎn)關(guān)系,實則那些王侯們也只是把他當(dāng)成棋子,越是戰(zhàn)亂的地方越是派他去,并不在意死活,這次也是派了他去試圖攻打離池,不論成敗,他不過是個炮灰。
廖靄也不是個窩囊的,眼看著這宮里的那群達(dá)官貴人輕飄飄的幾個字把自己給打發(fā)了,心里的不滿全發(fā)泄在了手里的酒碗上,一個振臂砸碎在面前,嚇得身邊的將士各個都一言不發(fā)。唯獨(dú)那個面色蒼白的男人好像不怕他一樣,陰沉卻有力的聲音和他那副孱弱的身子骨好不協(xié)調(diào)。
“將軍,既是宮里的旨意,就領(lǐng)命吧?!蹦钦Z氣強(qiáng)硬的讓人無法拒絕,威猛如山的廖靄,此刻卻如被抓的雞仔,泄了氣低頭應(yīng)允,這架勢足可見那書生絕非等閑之輩。
廖靄這人睚眥必報,心眼兒小的很,這次吃了癟,暗暗想著要回敬一個才算泄憤,悄悄命人喬裝打扮成村民的樣子,在霍仲軼駐扎的村莊邊上點(diǎn)燃了幾個草垛,假意秋干物燥,偽裝成了走水。這樣的話,也不枉自己苦等一夜了,雖然沒能和霍仲軼正面交鋒,也算是給了一個見面禮,早晚是要兵戎相見的,屆時再分個高下。
【霍仲軼領(lǐng)隊的一眾人馬本已撤出營帳,他自是知曉這廖靄是個混賬的,送去信的那刻就整軍啟程回都,不料行至不遠(yuǎn)看到了逃竄的村民和熊熊的烈火,只能帶著蒙江和幾名精干回去救火,讓蒙池先帶兵回福澤城匯報情況?!?p> 一夜后
都城內(nèi),福澤城恢復(fù)了往日里的模樣,商販叫賣,腳夫出力,糕點(diǎn)鋪子恰到好處的香甜味兒,勾的人心里癢,偶有宿醉的客人出了酒館,晃晃悠悠回府的路上,自是免不了要來上一壺?zé)岵栎p輕口,好叫那家里的婆娘少兩下打罵。
福澤城里尚且熱鬧,宮內(nèi)卻沒有那般愜意,只是一二只早鳴的鳥兒,都得是躲起來叫,誰讓咱們的這位女君的脾氣在早晨是出了名的要命呢。(啊沒錯沒錯,就是起床氣)
殿前一個女官匆匆忙忙的趕緊來,險些腳下不穩(wěn)摔了跟頭,埋著頭跪在地上
“啟稟女君,殿外一名武將自稱是霍將軍的麾下名叫蒙池,說是有要事稟告?!?p> 那龍首椅上的女人面無表情的抬了抬眼,看著面前瑟瑟發(fā)抖的女官,只是厭煩的擺擺手,“傳上來?!?p> “是”
殿外那人也是急不可耐,來不及等女官宣旨進(jìn)殿便闖了進(jìn)來,全副武裝,官服都沒來得及換,要不是肩上的“霍”字,估計早就被侍衛(wèi)拖走了。霍家軍是御前欽點(diǎn)的,有披甲入殿的權(quán)利,凡肩上帶字的霍家軍,都是這般。女君也是習(xí)慣了這群莽夫,畢竟是戰(zhàn)場上待慣了的,哪懂得什么規(guī)矩。
“啟稟女君,我乃霍將軍麾下的將士蒙池,霍將軍因廖靄奸計而耽擱了行程,命我先行回宮稟報離池情況。”蒙池那大老粗一邊看著手心里霍將軍給留的字條,一邊一字一句的念著。
“那情況如何啊?!迸粗矍斑@個匯報還得打小抄的蒙池翻了個白眼。
“情況是,廖靄大軍已退兵?!泵沙孛偷匾惶ь^,對上了滿臉疑惑的女君,一下子汗都下來了。
“噢?退兵了?怎得就突然退兵了。”女君的模樣好像不是欣喜,似乎有些許不滿這個結(jié)果。
蒙池跟著霍仲軼,見慣的都是刀槍劍戟,看的也只是戰(zhàn)爭中的你死我活和民不聊生,實在是沒學(xué)會怎么揣測圣意,心想也許是君王都慣常喜怒不形于色吧。傻愣愣的就回:“是使臣大人來的信,信里說的已經(jīng)與我京國達(dá)成協(xié)議,不再交戰(zhàn)?!?p> 罷了,女君的臉色愈加難看起來,想也知這一定是自己那個女兒做的好事,欺上瞞下的本事倒是從未落下,廖靄退兵只是緩兵之計,待他回到邊國都城面見他們那個寧王,知道自己被耍,一定會惱羞成怒,屆時免不了是一場腥風(fēng)血雨。
“來人!把小女君立刻帶到我面前!”一聲怒吼響徹整個凌云殿,殿外僅剩的三兩只鳥雀也被嚇走了。
此時一月樓里,睡得正酣的鐘岳一個脊背發(fā)涼,激靈的翻身坐起來。
“誰!誰在念我!”困意猶在,眼皮還似有若無的粘連,鐘岳嘟嘟囔囔的朝面前的空氣嚷。
“嗯?岳岳~你這一大早的瞎叫喚什么啊,再睡會兒?!?p> 這熟悉的聲音是從哪里傳來的,為什么自己房里會有別人,青禾不是說過不和自己睡的嘛,那這個人是……
