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漫咬緊牙關,沒有回答,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她急忙垂眸,沒再看一眼西華。
西華嘆了一口氣,看著孫漫這樣,既心疼又無可奈何,他只覺得此刻竟看不透她的心。他無力后退一步,心酸的發(fā)笑,身上仿佛有千斤重擔。
可他還不能松懈下來,轉過身的那一刻,眼睛瞬間就紅了。
他能不傷心嗎,這也是他的孩子啊。
氣氛寂靜幾秒后,西華說:“榮媽,帶她去我的房間休息。”
榮媽看了眼孫漫,點頭回應。西華沒再說什么,抬起腳步就走了。
孫漫心里別扭極了,一邊是不告而別的傷痛,一邊是久別重逢的喜悅,她在內心爭斗許久,咬緊的嘴唇松了又松,一聲嘆息打消了所有的念想。
她緩緩回頭,看著西華離去的孤單背影,孫漫眼里噙著淚水,她緊緊抓著身上的大衣。悄悄地嘆了口氣。
榮媽上前說:”小姐請隨我來。”
孫漫不緊不慢的擦掉眼淚,說:“好?!彪S后她跟著榮媽走了,很快二人來到西華的房門前。
榮媽說:“小姐先休息,待會會有人送來洗漱用品?!?p> 孫漫點頭,榮媽走后,她才推門進了房間,迎面飄來的古典檀香的氣息瞬間安撫了孫漫的內心。
她關上門,仔細端詳房間的一切布置。
這房間似乎比古宅更加古典中式,不知道是久不住人的緣故,還是它本該這樣布置的緣故。她看到墻壁上掛著一副書法,落筆西華,她走進仔細端詳起來,不免勾起一段往事??粗补衽砸患易拥暮险?,他們笑得是多么開心。書架上一排排泛黃的書,以及柜子里下西華珍藏的玩具。
孫漫好奇的挑出一本書看看,忽然從中掉落出一張白底照片。她撿了起來,一看,竟然是兒時他們的合照。
孫漫震驚了好一會,直到有人敲門這才回過神來。她慌亂的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又原封不動的放了回去。
“來了?!?p> 孫漫急匆匆的來到門口,平復好心情這才開門。
傭人送來東西:“孫小姐,我來給你送來的生活用品,小姐看還有什么需要的,盡管和我們說?!?p> “好的。”孫漫趕緊接過,不好意思的說道:“阿姨,你不用這么見外,我叫孫漫,以后直接叫我小名就好?!?p> “好的,漫兒小姐早點休息,我就不打擾了?!?p> 孫漫剛要關上房門,一位阿姨氣喘吁吁的趕來傳話:“漫兒小姐,有人找你?!?p> 孫漫疑惑,問:“誰?”
傭人努力平復氣息,說:“漫兒小姐隨我來就知道了?!?p> 不久,孫漫又換了套保暖方便的衣服出門了。
西華繞著遠路來到離老宅不遠處的一幢小房子,小房與莊重典雅的老宅相比,是比較溫馨的,像是曾經有一家三口幸福生活過的地方。他在門外做足了心理準備,才進門。
西華察覺出窗外有動靜,也只是瞥了一眼,以為是哪家的阿貓阿狗,就沒有在意。
“爸……”
正在吃飯的男人看到西華的那一刻,臉色瞬間嚴肅:“你還知道回來?。俊?p> “……”西華沒有說話,拉開旁邊的椅子就坐了下來。
不一會兒,就有傭人端上西華的飯菜。
西華父親嘆了口氣,看到西華滄桑的面龐,不免心疼。
“早就和你說過,讓你學個金融,回來就跟著我學著做家里的生意就好?!?p> “你倒是偏不如我意,非要去學什么醫(yī)生?!家里放著好好的生意你不干,你說你學個醫(yī)生做什么!弄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你媽見了,又得數(shù)落我!”
“我學醫(yī),不為別的,就是想治病救人?!?p> 西華父親冷笑一聲:“治病救人,你當你是圣人呢?!”
