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是友非敵(一)
這日申時,寧真依約前往文府東門??斓介T口,果然看見唐鳳和門房說笑了兩句,便大搖大擺走了出來。她把寧真拉到巷角,說道:“我聽到風聲說,文老爺過兩天要出海,不知真假,為免夜長夢多,我準備這兩天動手,你準備進府,好和我有個照應?!?p> 寧真點點頭:“可是我要怎么進去?”
唐鳳道:“我看今日進內(nèi)院的客人都交了一塊玉牌,就和魏叔叔送我的那塊一模一樣,回去你把玉牌和那包東西一起帶上,交給守衛(wèi)就可以進來了。進來以后你戴著面具,我認不出你,你找機會到后廚來找我。”
程沖此時正混在街面的行人中注意著文府的一舉一動,卻突然看見唐鳳從府里出來,和寧真一起躲進了街角暗處,不一會兒,寧真匆匆離開。他疑竇頓生,便遠遠跟著寧真,瞧著她回了宅子。他本想先告訴展昭,又不知寧真會何時出來,只好在門外守著。不多時,見寧真背著個包袱出來了,他頓時沖到寧真面前:“寧姑娘,請留步?!?p> 寧真見是他,問道:“何事?”
程沖道:“唐鳳為什么會在文府?她是文府的人?你手里拿的什么?”
寧真瞥了他一眼:“與你何干?”
程沖耐著性子道:“你知道,我是朝廷的人,我和展大哥是來查案的。我現(xiàn)在懷疑你們兩個和我們要查的案子有關(guān)系,除非你回答我剛才的問題,自證清白,否則便不能讓你走?!?p> 寧真道:“無關(guān)。信與不信,隨你。不過,你攔不住我。”
程沖手握長刀攔在她面前:“那我就得罪了。”
“我信。”程沖身后突然傳來白玉堂的聲音,他的手腕隨之被白玉堂握住了,逐漸加重的力道迫使他收回手來。
程沖一邊活動手腕,一邊吼道:“白玉堂,你少插手!”話一出口,才發(fā)現(xiàn)展昭也來了。
“嘖嘖,”白玉堂負手站在寧真身旁,搖頭道:“你連我們什么時候到你身后都不知道,還敢這么兇?多練練吧你。”
程沖不再理會他,忙說道:“展大哥,我發(fā)現(xiàn)唐鳳在文府,和這位寧姑娘今天一起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說些什么,所以我才攔下她。而且,她這個包袱非常可疑?!?p> 白玉堂不滿程沖用詞,在一旁抱不平道:“喂,你怎么說話的?”
展昭望向?qū)幷妫骸皩幑媚铮捎写耸???p> 寧真見是展昭,看在唐鳳的份上,便答道:“是,鳳兒是在里面,不過是約我在文府相見而已。我們是為了唐家的家事,不便向你提及?!?p> 展昭道:“所以你現(xiàn)在要去文府?”
“是?!?p> 展昭又問:“聽說文府今日已閉了二門,除了家仆護院,就只有遠客才可以從西角門進內(nèi)院。姑娘也是內(nèi)院的客人?”
白玉堂擋在寧真面前,冷笑道:“展大人,您也未免問得太細了些,這是拿寧姑娘當犯人審嗎?”
展昭道:“我只是在例行公務?!?p> 白玉堂點點頭:“例行公務,那請問進出文府的人那么多,為何你單單在這里問她?”
展昭道:“其他的人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但是唐、寧二位姑娘和我們同行多日,她們并不像那樣的人,覺得事有異常,所以才要問清楚?!?p> 白玉堂道:“行了,你也別問了,我信她。”
展昭擰眉沉默。
程沖道:“信不信你說了不算,得把包袱打開看了再說?!?p> 白玉堂道:“你干嘛總盯著別人的包袱?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認為她包袱里是我們在找的東西,不過就算是,也不能證明二位姑娘就是文府的人。這些東西我們也有,我們不就陰差陽錯地拿到兩個嗎?”又笑道:“對了,說起來應該算是我和展昭一起拿到的,到時候你如果進不去,還請在外面接應我們?!?p> “你……!”程沖氣得應不出話,轉(zhuǎn)念一想,隨即笑道:“那兩包東西如今都在我房里擱著,還不知道是誰進不去呢?!?p> 這次該白玉堂傻眼了。
展昭嘆口氣,突然道:“寧姑娘,你走吧?!?p> 寧真略點了點頭,向白玉堂道:“謝謝你,白公子。告辭。”
回去的路上,程沖問:“展大哥,為什么放寧真走?”
展昭道:“包袱里的東西不用看,一定是我們要找的?!彼D了頓:“但是,她們兩個不是我們要找的人?!?p> 程沖道:“為什么?”
展昭道:“我們在府外查探多時,你且說說,進府的客人都有些什么樣的人?”