“死變態(tài)!你為什么會在我房里!??!”鐘岳困意全無,爭著牛羚一樣大的眼睛,顫抖著手指看著眼前這個像貓一樣的慵懶男子。
皓文君緩緩的從鐘岳床前的空地上爬了起來,剛要說些什么,一個飛踢迎面而來,來不及躲閃的挨了一腳。眼一黑,暈了過去。
鐘岳以為自己下腳重了,趕緊翻身下床,想要扶起他,青禾突然匆匆推門進(jìn)來拽走了自己,皓文君剛被抬起的頭,又哐當(dāng)一聲砸到了地上,這下鐘岳是心生愧疚的,但是也來不及解釋就被拖走了。
【我的媽呀,這兩下,該不會摔傻吧,啊呸呸呸,誰讓他瞎闖我房間還睡我邊上的,活該。不行啊,那萬一賴上我可怎么整啊。不不不,不會的不會的…】
青禾拽著鐘岳一路飛快的來到了一輛馬車面前,漆黑車廂,懸掛金絲墜,箱頂趴伏一白獸樣的木雕,不甚氣派
“小女君,大事不妙,宮里來信招您即可回去,使臣大人也是一大早就沒了蹤影,青禾擔(dān)憂您的計劃莫不是出岔子了。”
“不見了?你說那和尚不見了?”這消息屬實驚得鐘岳連吃早飯的心情都沒了。
“是青禾看護(hù)不力,一早去使臣房間,就發(fā)現(xiàn)人不見了。派了我們的人去追,眼下還沒有消息。我怕女君招您回去,是降罪的。您快些想想辦法。“青禾一著急,小臉兒就整得通紅。
【想辦法,我能想什么辦法!要不直接殺了我一了百了吧,我高考都沒這么用過腦子啊!】
此時的鐘岳已經(jīng)腦子一片漿糊,呆呆的站在原地,罷了,活一秒算一秒吧,今日的每一口呼吸都顯得彌足珍貴了呢。
“清晨我來找你的時候,察覺到動靜,那使臣屋內(nèi)陳設(shè)不便,連行李都沒帶,可見不是逃跑,應(yīng)該是被擄走了,劫持的人訓(xùn)練有素,不是王室也是有背景的人。岳岳你細(xì)想一下,是否有這一類人的印象。“皓文君身體倒是不錯,挨了兩下很快就醒了,還追了上來,不過看他揉著眼睛的動作,估摸著也是會疼的。
鐘岳沒工夫和他討論早上的事兒,努力的回想,畢竟這身體原來的主人不是自己,就算是有這么一號人物,自己也未必認(rèn)識。突然一個身影從腦海閃過,莫非和那人有關(guān)?青禾是最了解自己的人,說不定她知道些什么。
“青禾,我是不是認(rèn)識一個,行蹤詭異的厲害人物?“鐘岳試探性的問了問還在焦慮的青禾
“吾主說的是冷蘇越吧。“青禾的回答似乎給眾人指出了方向。
“冷蘇越,江湖傳聞的第一謀士,從未有人能掌握他的動向,此人游走各國,憑心意就能掀起戰(zhàn)爭,也能帶去和平,只需三兩計謀,就能讓一個國家消失或者重生,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岳岳怎會認(rèn)識他?“
面對皓文君的疑問,鐘岳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對啊,我怎么認(rèn)識的他呢,我……我改日再和你解釋吧。青禾,快帶我去找他,這事一定和他有關(guān)?!半m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篤定,但是誰讓她認(rèn)識的人就這么三兩個,按照正常邏輯推理的話,這個叫冷蘇越的一定和使臣的失蹤有關(guān)系(別問為什么,問就是直覺)
青禾略顯為難“吾主,您和冷蘇越的交際向來是他找你,從來沒有你找他,青禾也不知道該帶你去哪兒找啊?!?p> 【我天!這么神秘的嘛!只有他找我,沒有我找他?!我堂堂一個女君竟然被這個人搞得這么被動?】
“青禾,昨晚你也看到了吧,一月樓和我說話的那個神秘人,他是不是就是冷蘇越?!扮娫老肫鹱蛲淼呐雒?,問起青禾。
“嗯……青禾也未曾見過冷蘇越的真面目,不過看那人的身段和聽到的聲音,大致可以確定。啊對了,之前您給過我一個用來聯(lián)系他的信物,只不過來不來全聽那人的意愿,吾主要不試試?“
青禾從袖口套出一個銀質(zhì)細(xì)哨遞了過去,鐘岳一臉無語,這么重要的工具怎么才拿出來,但也不好責(zé)怪一臉無辜的青禾,仔細(xì)端詳著這個哨子,心里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