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微觀掌控者

　　“聽口音，B同學(xué)是大阪人吧?”

　　趁著微光，荀恪目光停在東島七未臉上，透過對方那雙柔似水的眼睛，他看到一絲驚異。

　　“咦？A君也是大阪人嗎？”東島七未帶著點他鄉(xiāng)遇故知的驚喜。

　　“我是華夏人，不過在大阪待過半年。”荀恪的語氣不無炫耀。

　　“可是，我說話時沒帶口音吧？”

　　東島七未有些不敢相信，只在大阪待過半年的外國人，能聽出她是關(guān)西人都很難了，更別說直接聽出大阪腔。

　　砰砰砰！

　　外面忽然傳來拍門聲，接著是倉木節(jié)生的驚叫聲，聽起來像是倉木節(jié)生遇到怪后躲進房間關(guān)上門，暫時擋住了對方。

　　“喊得這位，也是大阪人，他跟我講過大阪人說標準話時的一些特點，比如B同學(xué)您的尾調(diào)，總是微微上翹，雖然不怎么明顯，但仔細聽還是聽得出來的?！?p>　　其實倉木節(jié)生跟他講的是關(guān)西人講話的特點，他早就知道東島七未是大阪人，甚至還知道她老家在哪個區(qū)，他說的這些推斷，不過是一些不算對也不算錯的話而已。

　　東島七未稍稍歪頭，認真思考了一下，發(fā)現(xiàn)對方說的這點，她在東京生活了九年都沒有意識到。

　　“A君在大阪上過學(xué)嗎？”

　　之前在密室外面的時候，東島七未有看到過荀恪的樣子，看他皮白肉嫩的年齡不大，便推測他是高中生，也就十六、七歲的年齡，所以當荀恪說他在大阪待過半年，自然以為他是在那邊上學(xué)。

　　“是在那邊照顧長輩，請了半年假，我留學(xué)地其實是在東京?！?p>　　荀恪的父母、祖父母，還有七大姑八大姨都在國內(nèi)，根本沒親戚在曰本。是九個月前，倉木節(jié)生的能力覺醒搞出了不少幺蛾子，他帶隊去那邊解決的，順便公費吃喝，憑借優(yōu)厚的待遇把倉木節(jié)生也給招進了自己的小隊，最后磨蹭了半年，玩兒夠了，大家才帶著一堆伴手禮回東京分部。

　　要不是部長高斂的奪命連環(huán)call，他可能就趁機帶隊把京都也玩兒一遍了，機會難得?。?p>　　“高中？”

　　“大學(xué)?！?p>　　“真的嗎？A君看起來年紀不大。”

　　“剛剛大一，兩個月后才十八歲，啊……年齡限制還真是煩人啊，在這邊想買酒都不行?！?p>　　這邊法律限制還真夠奇葩的，十七八歲的年齡，不能吸煙喝酒但能燙頭，不算成年（20歲）卻可以結(jié)婚，但如果不滿18周歲，情侶出去住賓館開一間房可能會被逮捕，而某些開大車的埃羅漫畫又大肆其道，收藏于每個好奇心旺盛的青春期少男少女的床底下。

　　不過，荀恪倒是聽說這邊要將法定成年年齡降到十八歲，相當于是勉強將結(jié)婚年齡成年化，具體能否減輕人口老齡化問題，跟來這邊發(fā)展組織的荀恪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這么久都沒有觸發(fā)什么事件，大概也不會有一驚一乍的項目突然蹦出來，前次是柴刀人追逐加上解鎖開門密碼，往后是兩位隊員的單人任務(wù)，那么中間這里，只有場景布置上帶來的恐怖氛圍也是合理的，我看我們稍微活動一下好了，做個蹲起什么的緩解一下陰冷也不是不行嘛?！?p>　　說著，荀恪還真就原地做了個蹲起，剛好現(xiàn)在自我限制了能力，簡單運動一下熟悉下本質(zhì)身體也有利于境界增進。