程沖略想了想,道:“大致有兩種:一是像霍平遠那種背叛師門,在江湖上聲名狼藉的;二是作惡多端,仇家太多,被逼得走投無路的?!?p> 展昭微微笑道:“沒錯。聽白兄說,這兩個姑娘一個是清風寨寨主唐連風的女兒,一個是峨眉門下弟子,她二人年紀輕輕,武功出眾,可在江湖上卻從沒聽過這號人物,可見是初出江湖。所以她們不屬于這兩類人,她們很有可能和我們一樣,是為了其他目的混進文府的。”
程沖點頭:“這倒是,以前唐姑娘說過她們是來找人,這樣看來,她們要找的人也是在文府?”
展昭道:“很有可能。我相信白玉堂也是想到這一點,才極力維護寧真,好讓她順利進府?!?p> 程沖撇撇嘴:“我看他就是為了在寧姑娘面前逞英雄?!?p> 寧真帶著東西走到文府,卻并沒有從西角門進去,而是在東門附近轉(zhuǎn)了轉(zhuǎn),終于走到門前,道:“小哥,煩你幫我傳個話,叫后廚的小唐姑娘出來一下。”
那伙計聽到小唐兩個字,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你找小唐丫頭啊,你是她的……?”
寧真道:“她姐姐。”
“哦,行,行,”那伙計略打量了她一番,連聲答應:“姐,你等等,我這就去叫她?!?p> 白玉堂到“瑤臺月”的時候,沈柔正倚在窗邊望著遠處出神,手里拿著只繡繃,上面的牡丹剛繡到一半。白玉堂示意萍萍噤聲,輕步走到她身邊,也朝窗外望去,只見一片尋常市井風光。沈柔這才覺察有人,嚇了一跳:“白公子,你什么時候來的?”
白玉堂笑了:“你在看什么?”
沈柔往外一指:“你看?!?p> 順著沈柔所指的方向,白玉堂看見了一方屋舍院子,院里有個女人正在喂雞。他又仔細看了看,的確只是在喂雞。然后他回過頭來不解地看著沈柔。
沈柔還在看,看著那個女人喂完雞,又從水缸里舀了半桶水提進屋。不一會兒,屋頂上冒出裊裊白煙來。沈柔收回目光,喃喃道:“真有意思?!?p> 白玉堂忽然明白了,忽然覺得心里有些不好受。
看見白玉堂的神色,沈柔莞爾一笑:“白公子,為何這樣看著我?”
白玉堂故作輕松道:“我在想,你繡花的時候若是常常這樣出神,這簇牡丹可不知道要什么時候才能繡完了。”說著拿過繡繃看了看,贊道:“雖只得半朵,卻鮮美靈動,宛如天成,跟市面上繡坊所制相比也毫不遜色?!?p> 正逢萍萍端茶水點心進來,聽見白玉堂所說,便道:“這繡品本就是要拿去繡坊賣的,我們姑娘的繡品可是百里挑一呢,莫說這鎮(zhèn)上,就是同滄城里的繡坊也收她的東西。”
沈柔道:“公子見笑了。”
這時,白玉堂忽然覺察外間有人。
“誰?”他迅速繞過屏風,卻只看見一襲淺藍色的裙擺從門邊一閃而過。他追到走廊,又追下了樓,只是一路花紅柳綠,哪里還找得出剛才的人來?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那抹恍然入眼的淺藍甚是熟悉,讓他想起方才見過的寧真??墒菍幷鏋槭裁磿谶@里,她不是應該在文府了嗎?
他慢慢踱著步回到“瑤臺月”,走到門口,便聽沈柔正對萍萍說道:“……賣繡品一事,雖對白公子說說也無妨,但以后還是不要對別人提起了。畢竟是為了攢贖身的錢,傳開了不好?!?p> 萍萍道:“這事張媽媽不是知道嗎?她也沒說什么?!?p> 沈柔道:“她雖明著不好說什么,我們只管悄悄攢錢便是了,免得多生是非。”
“我知道了,柔柔姐。”
白玉堂故意加重了腳步跨進門去,兩人便停止了說話,萍萍低著頭出來。
沈柔問道:“白公子,看見是誰了嗎?”
白玉堂搖搖頭:“想是我聽錯了?!彼嗔巳嗵栄ǖ溃骸白蛲砗榷嗔?,現(xiàn)在還有些頭暈?!闭f完從腰間摸出一對足金錁子來,“嗑”地放在沈柔面前的矮幾上:“柔柔姑娘,其實我今日是來道謝的。昨晚我定是醉得人事不知了,承蒙姑娘照顧。也不知姑娘喜歡什么,粗鄙之物,還望姑娘笑納。”
沈柔眼神比先前更亮了幾分,巧笑嫣然道:“公子怎的如此多禮,柔柔盡心照顧是應該的?!痹掚m如此,卻喚道:“萍萍,來把白公子送的東西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