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飛刀為信
第二日一切如常，早、午兩餐都有仆人送到房中享用，晚上依舊道宴廳相聚。程沖一直想找孫小蘭看看小蓮中的那支毒鏢，卻屢屢見她與文庸一同進出，不得機會。
第三日，午后。
眾人吃過午飯，又無事可做，有人在屋中聚了幾桌賭錢，有人懶睡，下人們忙過一陣，也回屋歇著了，此刻的內(nèi)院竟難得的清靜。
唐鳳和寧真躲在馬廄前的陰影里，一邊喂馬，一邊暗中商議。
唐鳳壓低聲音道：“這兩日我和展昭聊過幾句，他們一直在調(diào)查內(nèi)院這些江湖人身上的財物，他們混進府中也定是為了此事。而這些財物之所以聚集到文府，一定是受文庸指使。若是他們先將文庸捉拿歸案，我們就無法下手了。所以我想趁早動手殺了他。”
寧真道：“既如此說，那文庸死后，展昭無法拿人歸案，案子也可能會斷了線索，他若知道是你所為，會不會因此責(zé)怪你？”
唐鳳道：“不知者不罪，他從沒和我說過文庸是嫌犯，我自然也就不知道?！蹦艘魂嚕值溃骸拔业幌虿辉适窒碌娜嗣髦c官府作對，我也不愿和他針鋒相對，才想佯作不知，悄悄動手的。日后他若要怪我，便是我和他緣分太淺……”她話未說完，嘆了口氣。
“那……”寧真道：“我們什么時候動手？”
“今天?！碧气P道：“聽說晚宴過后文庸就會帶著人出海，等他上了船就沒機會了。我守了這兩日，他夫人晚宴前會回自己屋里換衣服，我就趁這時候動手。馮管家已經(jīng)一切都幫我們準(zhǔn)備好了，完事后我們立刻啟程回去?！?p> 文庸書房對面是一座假山，假山后一道曲迴的走廊。唐鳳和寧真二人在走廊的石階上坐著小憩，其實是以假山為掩護，窺探文庸的動靜。
唐鳳指了指手里的食盒，道：“待會兒我找個借口進去，你在此候我，待我得手，就仍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來；萬一我被人發(fā)現(xiàn)，一時打了起來，你也不必趟這渾水，只需立刻去東門外通知馮管家。”
寧真不無擔(dān)心地看著她，卻還是聽話地點點頭。
酉時將至，孫小蘭果然出了書房，唐鳳稍等片刻，便提著一個食盒走上前去。那門口的小廝道：“做什么的？”
唐鳳答道：“天氣炎熱，廚房準(zhǔn)備了些解暑的水果和羹湯讓我送來?！?p> 那小廝多瞧了她兩眼：“平時不是你送啊？”
唐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幾日多大的排場，后廚的姐妹們個個都忙壞了，這才叫我來的?！?p> 那小廝道：“行，進去吧?！?p> 唐鳳進到屋里，道：“老爺，我給您送水果和蓮子湯來了?！?p> 文庸正仰頭在屏風(fēng)前的太師椅上瞇眼打盹，連眼睛都沒睜開，懶懶道：“放下吧?！?p> 唐鳳微微一笑，暗道“真是天助我也”，行至文庸身旁把盒里的碗碟一樣樣端出來放在桌上，那食盒底下赫然藏著一柄鋒利的小刀。
唐鳳抄起小刀正欲對文庸下手，屏風(fēng)后卻疾風(fēng)般掠出一人，握住她的手腕厲聲道：“你做什么？！”原來袁超一直在書房暗中守衛(wèi)。
唐鳳驚詫不已，張了張嘴，吞吞吐吐答道：“我……我只是想給老爺削水果，怎、怎么了？”其實以她之力足以和袁超一搏，但她卻不愿動靜鬧大了，若驚動了太多人，一則不好脫身；二則恐怕官府追查起來，給寨子惹麻煩。
文庸也被驚醒，問道：“怎么回事？”一睜眼卻見眼前一位甜美可人的少女，當(dāng)下心神搖曳，道：“袁超，別把小姑娘嚇著了。這不過是一只尋常削果皮的小刀?！彼贿呎f著，一邊把刀緩緩從唐鳳手里拿過來，那雙眼卻盯著她細潤白皙的手腕瞬也不瞬。
“老爺，我剛才分明看見她……”袁超還想力爭，文庸不耐地看了他一眼。
這時門口卻有人大聲嚷道：“憑什么不能進？”
唐鳳一聽，像極了展昭的聲音。
那小廝沒好氣道：“都說了這是我家老爺?shù)臅??！?p> 那人道：“哪里有寫”書房”二字，莫非你是欺我生人，不肯提供方便！”
文庸聞言問道：“怎么回事？”