　　東島七未沉默片刻，也開始簡單的活動身體，做個擴胸、壓腿什么的，還真就暖和不少。

　　只不過，被什么東西盯著的感覺仍然存在，那種潛藏在黑暗中的不安如芒在背，讓她的想象力再次腦補出一些恐怖的畫面。

　　忽然頭頂開始出現(xiàn)變化，原本昏暗的室內(nèi)被突然出現(xiàn)的油綠光線照亮，整個房間的結(jié)構(gòu)布置也第一次清晰的呈現(xiàn)出來。

　　應(yīng)該說這是一間病房，只不過現(xiàn)在的樣子更像某個變態(tài)食人魔的用餐地，這間房的面積大概有十五平米，估計是整個密室中面積最大的房間了。

　　房間內(nèi)，三張床角度凌亂的靠在墻邊，破棉被像是浸在血水里泡過一樣塌在床邊，原本應(yīng)是潔白的床單現(xiàn)在千瘡百孔，上面還有著可樂噴濺般的污漬印記，房間中間，是一張拆下來的床板，好像被食人魔當成了餐盤，上面擺放著七零八落的高仿真人類肢體，勉強拼成一個人形，人形中心的位置坑陷十分明顯，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用勺挖著吃的西瓜，人吃干凈瓜肉后，只剩下里面紅色的湯水。

　　荀恪與東島七未現(xiàn)在站的位置是房間“靠窗”的位置，兩人相對站立，荀恪左手邊四五米的地方是他們進來那道門，而他身后則是被鑿開的墻面，剛好能讓人通過的大小，倉木節(jié)生與南山和美就是從這里出去執(zhí)行單人任務(wù)的。

　　原本應(yīng)該是掛著失靈燈管的天花板，忽然多出了很多紋路，一道道弧線下仿佛天花板真的變成了拼接浮雕，變成了倒掛在天花板上的，連綿的沙漠沙丘狀，不禁讓人疑惑，這種裝修到底是密室逃脫的天花板，還是某品牌專賣店的天花板。

　　“額……”

　　荀恪忽然覺得這種設(shè)計很眼熟，雖說和現(xiàn)在的密室毫無關(guān)聯(lián)，但他考慮到自己正在就讀、東島七未曾經(jīng)就讀的武藏野美術(shù)大學(xué)這一關(guān)聯(lián)，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這種設(shè)計，和片山教授的設(shè)計風格很像啊?！?p>　　片山正通是荀恪所在的空間演出系的教授，也是享譽國際的空間設(shè)計師，Wonderwall工作室就是片山教授創(chuàng)立的，而東島七未在武藏野美術(shù)大學(xué)讀書時，學(xué)的正是空間演出系。

　　“A君說得，是片山正通教授？”

　　東島七未正驚異于房間的奇特變化，忽然從荀恪嘴里聽到“片山教授”的字樣，馬上想起自己上大學(xué)時的授課教授片山正通。

　　“嗯，也是我所學(xué)專業(yè)的授課教授之一?！避縻∵M一步說道。

　　“空間演出系？”

　　“正是，咦？莫非B同學(xué)也？”荀恪又裝起來了。

　　“看來，我還是A君的學(xué)姐哦?！睎|島七未一下子就從荀恪身上找到些許熟悉與親切感，她從沒想過竟然會在玩兒密室逃脫時碰到校友，而且是和她同一專業(yè)的學(xué)弟。

　　有了這樣的共通點，兩人的話題在荀恪的牽引下立馬就轉(zhuǎn)向了武藏野美的校園風光和對教職工的回憶，比如哪棟教學(xué)樓離校門口最近，哪棟最遠，哪棟宿舍樓修的最好，哪棟宿舍樓都舊得不像樣子還有新生入住，還有哪個食堂幾樓的哪個窗口阿姨打飯最實惠，哪個老師在婚外戀被曝光后不得不辭職……

　　聊得興致勃勃得兩人完全沒注意到原本掛在墻面上的萬媚面面具消失不見了，而房間中央，床板上凝固的血跡變得鮮活，開始往仿真人體內(nèi)匯集，斷裂的肢體間也重新連接，直到重新構(gòu)成一具人體，高眉細眼色調(diào)慘白的萬媚面便附在人臉的位置上，帶著那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悚人表情，慢慢地，站起身來。