“這天底下,滿大街的醫(yī)生,不缺你一個。明天,明天,你就把工作給我辭了,回來接手家里的生意?!?p> “爸,我說過我不想做生意!”
“你不做生意你想干嘛?。∧悴蛔?,家里以后的生意誰來管啊?!”
“你忍心把你爸我辛辛苦苦,大半輩子白手起家的生意拱手讓給別人嗎?”
說話不過三兩句,爺兩又吵了起來。
西華啞語:“………………”
“我告訴你公西華,你遲早都得接手家里的生意,或早或晚的事情,我只給你三個月,三個月內你必須把醫(yī)院里的工作辭掉!”
“為什么,為什么你總是要求我按照你的安排而走下去?!?p> “從前是,現(xiàn)在更是!就連我的婚姻都得聽從你們的安排。你們從來就沒有在乎過我的感受,只知道讓我跟著你們的安排走,這么多年,我從來就沒有父親的管束,我只有父親給我的計劃!”
“你和媽還沒離婚的時候,我還感受到家的一絲溫暖,媽走后,這個家就只剩下冷冰冰的計劃和從不回家的父親!”
“你沒有資格管我,我想走哪條路,我就走哪條路。我之所以答應結婚,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這是奶奶的心愿?!?p> “你……”西華父親氣的直接站起來,西華也跟著站起來,質問:“怎么,還想打我一巴掌?!”
“哼!”西華父親冷哼一聲,他被氣得直直的又坐了回去,說:“好,好真是好的很,你公西華有本事治理四方,卻沒本事治理家事,甚至是自己的媳婦也是不聞不問,呵呵?!?p> “公西華,你既然知道這場婚約是奶奶的心愿,那你應該知道,維持現(xiàn)狀婚姻才是你唯一的稻草?!边@是一句勸諫也是一句警告。
“………………”西華不語。
他當然知道,因為奶奶的心愿和孫漫結婚才避免了和名門千金聯(lián)姻的痛苦,相比于名門千金,孫漫算是很好的選擇,是青梅竹馬,也是知根知底的人。
“我會處理好的,不用你操心。”
“處理,你怎么處理?”西華父親冷哼一聲:“奶奶出事,你不在身邊,漫漫出事,你也不能在身邊,你還想怎么處理,你又能處理什么?”公西華被數(shù)落得越來越沒信心,越來越頹廢。
“公西華,你什么時候變得那么優(yōu)柔寡斷,唯唯諾諾了,你說從醫(yī)是為了拯救更多人的性命,可是現(xiàn)在你連你的妻子都護不住,你還能護住什么?!”
西華情緒復雜,他沒有心情聽下去,看了眼吃的差不多的飯菜,他嘆了口氣平復心情,說:“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回去看望奶奶了?!?p> 西華走時,留下了最后幾句話:“爸,我會處理好這一切,你不必擔心?!?p> “還有——我不想做生意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就是不想在生意場上碰上家里的人?!?p> “兩敗俱傷的場景,我不想看到,也不愿意看到……”
西華走后,孫漫這才敢顯身。
西華父親平靜的問了句:“你都聽到了?!?p> 孫漫點頭,回答:“嗯?!?p> 公桑涼不緊不慢的點了支煙,說:“跟我來?!睆膹N房走向書房,孫漫一路乖乖的跟著。
公桑涼坐在案桌上,幾次吞云吐霧后,一支煙很快就吸完了。
孫漫一直隱忍煙的氣味,趁著公桑涼掐煙的瞬間她偷偷換了口氣。這一小動作盡入公桑涼眼里,他露出慈祥的笑容,調侃:“不好意思,沒考慮你的感受。”
說完,他把煙缸藏了起來。孫漫賠笑,說:“沒事?!?p> “坐吧,坐吧?!惫銎鹕碚泻魧O漫坐下,孫漫坐在他的對面。
公桑涼醞釀了一下情緒,說:“我這次叫你來,是想和你聊聊上次我們沒有開始的話題。”
上次,是族人來家里搗亂的那次,西華父親單獨留下她說話,仍記得最后一句話是:“既然說到是一家人,我確實是有個不情之請,不過來日方長,我以后再告訴你?!?p> 孫漫回過神,她不卑不亢的說:“叔叔有話就直接說吧?!?p> 公桑涼哈哈大笑:“好,爽快?!?p> “不妨直說,我知道你想和西華離婚,我可以幫你?!彼D了頓,觀察孫漫的反應,孫漫聽到“離婚”二字,手不由自主地攥緊,整個人身子都緊繃起來。
離婚嗎,她是想過,可是真的要和西華離婚嗎?
