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學校在山里,靠近莊稼地處,周邊生長著十來課高大黑山的松樹。新的學期開始,黑綠的山體,松樹搖擺著常青色的松樹針,還有些正在綻放子葉的幼苗,對于高度近視的我來說,即便看不清,而一旦在山里待久了,就會有一種特殊的心靈感應,那就是我看見它的一點顏色,就能分辨出它的種類和名稱,因為它們大致的顏色大致相同。待到萬樹梨花開時,花瓣隨風飄入各處,隨風而動,又被歸風吹向遠處。西南地區(qū)的一所中學的校園就在這松樹和莊稼地里駐扎。即使我聽不進去太多課程,也順利地考進了中學。無論是學生校服還是紅領巾上都印著國旗圖案,它讓我這個人眼神充滿光芒,那一刻,我相信我是祖國的花朵。
有一位大款親戚的房子就在山下,所以父親勸我來這所面朝樹花綻放的中學。我本來寄宿在他家,因為離學校特別近,但我還是選擇住校,聽到上課鐘聲才走進教室。雖然松懈懶散,但我講出一些滑稽故事的本領。平日里,我逐漸受到同學們的歡迎。
從上學以來,我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學校里度過的,可我竟然覺得,和我自己家比起,這令人感到封閉枯燥的學校反倒讓我覺得輕松些。或者,這是因為我的人際演技越來越好了,用這種能力來取得別人的認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想以前那么痛苦了。這么說也不是不可以,更特別的是,面對熟人和陌生人是不同的,我在學校里和家鄉(xiāng)也是不同的,對于演技方面也存在差異。無論是超級演員,即便是世界最著名的國際演員,在演技的道路上也會有失誤。對于我而言,最難演的面部動作就微笑,這樣違心的笑容會讓我暗自悲傷。有時候,當親人聚在一起時,就算是天才演員,恐怕也會江才郎盡吧。我這樣拙劣的演技更不用說了,不但演了下去,還獲得了不少的稱贊。為此,我的校園生活中,我極度自信的歷練自己,即便是身處異鄉(xiāng),我也絕對不會讓他們看出我的缺點。
我對一種開朗性人格感到恐懼,它不停地刺激著我的內(nèi)心深處。不過,這對于人際演員來說是最致命的。因為這種天然愛笑的人,我無法以微笑回應,畢竟演出來的笑臉很虛假,我會為此感到失落。我常常惹得女同學們捧腹大笑,老師一邊夸著“這個王同學的女人緣真好,他以后的婚姻該是多幸福美好”一邊罵著“王同學,你得按照學校的規(guī)矩來,你不能與女同學有過多的交往”這是來自男老師的嫉妒,因為他是禿頭后在結(jié)婚的,他總是直勾勾地盯著女生看,就好像跟他情人一樣,為此,我也曾放開地笑出了聲。
平日里,我為自己的高超演技而驕慢,以為自己高人一等,看不起別人。后來,并為此長嘆了一口氣時,卻讓人從思考中揭穿了。至于這個人,他在我影響中是一個文縐縐的人,據(jù)同學們說這個人喜歡裝清高。他身上總是穿著似乎是他哥哥的破洞衣服,拖著又長又寬大的長袖,就好像漢服的衣袖那樣。他的功課成績居中,在課堂上和體育課總是獨自發(fā)呆,像一個思考者想一些問題。連我這樣孤僻的人都覺得,他的孤獨是與生俱來的。
有一次,上音樂課的時候,那個男生仍然像往常一樣獨坐,當我們微聲唱著調(diào)子時,他高聲一喊,如同洪水發(fā)怒般沖垮水壩,他的這一舉動讓我們震驚。表面上,他故意擺出一副嚴肅的神情,眼神兇橫瞄準女生,然后又“嗨”地大叫一聲,猛地抬頭挺胸,像電流刺激讓腰板變得僵硬,結(jié)果他沒坐穩(wěn),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這是人際關系的好手段??!眾人果然被逗得前俯后仰的大笑,而我也笑了,然而,我的這次不過是嘴皮上揚而已,也就是苦笑了。這時,那個男生悄悄地站了起來,對著老師高聲說道:
“音樂老師,我的聲音比歌王如何?”
