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孫漫就接到一聽電話：“喂，媽？”
“喂，漫兒啊，我到家了，你在哪呢？”
電話里頭隱隱約約有個小女孩的聲音：“外婆，外婆，我餓了。”
“我……”孫漫頓了頓，她看了眼周圍，沒有找到西華的身影，卻發(fā)現(xiàn)自己昨天穿的衣服已經(jīng)洗干凈整齊的疊放在小沙發(fā)上，她連忙遮住話筒，小聲的說：“我跟西華回老宅了?！?p> “老宅？”漫媽問：“怎么會回去了呢，西華家不是分出來了嗎？”
“是奶奶生病了，我們回來看看。”孫漫聽到開門聲，連忙說：“好了好了不說了，我們現(xiàn)在回去了?！?p> “欸——”漫媽話音未落，電話就掛斷了。
西華進(jìn)門，迎面就碰上孫漫。
二人對視幾秒后，有默契的后退半步拉開距離，西華看著已經(jīng)穿戴完畢的孫漫，說：“走了。”
“嗯，我媽回來了?；厝ズ笪覀冞€得繼續(xù)合作?！睂O漫說。
“好說。”西華留下輕飄飄的一句話轉(zhuǎn)身就走了。
一路上，二人沉默不語。時不時有人打電話給西華，但都被西華掛斷了。
孫漫也看出來了，說：“你待會有事先走吧，把我放在小區(qū)門口就好，我自己回去。”
西華回應(yīng)：“好?！?p> 到了小區(qū)門口，西華把孫漫放了下來，孫漫猶豫幾秒還是忍不住囑咐一句：“早點回來吃飯?！?p> 西華答：“盡量?！?p> 這是一段沒有絲毫感情的對話。
孫漫走到自家大門，便看到一為婦人，左手里提著些許菜，右手拉著一個小女孩。
“媽，這是誰家小孩？”
孫漫看到女孩的那一刻有些出神，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孩子，女孩害羞的躲在母親身后，又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觀察孫漫。
“這是靜兒的?！甭屨Z氣有些沉重，又有些無可奈何，她小聲的說：“靜兒無心管理，讓我給帶回來幫他帶幾個月?！?p> “暖暖，快叫姨媽。”漫媽面對暖暖時，神情又放松了下來。
孫漫朝著女孩微笑，許是血緣關(guān)系，令孫漫十分憐愛這個女孩。女孩看著身邊的漂亮阿姨，逐漸放下戒備，露出甜甜的笑容：“姨媽好?！?p> 孫漫看著這孩子乖巧可愛就喜歡得不得了。
“誒?！睂O漫欣喜的回應(yīng)著，看著暖暖活潑生動的模樣，悲傷的記憶又涌上心頭。
如果我的孩子還在的話，會不會也是像暖暖這樣活潑生動呢？
孫漫看著暖暖出神，漫媽察覺到孫漫不對勁，連忙喚了幾聲孫漫：“漫兒，漫兒？”
“你沒事吧？”漫媽注意到孫漫的臉色更加蒼白，神情更加憔悴，眼底還有深深的黑眼圈，眼里布滿了紅血色，就好像父親剛離世時的樣子。
“沒什么?！睂O漫連忙回神，強(qiáng)撐著精神招呼二人進(jìn)門。
“走吧，走吧，快進(jìn)去吧?！?p> 孫漫打開大門，迎接二位。
漫媽看著孫漫故作堅強(qiáng)，除了心疼，也不忍心拆穿女兒的心思。
漫媽轉(zhuǎn)移話題：“西華呢，你們沒一塊回來?。俊?p> “看看我，我也買了一堆的菜。”
“吃不完就留著嘛，剛好明后天也不用去買菜了?！睂O漫接話。
漫媽忽然想起什么事情，悠悠的問：“這段時間我不在，你們……沒有吵架吧？”
“沒有。”孫漫心虛的回應(yīng)了一聲，她一直忙碌自己手中的事情，眼睛都不敢看向自己的母親。
漫媽也懶得深究，嘆了口氣，說：“哎，也真是為難你們兩個了，新婚不久卻又操辦喪事?！?p> “誒呀，你說你們也在娘家呆了快幾個月了吧，怎么婚房還沒裝修好?。俊?p> “不知道。”孫漫不想聽到有關(guān)于西華的事情，心情有些陰郁。