　　噶噔、噶噔的聲音忽然在房間里響起，正在荀恪打算套路加一下東島七未好友時，這陣異響打亂了他的想法，轉(zhuǎn)頭去看，發(fā)現(xiàn)四分五裂的人體模型不知怎么站了起來，臉上還戴著萬媚面，正向自己和東島七未步步逼近。

　　這種能劇角色，忽然出現(xiàn)在恐怖場景里向自己走來的壓迫感還是相當足的。

　　沒有開門聲，他和東島七未所在的大窟窿旁邊也沒有人靠近，之前詭異變換的天花板輻蓋而下的綠光中，也沒聽到有人從床底下爬出來的聲音，荀恪往靠門那邊的墻上一看，原本掛在那里的萬媚面已經(jīng)不見了。

　　好像不太對，荀恪隨著感到害怕的東島七未往窟窿出口那邊退，順便粗略打量了這個萬媚面，原本那哭笑二象性的臉現(xiàn)在似乎注入了一絲生氣，可在這搖搖晃晃的破爛身軀上又死氣沉沉，這種矛盾更加劇其詭異，讓人看著就不舒服。

　　這似乎，不是密室里的npc了呢……看來他和倉木節(jié)生開玩笑的一句話不小心說中了。

　　“??！”

　　身后東島七未忽然發(fā)出一聲尖叫，荀恪回頭一看，之前被他們擋在門外的柴刀人不知怎么繞到他們身后，正提起柴刀，同樣對他們步步緊逼。

　　走廊里回蕩著循環(huán)播放的恐怖音樂，眼下他們被前后夾擊，穩(wěn)妥起見，荀恪還是解除自我限制，放出自己的感知掃向這兩個怪人。

　　荀恪感知下發(fā)現(xiàn)，柴刀人似乎是被游魂附體的密室工作人員，而萬媚面就很奇怪，身上完全沒有生的跡象，也沒有游魂的痕跡，整個身體都是由破爛的玻璃鋼材質(zhì)構(gòu)成，形體上與商場里的假人無異，那個萬媚面的面具上也沒有任何游魂或其他什么東西附著的跡象，難道有其他人想針對他？

　　荀恪拉倉木節(jié)生來這里玩兒是臨時起意，不會有人提前知道，東京二十三區(qū)有小半都是他們眾生之眼的勢力范圍，其中就包括臺場這邊，因此也可以排除有敵人提前布置的因素，看來是突發(fā)事件么。

　　擴大感知范圍，遠處兩個房間內(nèi)倉木節(jié)生與南山和美對荀恪來說，就是非常清晰晃眼的兩大坨分子，內(nèi)在構(gòu)成復(fù)雜但有序，還分別有著獨特顏色的內(nèi)核。

　　更遠處的一個房間，經(jīng)過短暫感知，荀恪猜測這里應(yīng)該就是后面要去的供電室。

　　供電室里面也有一大坨分子，大量水、無機鹽、纖維蛋白等具有生理功能的元素成分，在一條條或粗或細的管道中以低于正常人水準的速度流動著，可他同時具有兩顆內(nèi)核，一顆安靜沉寂，另一顆則清晰活躍，是被游魂附體的跡象。

　　事情似乎不太妙，這個萬媚面沒有任何游魂附體的痕跡，具體是個什么貴物荀恪一時無法分辨，那邊卻又出現(xiàn)了新的游魂，難不成這里和密室背景一樣，曾經(jīng)是個墳）場么？

　　“快跑！”

　　這種超凡事件能不被東島七未這種普通人察覺最好，反正有他在，帶著東島七未與南山和美快速通關(guān)后再解決事件是沒問題的，只要先確定好事件范圍，他也有能力確保事件影響不會擴散。

　　荀恪抓住東島七未的手腕從這邊窟窿側(cè)身過去，然后又一路小跑穿過柴刀人身旁，向著倉木節(jié)生所在的存放病例的房間跑去。

　　柴刀人本應(yīng)迅速對此做出反應(yīng)，將荀恪和東島七未這兩個活人攔住摁倒，可操控的身體卻不聽使喚，本以為是身體原主在抗拒他，但身體原主的靈魂現(xiàn)在依然在沉寂著，根本沒有任何活躍的意思。