這位受過高等教育的老師一下子驚呆了,我也驚顫了,他可能是昨夜的夢未醒。他故意出丑,在同學面前,竟然被老師火眼金睛看破了,小孩子的心眼是無法逃脫的。
“你要出風頭,可以去音樂舞臺,而不是在課堂上?!?p> “音樂?生活比它更藝術,世人皆苦??!”那個男孩長吁短嘆的說著,不一會兒就被叫到辦公室了。
我仿佛看見了自己,就在一瞬間,那個男孩做了我不敢做的,說出了我敢說的。我本想“哇”的一聲叫出來,但我拼命抑制住了發(fā)瘋的心情。
從那之后的日子,我都在焦慮與偽裝中煎熬。我表面上還是扮演著滑稽的演員逗樂大家,而但一想到做什么表情都是偽裝的,我就為此嘆氣,因為人學會了偽裝,就像思考一樣是件很累的事情。說不定什么時候我就死了,可能是我過度使用人類社會偽裝而死,讓別人聽起來很愚蠢,想到這兒我不禁笑了笑,睜圓了眼睛,心慌意亂地四顧張望。如果,我可以不與人相處的話,從早到晚一刻不停地搞興趣愛好,但為了防止自己怪胎化。我一直學會所謂的人情,努力讓人們相信我的演技是貨真價實的,如果有機會我想成為他最好的朋友。如果都不行,我期盼他學會這個世界上的“人情”。但我希望他繼續(xù)保持待人真誠的態(tài)度,盡管在人生的道路上會吃很多虧。我活到現(xiàn)在,我倒是有幾次希望自己卸下偽裝變得真誠,卻別人們給拋棄了?;蛟S是因為他們已經(jīng)習慣了阿諛奉承的社會。
為了更好的偽裝,我總是滿臉掛著天使般的“祥和”的笑容,抬頭向前看,輕輕地挺起自己弱小的胸脯,用成熟的語氣讓別人覺得我做人踏實。在朋友面前,他們總是說我很成熟穩(wěn)重,也說我有時候一聲不吭裝高冷。終于在那一次放學后,我還記得是春雨時節(jié),風中夾雜著雨,別的學生都有父母接送,唯獨那個上課愛出風頭的男孩,他獨自品嘗著雨的孤獨。我手里剛好有一把比較寬敞的傘,正準備向他走去時,我看見了他的撐傘人已經(jīng)站在一旁。
“爸,你終于來了”我聽見那個男孩說的話,他孤傲的臉變得溫和許多。
“廠里開了個會,我下班晚了一會兒?!边@話是在他父親嘴里講出來的,他的父親一身工人服,看得出他臉上有一些滄桑,下巴的胡須出奇的多。
“爸!你工作累了吧,今天老師又夸我能力好?!蹦莻€男孩說的反話,其實是被老師一語擊破了他的愛出風頭的毛病。
“好兒子!不滿你說,爸爸今天開會被表彰,是工人勞動模范。”他父親這么一說,他漆黑的工人服顯得格外耀眼,讓我內(nèi)心感到崇拜。后來我才知道他父親為了工資累死累活的加班,他是一個制棉工人,根本沒表彰大會一說。
我眼看他的父親牽著他的手,一起走進了雨中。到家后,我才明白那個男孩與父親的假話,讓他們二人的關系更為密切,成功地讓我明白了人類的偽善。我后知后覺才發(fā)覺,那個沒人接的人,卻是我了。
我的宿舍是一個睡覺的地方,在里面住著四個人:一個是十七歲的舍友,一個是十九歲左右、戴著鐵耳環(huán)、人帥臉白的高個子舍友(他曾經(jīng)因厭學而退學,后來又托關系到我們學校來了,我跟他一個姓,都喊他“老王”),一個是剛從市高中轉(zhuǎn)來的富豪,聽他說是因為成天和社會不良青年鬼混,才被他的父親強制通過金錢轉(zhuǎn)到此校了。第一個舍友,他這個人和后者不同,他個頭嬌小,臉龐圓潤。他們在宿舍有個愛好,經(jīng)營零食和煙酒的買賣。除此外,他們生活的主要經(jīng)濟來源是自己的父母或家產(chǎn),這讓我感到奇怪,他們都靠家底子吃飯,竟然還能有這種生意人的頭腦,那時我羨慕不已。
“走!請你們進飯店。”這話出自十九歲的老王,他賺的盆滿體滿經(jīng)常請客。
“老王?你女朋友呢?”這是市高中的話,也是對老王的調(diào)侃。
“喲呵!”老王站著說,“你少待在床上,我在班上給你目色一個吧?!?p> “追我的女生多了去,我可不喜歡研究女人。你們打工一輩子也追不上我家產(chǎn)的余額?!蔽易屑氁豢?,發(fā)現(xiàn)他趾高氣揚的樣子。