“可能快了吧?！?p> 漫媽繼續(xù)小聲斥責(zé)：“這可就是他公西華不對了啊。哪有賴在娘家不走的，傳出去讓街坊鄰居怎么想！”
“媽?！睂O漫不滿的小聲反駁，眼神卻看向暖暖，暗示著還有小孩子在呢。
孫漫送柜子里拿出牛奶和小零食出來給坐在沙發(fā)上的暖暖。
“謝謝姨媽?！?p> 孫漫暖心的笑了笑，溫柔的摸著暖暖的頭，說：“暖暖乖?！?p> “暖暖先坐著等我做好吃的給你，好不好？”
“好。”稚嫩的聲音融化孫漫一天的疲憊。
孫漫暖心的笑了笑，起身走向廚房，漫媽緊跟其后，小聲的說：“你們的婚房，有沒有你的名字？”
礙于孩子在跟前，談?wù)摰膬?nèi)容不宜與孩子說著，于是開啟了小聲模式的談話內(nèi)容。
“不知道，和我沒關(guān)系?！?p> “嘖！”漫媽聽了，直接恨鐵不成鋼：“怎么沒有關(guān)系？！公孫漫，你可是與他公家結(jié)了婚的！”
“是不是他們公家欺負(fù)人吶！”漫媽說著就激動起來，不小心提高了音量。
孫漫瞥了眼客廳里玩耍的暖暖，小聲斥責(zé)：“媽！”
漫媽這才意識到自己說話有些大了，剛要繼續(xù)小聲討論之時，西華回來了。
“媽?！蔽魅A禮貌的打了個招呼，漫媽看到女婿那一臉老實巴交的模樣，但仍在氣頭上，也只是傲嬌的點了點頭。
孫漫裝作沒聽見沒看見一樣，繼續(xù)忙手中的事情。
一旁的漫媽瞧出二人的氣氛不對，看看女兒，又看了看女婿。心里篤定二人一定是吵架了。
在客廳玩耍的暖暖聽到開門的動靜，立馬興致沖沖的跑上來，嘴里喊：“媽媽！”
“噢，西華回來了，怎么今天回來這么早？”漫媽急忙接過話。
西華面露尷色，回答：“嗯我剛出差回來，所以回來的比較早?！?p> 漫媽一聽，臉色大變，聲音瞬間洪亮：“出差？”
稚嫩的聲音沖破這尷尬又緊張的氛圍，暖暖一下子就抱住西華的大腿，嘟囔著：“媽媽?！蔽魅A伸手扶住暖暖，有些發(fā)楞，下意識的看向?qū)O漫。
“暖暖。”孫漫看著暖暖奔跑著，她急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擦凈手連忙走了過來，她一把抱起暖暖，溫柔的解釋：“暖暖乖，這位是你姨父，不是媽媽?！?p> 暖暖抬頭看清那人的面龐，有些失望，還是禮貌的喊了一句：“姨父?！?p> 稚嫩的聲音敲擊著西華的內(nèi)心。
“誒?！蔽魅A也抵擋不住這么可愛的小東西，淡淡的語氣里多了絲溫柔與和藹。
“好了，繼續(xù)去玩吧?！睂O漫放下暖暖，安慰著。
暖暖依依不舍的看了眼門，還是乖乖聽話的回到沙發(fā)上了。
孫漫看著西華，雖然說現(xiàn)在很不想理會他，但是礙于媽和暖暖都在，也就沒在和西華爭吵。
孫漫轉(zhuǎn)身就走，西華一把抓住孫漫的手腕。孫漫頓住了，她回頭看著他，很快又轉(zhuǎn)移視線，問：“做什么？”
“她是誰？”
孫漫不情愿的小聲解釋：“靜兒的女兒，因為各種原因，和我們住上一段時間?！?p> 西華聽著，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在沙發(fā)上玩耍的暖暖。孫漫抬眸，順著西華的視線望去，立馬會意。
孫漫說：“你放心，我會親自帶著，不會打擾到你，也不會麻煩你。”
西華淺笑，輕輕推開孫漫，孫漫有些忐忑。
他居然推開我？
“你說什么呢？”西華挑釁著：“暖暖也是我的，你別想獨占?！?p> 孫漫聽后，愣了幾秒。
西華換好鞋之后就去陪暖暖玩了。