小廝開門回稟道：“老爺，這人說是迷了路，非要進來歇腳?！?p> 唐鳳站在文庸身后，瞧見門外那人一身藍色長袍，雖帶著面具，那身衣袍和挺拔的身型她卻認(rèn)得，果然是展昭。
展昭連連抱拳道：“原來真是文老爺?shù)臅浚驍_、打擾。在下初來乍到，一時沒找到回房的路，外面太熱，想找個屋子歇歇腳，這才誤闖了老爺書房，多有得罪?！?p> 文庸道：“一場誤會，無妨?！?p> 展昭忽然指著文庸身后的唐鳳道：“我認(rèn)得你，經(jīng)常去我們那邊喂馬，回去的路你一定熟，不如你送我回去?！?p> 文庸不想再被此人打擾，回頭看了唐鳳一眼，道：“去吧?！?p> 唐鳳低著頭一副怯生生的模樣：“是，老爺?！?p> 寧真遠遠看見文庸回了屋里，唐鳳出來了，便知事情沒成，但見她和展昭一同平安無事地走過來，又放下了心。
因展昭有些話想問唐鳳，三人在一處又有些惹眼，寧真便先回去了，余二人沿僻靜處邊走邊聊。
展昭道：“剛才你想殺了文庸？”
唐鳳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終于“嗯”了一聲。
展昭道：“他雖然不會武功，身邊卻個個都是高手，你們這樣做也太冒險了些?！?p> 唐鳳看了展昭一眼，嘆氣道：“我也不瞞你了，他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本就是沖著他而來的。倒是你，為何剛好會在此處？”
展昭道：“此人涉嫌京中的案件，我一直在留意他。況且我已猜到你和寧姑娘多半是為尋仇而來，方才見你進了屋，我就躲在屋后偷聽?！?p> 唐鳳道：“你怎么知道我們是尋仇的？”
展昭道：“若是尋親，斷不用隱姓埋名、喬裝改扮入府。兩位不遠千里來尋人，不是尋親，那自然就是尋仇了?！?p> 唐鳳道：“沒錯，我們清風(fēng)寨打探多年，一直在尋找此人，發(fā)現(xiàn)他在此地落腳，特地布下眼線，就是為了除掉他。”
展昭道：“你們既有眼線，可知道這文庸的底細？”
“只知他原名叫劉勇，祖籍開封，”說都這兒她聲音有些恨恨的：“早些年混跡在開封附近各處城鎮(zhèn)，在江湖上出了名的無恥下作，好多人提起來都恨得牙癢癢，后來不知怎么被人廢了武功，消失了一段時間，都傳言他死了。但死要見尸，我爹沒有放棄，兩年前才終于又找到他。”
“劉勇？”展昭在心里默了一遍這名字，開封府的檔案卷宗里確有同名同姓者，曾跟一些打架斗毆，詐騙勒索等零碎的案件有關(guān)。他道：“我在開封時也聽說過一名為劉勇之人，種種劣跡與姑娘所說之人極為相似。不知姑娘與他有何深仇大恨？不如等此間事情查明，我將他帶回開封府?dāng)?shù)罪并罰，到時包大人定會還你一個公道?！?p> 唐鳳想了想，答道：“我娘昔年被他害了性命，其實我爹也曾報官，希望官府能還我們一個公道，卻因為證據(jù)不足，此人又善言語，只懲治了一番就放了出來?！彼戳艘谎鄄贿h處過往的人，道：“此事說來話長，日后有機會我再與你詳說。我只想問問，帶回開封府治罪，能治他死罪么？若是能，我便應(yīng)允交給你處置，行刑時讓我親眼看他人頭落地，以慰我娘在天之靈?！?p> 展昭道：“若查實京里這樁案子是他主使，他便是死罪難逃?！彼D了頓又道：“但我不得不和姑娘有言在先，眼下只是我們的推斷，要定他的罪名還需人贓并獲，押解回京由包大人依律發(fā)落。”
“那這樣好了，”唐鳳道：“為了能早日治他的罪，我也助你一臂之力?！彼砸凰尖?，從袖中抽出一只飛刀來，交予展昭道：“這是我清風(fēng)寨辟邪防身之物，就以此飛刀為信物，我和你做個約定，在文庸定罪之前，我都不再動殺他之心，并助你將他歸案，如何？”
展昭接過一看，只見那飛刀精鋼所制，小巧鋒利，短柄上裹著紅綢，刀身上刻著一個“唐”字。見她如此鄭重其事，展昭知她必定說到做到，不禁感佩她深明大義；只是聽她言外之意，若文庸定不了死罪，想來她也不會放過其人。無論如何，眼下查案要緊，他當(dāng)即謝過唐鳳，將飛刀納于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