　　實際上，如果這只游魂能更清醒，且具有微觀級的感知度，就會發(fā)現(xiàn)構(gòu)成這具身體的每一個分子的活動軌跡都被固定在一定的軌跡內(nèi)，單憑神經(jīng)支配已經(jīng)無法讓這具身軀活動。

　　這就是荀恪的能力：微觀掌控者。

　　微觀掌控者被劃分到“分子掌控”這個大類中，實際上卻超過了分子的范疇。荀恪如果將能力集中在一定范圍，雖然還無法打破電子簡并力的支撐，但是也能非常接近，以他這種頗為逆天的能力來說，練到強級是相當困難的。

　　越是強大的能力，就越是難以突破。

　　像是體質(zhì)變異這種類型，就算練到兇級甚至狂級，也無法做到玄幻小說中“拳破虛空”那種離譜操作，他們再怎么變也還是碳基生物，何況很多覺醒體質(zhì)變異能力的人，更多的是變成生化危機系列中注射G病毒后那種長些奇形怪狀的怪物模樣，比較幸運的那些，才能像威斯克那樣保持原本模樣的同時獲得強大的能力，并且不用長時間注射血清。

　　這種變異程度，以荀恪目前的能力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假使他是內(nèi)心邪惡的大反派，他只需要對人進行分子層面上的重塑就能把他們變成一個個形貌丑陋、破壞力與生命力驚人的怪物……

　　當然，分子掌控類的能力也不都是荀恪這么變態(tài)的，最基礎(chǔ)的就是那些水啊火啊沙子什么的，像是漫威中的水人，海賊王中吃下元素類型惡魔果實的能力者，在荀恪所在的宇宙中都是有可能存在的，也就是，只能對某些特定元素組成的分子施加影響、控制。

　　這些能力者基本只能做到掌控無意志的“客體”，無法對由有自我意志組成的“主體”施加影響，想要對這種“主體”施加影響，至少要到把能力提升到兇級，做到《JOJO的奇妙冒險黃金之風》中暗殺隊長里蘇特·涅羅的替身“金屬制品”那般，操縱磁力控制“主體”內(nèi)的鐵質(zhì)。

　　至于荀恪，也是在一年前才提升到強級，憑借“微觀掌控者”的能力才能控制“主體”內(nèi)的原子。

　　換句話說，在分子掌控之上在列一個“原子掌控”來單獨歸類“微觀掌控者”是完全可以的。

　　荀恪是因為“分子掌控”影響“主體”分子，被委任為東京分部副部長的，“微觀掌控者”這個能力名稱是他自己取的，他在組織內(nèi)被稱為“分子料理家”和“劍人”，分子料理家是因為他展現(xiàn)出的能力，劍人是因為他的高超劍術(shù)和高超賤術(shù)，他自己是希望叫“劍宗”這種霸氣外號的。

　　那么組織派來做分部部長的人，被認為比分子料理家還強一些的高斂是什么類型的能力者呢？答案是“秩序破壞”，具體能力荀恪不太清楚，但荀恪知道高斂的評級是“狂”，還知道就算自己展現(xiàn)出“微觀掌控者”的全部實力也不是高斂的對手。

　　他曾經(jīng)好奇的問過高斂，能力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高斂當時的回答是：我的能力不是需要保密的類型，但你想知道我也沒辦法告訴你，我的能力沒辦法用任何一種語言描述，不過，如果有一天你忽然想讓地球停止公轉(zhuǎn)一個小時又不知道找誰的話，或許可以試試來找我，一天的話不行，沒有黑夜我睡不好覺。

　　超凡能力這種東西，可以很弱，也可以強到逆天，能力類型數(shù)不勝數(shù)，但能平安覺醒的只占少數(shù)，那些無法正常覺醒能力的，或者正在覺醒能力卻同時也會對一般社會造成巨大影響的，正是眾生之眼這類組織存在的原因。

　　要么收納注冊，要么處理。

　　像荀恪這種已經(jīng)進入這類組織中高層的能力者，也都會遵從“約束他人，收律自己”的原則，盡可能將超凡能力對一般社會的影響淡化。

　　當荀恪隨手將倉木節(jié)生鎖上的“檔案室”門推開，帶著東島七未一起躲進來時，結(jié)合那間病房或者說“進食處”的天花板變化與萬媚面，他又有了新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