孫漫回到廚房看著客廳里西華與暖暖打成一片的溫馨畫面。
“漫兒啊，不是我說你，西華人是很好，可是在房子這件事上，是他做的不妥，改天，你得找他聊聊?！?p> 又來了！
孫漫不想和母親吵架，只得一味的點頭答應(yīng)：“嗯嗯嗯嗯！”
飯桌上，四人齊聚一桌，吃著媽媽做的美味佳肴。
暖暖看著手里那一雙不聽話的筷子，總是合不到一塊去。
“有勺子，我拿勺子給暖暖哈。”孫漫溫柔的說，立馬起身走向廚房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勺遞給暖暖。
“謝謝大伯母?！迸_心的接過。
“暖暖真乖。”孫漫忍不住贊嘆道。
“對了，暖暖這次回來幾天？”孫漫問。
“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靜兒不知道腦子里想什么，用著婆家給她的賠償金回學(xué)校深造了，說是要彌補(bǔ)少年時的遺憾，我就說嘛！總有一天他會后悔不讀書的！”
孫漫不語，回學(xué)校深造是靜兒最好的選擇。
“暖暖幾歲了？”孫漫又繼續(xù)問。
“幾歲來著，我也不清楚?！甭屴D(zhuǎn)向暖暖時，語氣柔和不少：“暖暖，你知道你幾歲了嗎？”
暖暖張開手掌比劃許久，最終比出一個“5”
“5歲了嗎？”漫媽不相信，追著問。
“好，那暖暖上學(xué)了嗎？”
暖暖搖頭，沒再回答。
她不知道什么是上學(xué)。
漫媽回過身來，小聲責(zé)怪：“這個靜兒，自己不愛學(xué)習(xí)就算了，連孩子也不會教！！！”
孫漫連忙打斷母親要接下去說的話：“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里面的事。”
孫漫這句暗示，漫媽才有所收斂。
一旁沉默的西華也難得開口：“是啊，我就覺得小孩子該玩就玩，該學(xué)習(xí)就學(xué)習(xí)，這樣就挺好?！?p> 漫媽看了眼西華，感到有些吃驚，公家飯桌上的規(guī)矩都是“食不言，寢不語”的，怎么西華這么健談。
而后又有些嫌棄，似乎在說“你懂什么”。
漫媽嘆了口氣，說：“話是這么說，可是誰家五歲小孩還沒有去上學(xué)的？”
西華淺笑，安慰的說：“媽，你放心吧，我和漫兒有空的時候會教暖暖的?！?p> “等你們有空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甭屝÷暤呢?zé)怪一句，隨后放寬心說：“好了好了，我也知道你們忙，教不教的無所謂了，反正我是管不到的。以后暖暖也是要回B市的，現(xiàn)在找個學(xué)校也無濟(jì)于事。”
“正好，你們就趁這次機(jī)會學(xué)會照顧小孩，然后——”
漫媽話沒有說完，就被孫漫不滿的打斷：“媽，快吃飯吧，都要涼了?！?p> 漫媽聞言，看了眼滿臉尷尬的西華，又看了看很難為情的孫漫，不爽的反駁：“怎么了，我說還不行啦？”
“大人不催，你們也不知道著急?！?p> “你看看你妹妹都幾個娃了，再看看你！”
孫漫手中的筷子忽地頓了下來，她愣在那處，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想起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悲傷和痛苦情緒涌上心頭。
漫媽很快注意到孫漫的不對勁，一下子心虛起來：“怎么啦？”漫媽不滿的癟癟嘴，認(rèn)為孫漫又要反駁自己，繼續(xù)說：“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西華也看向?qū)O漫，孫漫注意到西華的視線，連忙整理情緒，強(qiáng)裝鎮(zhèn)定的回答：“沒什么。”