孫漫故作輕松,說:“叔叔,你別開玩笑了,我和西華剛結婚不到一年——”
“你知道的?!惫龊敛涣羟榈拇驍鄬O漫的話,說:“當初下聘禮的不是我,而是奶奶對嗎?”
孫漫吃了個癟,臉色十分難看。
“這聘禮既然都到你們家了,我公桑涼也不能不認。過了這么久,這場鬧劇也該結束了。門不當戶不對的婚禮是沒有好結果的。”
孫漫攥緊了拳頭,眼神瞬間凌烈起來,語氣堅定的問:“叔叔要我做什么?”
“剛剛你也聽到了,西華討厭從商,你是個學者,學東西應該很快,我要你以身入局,從頭開始,重新回歸校園學習金融,然后來我公司上班?!?p> “知道了?!睂O漫迅速起身,說:“要是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闭f完,孫漫轉身就要走。
“你等等?!惫鼋凶O漫,孫漫頓住腳步,沒有回頭。
公桑涼站了起來,問:“我話還沒有說完,你就要走,你就這么對待一個長輩的嗎?”
“抱歉,我無法對待一個看不起我的長輩有好臉色?!睂O漫淡淡的回擊。
“你……”公桑涼被氣得語塞。
“具體安排叔叔還是派人來跟我說吧,只是,我以身入局重新來過,公家是不是要賠償我什么?!睂O漫冷冷的說。
“你想要什么?”公桑涼問。
孫漫聽到這話,不免露出笑意,她轉過身面對公桑涼,直視他的眼睛,義正言辭的說:“離婚后,我要公家的一半財產,還有叔叔你公司股權的百分之三十?!?p> 公桑涼一聽,氣得哈哈大笑:“這一半財產我可以答應你,這是你應得的,不過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你想就不要想了?!?p> “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了,叔叔?!睂O漫眼底閃過一絲陰冷。
“我答應你重新來過學習金融專業(yè),除了西華和我離婚后,全了叔叔你強強聯(lián)姻的愿望之外。還有一好處就是引西華回去繼承家業(yè),我猜的對嗎?”
公桑涼面露驚色,很快藏匿起來,他笑笑,沒有回答孫漫的問題,反而調侃她:“原來你這么聰明?!?p> 孫漫沒說話,她等的答案還沒有出來。
公桑涼眼底閃過一絲狠毒,很快稍縱即逝。他說:“好,我答應你,百分之三十就百分之三十。過幾天擬好協(xié)議,我助理會去找你?!?p> 孫漫笑笑,伸出手,說:“那就祝我們合作愉快了?!?p> 公桑涼愣了一下,伸手輕輕握住孫漫的手,應和:“合作愉快!”
“這件事情你知我知,不可讓第三個人知道?!?p> “放心,我會保密的。”
回到老宅就聽到在門口吞云吐霧的司機們抱怨著這飄雪天氣:“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大?!?p> “是啊,出去的路都被凍住了,看來今晚咱們得在公家留宿一晚了?!?p> “這倒是一個新鮮事,公家家大業(yè)大,也不能虧待了咱們對吧。”
“哈哈哈哈哈?!睅孜凰緳C說著笑著掐斷燒盡的煙灰,從偏門進去了。
出門溜達地孫漫聽到司機們的聊天,抬頭望了眼天空,夜色降臨。冰天雪地,確實不好走路,可是又有誰的路好走呢?
榮媽拿著狐皮大衣走了出來,看到孫漫的那一刻立馬給她披上去。
榮媽溫柔的問:“天寒地凍的,漫兒小姐這是去哪了?”
