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盡頭,粘合在一起,形成一道圓形的邊界。
而天上正中央倒懸的小荷城,如同虛假大地張開的巨齒,緩緩朝駱璇儀吞噬而來。
駱璇儀喉嚨上的傷口被凝固的血堵住,不再流出血液。偽裝而出的皮膚毫無血色,似乎被誤認為真人的皮膚,在失血狀態(tài)下會變得蒼白。
明明早就沒有臟器,卻在風壓下覺得想要嘔吐。
神鬼莫測的手段,奇異的世界法則。
駱璇儀有種感覺,天上的大地就像一個半圓形的罩子,是柔軟的,上面的東西則是立體的。除了那些能看見的東西之外,還有無形的東西隨著虛假的大地一起出現(xiàn),篡改了世界的法則。
但是駱璇儀失去了死氣,只好根據(jù)肉眼觀察能夠被觀察到的事物,也就是“罩子”。
從最初的麥田開始,它先將人罩住,確定人無法逃跑以后,再緩緩塌陷下來,與大地貼合。
而貼合的部分就像駱璇儀目之所及那般,會將真實的部分與虛假的部分替換。
不,但是那真的是替換了嗎?駱璇儀并不確定,也許只是視覺上的錯覺,或者是造成的某種幻象。
更奇怪的是,現(xiàn)在兩面大地包夾的空間之中明明沒有太陽、天空,但是空間中依舊明亮。
駱璇儀想要到遠處去仔細觀察麥田和天空,但是她很快意識到這是在浪費時間。
駱璇儀現(xiàn)在的身體,可以說是僅僅一張人皮,被奪去了死氣,行動起來比普通人還要不如。她剛剛嘗試站起,就被一陣壓迫下來的風壓再次壓倒在地上。
行動困難,而且倒懸的小荷城壓迫下來的速度異乎尋常的快。駱璇儀艱難的抬起頭查看,幾乎可以看清楚虛假小荷城內(nèi)的地磚上的青苔。
兩座城池之間的最高點,已經(jīng)開始接觸。
既然站不起來,駱璇儀選了個舒適的躺法,仰面觀察著那接觸的城樓。
小荷城內(nèi)本來最高的是蕩云湖面上的樓橋高閣,由于駱璇儀和連清的戰(zhàn)斗,高閣被摧毀了,因此哪怕虛假小荷城的高閣按照原來的位置應當已經(jīng)接觸了原高閣,實際上沒有接觸,假高閣也沒有與原高閣置換。
而現(xiàn)在產(chǎn)生接觸的,是小荷城城墻上的門樓,其中最先接觸的是原門樓翹起的左側(cè)飛檐。小荷城的建筑上多有對稱存在的纖細高挑的淺綠飛檐,而原門樓飛檐右邊受到了駱璇儀攻擊的余波,已經(jīng)被完全摧毀。
當然,假城飛檐兩邊都是完好無缺的狀態(tài)。
但是在兩座門樓的飛檐完全互相接觸之后,駱璇儀發(fā)現(xiàn)原門樓完好的左側(cè)飛檐仿佛無視了假飛檐,直接穿透了假飛檐的構(gòu)造,仿佛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而右側(cè)被摧毀的飛檐,卻和假門樓上的右側(cè)飛檐置換,也就是恢復了駱璇儀破壞前的原狀。假飛檐則呈現(xiàn)出被摧毀的樣子。
所以,必須要接觸才可以嗎?駱璇儀冷靜觀察著。
就像是被攝進虛假的畫中,既然正面無法殺死,就置換進入另一個世界,抹去在此世界存在的本身。這讓駱璇儀想起來,曾在花慎道人的典籍中看見過的澹臺蓮畫道一派。
想到典籍中那位畫道祖師揮毫之下,將所有修士吸入畫中的豪舉,那些修士的視角下,迎面而來的畫卷是否如駱璇儀所見?
但是有一點,駱璇儀很清楚。看似毫無生機的處境,必然有一線生機。
生機就在,為何將駱璇儀攝入畫中的時間,到來的這么慢的原因上。
澹臺蓮的所有事跡記述表明,澹臺蓮的畫攝魂奪物,只在筆成的那一刻。落筆之下,毫無機會,山河即卷。因此澹臺蓮畫派才會橫行千年,直至澹臺蓮隕落。
因此如果真的是畫道攻勢,在天空被虛假化作覆蓋的那一刻起,駱璇儀就當再無生機。
澹臺蓮隕落后,畫派子弟大多凋零,不到百年,澹臺蓮畫道就失傳于天下,此后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純正的澹臺蓮畫道。后人根據(jù)研究觀摩澹臺蓮存世畫作,也只能將畫道玄妙融合與其他道中。
將畫道玄妙融于自己的道中,自然是為了增強自己的力量。畫道強勢霸道,可以很好彌補許多道派攻勢不足的落點。
但是,道與道之間的融合并不是那么輕易的事情。
人之道乃本能,學習一種道就是拋棄人的極限,追隨另一個絕對的真理,從而突破人類自身的弱小。人要想在此道中有所成,必須心無旁若,絕不能質(zhì)疑這道的真理。
而道與道之間的真理,卻往往存在沖突。
這樣說來奇怪,明明所有道最終通往的應當是唯一的天道真理,應當殊途同歸才是。但是古往今來開創(chuàng)道派,領悟真理的先賢,卻都不約而同的聲稱自己的道才是絕對真理,其他的道,都是通往錯誤的假道。
所以人要想同時學習兩種道派,就等于是左右互搏,因為一種道不可能既真又假。哪怕只是領悟某種道的微妙融合入另一種道中,都會帶來強烈的沖突。嚴重的,甚至動搖自己修為的道基。
當然,駱璇儀本身成為了詭,再學習陣道,就如同人學習陣道是一樣的。一種是天賦之道,而另一種是突破之道,二者并不會沖突。
而會造成沖突的兩種突破之道融合,決不能完美,強大之余,更會留下破綻。
所以,看似駱璇儀被剝奪了死氣,被世界同化為普通人的弱勢,但是這更像是某種恫嚇,是攻擊來臨之前的先聲奪人。畫卷的制作者是希望駱璇儀被看似毫無生機的絕望剝奪去求生的欲望,從而完成真正的攻擊。
駱璇儀從未放棄生機。她一番思索之下,眼前一亮。
月庭一盞酒
咕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