“瞧你沒出息的樣子,只要一提到女孩子,你就露出了本性?!崩贤蹑移ばδ樀恼f著,我露出夸張的驚訝的表情,“你們這么口無遮攔,我到像個書生了,沒這么多的話?!?p> 我用女人般溫柔的話向他們教導,然后就從書包里拿出草稿紙,然后向十七歲的舍友借他的寫好的答案,并一字不改的搬進了我的作業(yè)本。他沒有覺察到我的真誠的詭計,他一頭枕在我的生理書上,說著傻傻的疑問的話:“老老王,這本書里的內(nèi)容真不錯,你給我講講?!?p> “那玩意叫……他們是這么說的?!蔽一卮鹆怂奶釂枺艺f出這種壞詞竟然感到自豪,可能是由于我太過天真了吧,別人說什么我就信。
日后我才發(fā)現(xiàn),我無意間說出的這句話是以后人生的必修課,著實令我入迷。
我年齡比舍友大,但高個子舍友已經(jīng)姓王了,所以他們叫我老老王。當我給十七歲的舍友講解女人之后,舍友們樂得前仰后合的。
“喲呵,老老王你還是這方面資深研究員?!崩贤醭爸S我這個老老王。
那個富豪舍友彎腰穿新鞋,他很顯然對我們的話不感興趣,用看土狗般的眼神看向我,清了清嗓子對我們說:“你們就是臭水溝的老鼠,說出的話真惡臭,還是去飯館吃飯吧?!?p> 那一次,我們宿舍傳出尖聲尖氣的笑聲,我們都覺得他假正經(jīng),他就是家里有錢,除了他話又臭又長以外,沒別的優(yōu)點。
對我而言,女人比男人更復雜,讓人捉摸不透。我家里的女性人數(shù)多,親戚當中女性也不少,還有那些愛我的鄰居女人,因而可以說我是在女人堆里長大的。然而,我其實一直都是抱著虛情假意的態(tài)度同這些女人交談,也包括了我的母親。
有一次,我們班級在教室里舉行了一場辯論大賽,是王的故鄉(xiāng),我不以為然,不想進行一系列爭辯。
我中學時代坐在在那王的位置上,不管同學還是班委,只要一得空閑,就會走過來同我聊上幾句,每次我都能逗得他們大笑,甚至拍桌大笑。
“在看書?”他走過來一問。
“你瞧!這還用問?”我拿起雜志,手臂往上一抬,然后直接懟在他臉上。那次我被嚇得差點騰地跳起,驚恐不已。
“班主任?原來是你呀,我還以為是同學呢……”我微笑著合上書本。
“今天,學校里的美術老師告訴我,他說你在講臺上對女同學吹口哨,有此事?”她一臉嚴肅地看著我,她臉上的表情就像關公臉譜,氣得變成了紅臉。
從我口中噴泉般傾瀉而出的是一段粗俗的解釋。
“老師,他們說吹口哨,可以博得女人們的心?!?p> “在講臺上吹口哨,這是一種不良行為?!崩蠋煹闪宋乙谎?,然后又警告了一句:“你下次再犯,那就讓你家長來一趟?!?p> 那天晚上,哥哥和母親一同來到我的房間,硬纏著我表演各種搞笑的節(jié)目,最后還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弟弟,你可以扮演家長?!蔽业母绺缃o了我這權力,在一旁的母親是見證人。
“算了吧?!蔽覑瀽灢粯返胤穸诉@種權力。
“為何?你平時最喜歡扮演各種角色。喏,你今天可以扮演大人了?!?p> “誰都愿意扮演小孩,做一個大人太累了,每次老師都讓我請家長?!蔽椅乜粗绺?,我說出了心里話,就像放下重擔那樣輕松。
他們的總是如此強橫,口吻仿佛命令一般。我不得已乖乖戴上父親的眼鏡,立刻引得二人笑翻在地。
“太像了!跟他爹一模一樣!”這一刻,我母親的笑聲如同鋼琴般,時而有節(jié)奏時而錯音,她的口沫落在我臉上。
當時,正值一個名叫李二狗的鄰居在門口笑得歡。
我隨即立起身,舉起一只手,說道:
“李二狗?你在笑什么?”
李二狗一邊模仿著狗刨的動作,一邊調(diào)頭像狗一樣逃竄。,因為他是買狗為生的人。從那以后,每次鎮(zhèn)上到了趕集的日子,我都會去看李二狗買狗,偷偷揣摩他的言行舉止。
一個秋冬的夜晚,在家門口,我正躺著看星空。它沖到了我旁邊,徑直撲倒在我的頭上,狗語道:“汪汪汪!”