“您說的都對。”孫漫乖巧的回答。
西華瞥見孫漫眼角已微微泛紅，他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
“媽，我認(rèn)為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暖暖，再怎么樣，她還是得上學(xué)的，脫離同齡人太久，會產(chǎn)生不好的影響?！蔽魅A悠悠的開口建議。
漫媽像是看稀有物種一樣呆呆地看著西華。
西華感受到漫媽異樣的目光，氣氛沉默了好久，西華識相的閉上嘴巴乖乖吃飯了。
“西華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那就這樣吧，漫兒，你是當(dāng)老師的，就為暖暖留意一下合適的學(xué)校，然后看看怎么安排進(jìn)去吧?！?p> “我只是個小啰啰，不是大領(lǐng)導(dǎo)，我沒有那么大的權(quán)力。”孫漫情緒很低，語氣也很冷淡。
漫媽就疑惑了，質(zhì)問：“欸我就不明白了，叫你做點事情怎么就這么難？讓你幫暖暖留意一下學(xué)校怎么了？”
孫漫沒心情和漫媽吵架，西華見狀，連忙開口轉(zhuǎn)移漫媽的火力：“媽，媽！”
西華趕緊叫住這場戰(zhàn)爭，連叫兩遍“媽”才喚醒漫媽的理智，她看著陌生人叫自己“媽”還挺別扭的，但是礙于這個陌生人是西華，這個面子又不得不給。
漫媽生氣的冷哼一聲，這件事情既然提出來了，不解決她是誓不罷休的！
“既然是我提出來的，就由我來安排吧?！蔽魅A不緊不慢的說著。
漫媽冷哼一聲，嘟囔道：“看看人家西華多會做事。”
孫漫面不改色的繼續(xù)吃東西。
西華又說：“媽，今天我還有件事情要說，就是我和漫兒的婚房已經(jīng)安排好了，這些天也是多謝媽的照顧，現(xiàn)在又加上暖暖的到來，想必已經(jīng)是身心俱疲，過完年我想著我和孫漫帶暖暖回到我們的新房去生活。”
“一來，媽也能好好休息，不用操勞這么多；二來，我們才可以更好地完成媽的……愿望，如何照顧小孩。”
孫漫聽著西華這一頓噼里啪啦的話語，不禁感慨若是沒有這份賭約，她會相信這是兩人相愛的婚姻，演的太好了，為他豎起大拇指。
漫媽也是被說得沒有話語反駁，吞吐幾下，還想挽留：“可也不必都走吧……我……”
孫漫急忙添了把火：“媽，你放心，你想暖暖了可以隨時上來找我們，家里的大門永遠(yuǎn)為你敞開?！?p> 漫媽更加無言以對，她幽怨的看向?qū)O漫，把心里被西華堵回去的憋屈全都傾注于眼神上。
好你個公孫漫，這回看在西華的面子上，我就放過你！
一頓飯就這么在漫媽的閑言碎語中度過。
吃過飯，西華又繼續(xù)去上班了。
是夜，門打開了。
西華回到家發(fā)現(xiàn)家里還有一絲微弱的燈光，他輕手輕腳來到燈光的出處，是孫漫的房間。
他站立在孫漫的房前，在心里做了很久的思想斗爭，好不容易鼓起一陣子勇氣，抬起手準(zhǔn)備要敲門的那一刻，西華又猶豫了。
他像泄了氣的氣球一樣狠狠的松口氣，懊悔自己為什么這么懦弱。
他低下頭在內(nèi)心批評指責(zé)自己，很快，那微弱的燈光滅了。
西華更加沒有勇氣去敲開那一扇門，而門后邊又何嘗不是有一顆猶豫不決的心在等待推開這扇門的人。
可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