“謝謝榮媽。”孫漫接過,露出暖心的笑容,沒有回答榮媽的問題。
榮媽看得出來孫漫心里有事,溫柔的問:“漫兒小姐有心事?”
榮媽的一句話勾出孫漫的回憶:
她扶著奶奶來到書房,書房內有個小機關,奶奶打開機關,拿出里面的所僅有的信封,遞給孫漫。
孫漫接過,奶奶關上機關,孫漫好奇的翻看:“奶奶這是什么?”
“別打開?!睂O漫剛要打開之際,奶奶連忙阻止,繼續(xù)說:“這是奶奶給你的新婚賀禮?!?p> “奶奶沒有去參加你的婚禮,實在過意不去——”
“別這么說,奶奶。”孫漫聽從奶奶的話,沒再打開,她安慰:“奶奶人沒有來,但是心來了?!?p> 奶奶看了眼嘴甜的孫漫,露出慈祥的笑容,道:“你呀你。”
“哎喲,”忽然奶奶握住孫漫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這場婚姻委屈你了,僅僅是當年兩位少年的一句諾言,就把你們捆在一起了。”
“自從……”想起那件事情,奶奶就忍不住流淚,“為了守護他的諾言,奶奶對不起你們?!?p> 孫漫腦子懵了,所以那日送來的聘禮是奶奶做的?
“西華是我最愛的孫兒,也是和我最親的孫兒。所以我相信你,你是最適合做西華的妻子?!?p> “謝謝你,小冒失鬼?!?p> 孫漫不明白奶奶那句“最適合做西華的妻子”是什么意思,現(xiàn)在,她終于明白了。
她無意間就走到了西華家的外宅,又恰好聽到了關于她的話。
她垂眸思慮幾秒后,最后笑了笑,說:“沒事,就是有點想家了?!痹瓉?,我只是一個工具人……
榮媽看得出來孫漫不想說,也沒在追問。
夜幕時分。一個黑影又趕回了老宅。
西華輕手輕腳的打開房門,屋內燈光還明亮著,他有些吃驚。
孫漫聽到動靜,連忙走了上來。
“你……地方我給你騰出來了。今晚,我睡客廳?!闭f完,孫漫轉身就往客廳走。
西華一把攬過孫漫的纖纖細腰。
孫漫當場呆立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西華從身后緊緊的抱著,他把頭靠在孫漫的肩膀上,疲憊的說:“給我靠一會……”西華的氣息猶如寒風穿透孫漫的身體。
孫漫打了個激靈,她剛要掙脫,回想起父親過世時,她也是抱著西華哭了好一會兒。
算了,就當是還他一個人情吧。
她瞥了眼身后的人,真就乖乖的給西華抱了好一會。
西華的手環(huán)著孫漫纖細的腰,緊緊的擁著她。
孫漫從未看到西華這么虛弱的一面,她輕輕的勾起嘴角,一向要強的公西華也會有脆弱的一天。
下一秒又淡了下去,孫漫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開口說:
“公西華,我——”話還沒說完,就被西華打斷:
“對不起,今天是我沖動了?!?p> 孫漫感到吃驚,很快就反應過來是他為了挽回自己的手段。孫漫壓抑內心的情緒,她低下頭,眼里早已飽含淚水。
半響,那道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語氣多了些懇求:“公孫漫,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這次,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孫漫眼里含著淚,聽到西華的話后,瞬間破涕而笑,笑得很苦,很快笑容黯淡下去。
破鏡重圓,也還是存在裂縫的。
孫漫深呼一口氣,故作溫柔的回答:“沒關系,我等你的答案?!闭f完,淚水順勢流了下來。
她沒有回答“重新開始”而是“等他的答案”。
西華愣了一下,他低沉的應了一聲:“好?!?p> ————————花絮——————————
送走孫漫后,公桑涼不緊不慢的又點了支香煙,感嘆:“這個小姑娘還真不簡單啊。”下一秒又露出寵溺和欣慰的笑容:“倒是一把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