于是,我站起身,舉起一只手,說道:“誰家的狗?狗繩子還不如牽你脖子上?!辈灰粫?,我就發(fā)現(xiàn)李二狗像雞頭一樣左顧右看,為了找到那狗,他向我走來,問道:“喲?你肯定知道我的狗在哪兒,對吧?”
“老子!在這里躺的好好的,結(jié)果你的狗往我臉上撲,你才是真的狗??!”我橫眉怒視,一副不罷休的模樣。
“這是狗的問題,不怪我呀,它住在家里就喜歡往外跑?!崩疃窞樽约恨q解,他好像還不服氣。
“住在你家里,還不如離家出走呢!”我說。
“你說的沒錯,我家里住的全是狗,應該算一個狗窩了?!崩疃房戳丝次遥挚戳丝次业姆孔?,他點上了一支煙,猛地吸了一口,輕輕地吐出。
“我李二狗獨自來到這世上,還不如變成狗呢!”他激動地說完這些話,就又哭泣起來。我并不第一次目睹他這樣,所以聽到他過激的言辭,并不感到新奇。
“你少來這一套,趕緊找你狗去。”
李二狗吞吞吐吐地講述著過往,看我說:“我從小就寄住在別人家,后來他們把我趕出來,為了謀生,只能賣狗了。”
我從垃圾桶里挑了一條沒用的繩子給他。
“謝謝你給我講你的故事,趕緊拿著繩子找狗去?!?p> 我略顯得意地笑著,準備走進房門。
“他們把我當成一只牧羊犬?!?p> 他成功把我這個滑稽演員逗笑了,我停步轉(zhuǎn)身,走出房門。
“李二狗,牧羊犬是什么?”
“牧羊犬是狗的一種,看家護院強?!?p> 不光是這位李二狗,天下的狗究竟是以一種什么樣的心情活在世上?對我來說,想要研究明白,除非學會狗語,不然簡直比揣摩女人的心思還要復雜麻煩。不過,我從幼年時就從實踐中得到經(jīng)驗,那就是,若無人能感同身受,就狗般活著,這就好像心靈脆弱的人莫名其妙地哭泣,只要給出一些好吃的,吞下去他們的心情就會變好,重生希望了。而對于狗來說,他們是忠誠的,甚至有的人較之起來差些。
“小子,我兜里有一塊餅干要不要?”李二狗看著我說。
“李二狗,就一塊也想收買我?”我趾高氣揚地說,不接受他的受賄,畢竟與人無關,這是狗的問題。
為此,李二狗為了討好我,他模仿著土狗的姿勢,向我表演著,這種行為讓我越發(fā)笑得合不攏嘴。
“好了,好了,你快去找你狗?!逼鋵?,我并不喜歡吃糖食。但出于別人白送的,我抑不住人性只好接受了。
“我的狗踩你臉上,你不計較了嗎?”他一副尖嘴猴腮的樣子。
“我小孩不計大人過咯?!?p> 此時,我的母親難為情地笑著,走到我身旁。不光是我的母親,還有父親也聞聲而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甩在我的左臉上。
“你小子!真不懂得禮貌?!蹦赣H用訓斥的聲音告誡我。
此外,我的父親甚至會遞給他一支香煙,李二狗依舊以笑迎人,竭力地笑了笑。等到他走后,母親定然會說鄰居的一壞話,諸如“李二狗是個黑心商人,你要少接觸啊”之類的壞話。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臉上的手印是白挨了。這不就是背后一套嗎?也多虧了李二狗,讓我明白人的朋友可以是狗。
后來,有一次我經(jīng)過李二狗的店鋪,我看見他在售賣狗糧餅干,我才反應過來,他前次給我的是狗吃的餅干。
在那時,女同桌奉承我的那句“王同學呀,肯定會有女生迷戀你的”對于現(xiàn)在的我來說就是謊言。換句話說,我那時的朋友只有狗罷了。女同桌的那句吉言到現(xiàn)在也只還是預言,在我身上不能呈現(xiàn)出她對我期待的樣貌,是很久以后發(fā)生的事了。
女同桌莫名的贈送過我一份禮物。
“這是一副自相畫,這畫里面的人是你?!?p> 那一次,女同桌看著我笑嘻嘻,他得意揚揚地拿出一張畫紙和油畫筆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