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著的篝火發(fā)出噼啪的聲響,兩人相對而坐,氛圍極其沉默。
白純看向荀一隅,他破碎的衣服下透露出深深的傷痕。在知道他就是追殺自己的那個黑衣人后,白純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他還是“白純”的時候,兩人可是最要好的朋友。而現在這份友誼的背后也多了一些不一樣的味道。
他嘆了一口氣,決定主動打破這個局面。
“狗子,你這幾天去哪了?我老是去找你都沒找著。”
荀一隅搖了搖頭。
“其實我哪也沒去,只是你看不見我了。彼者可以一定程度上操縱【災厄演變系統(tǒng)】,用來屏蔽一個人自然很輕松?!?p> 白純瞪大了眼睛,一時間居然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荀一隅起身脫下衣服,露出身上的傷疤。他一邊低頭清理傷口,一邊繼續(xù)說道,
“我的代號叫做【無銘】,在這次設定中‘荀一隅’是你最親密的朋友,我只是借用了這次演變中的這個角色來接近你?!?p> “我的靈魂附在了真正應該成為‘荀一隅’的那位【基石者】身上。”
他用小刀破開那些愈合的傷口,從中挑出幾乎快要和血肉長在一起的灰色絲線。他閉眼忍受著痛苦,雖然說這幅身體不屬于他,但為了更好的偽裝,深度融合是必要的。
這包括了一切的感知,當然也有痛覺。
......
良久的沉默后,白純再次提問。
“你的目的是什么?!?p> 他的語氣帶上了一絲警惕的冷意。即使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這個結論也還是讓他難以接受。他的身邊竟然沒有一個真正的“人”,連他最珍惜的朋友也是帶著目的而來。
白純苦笑了一笑,覺得自己太天真。連自己都是“假的”,他居然還在奢求有真正的朋友。
像是察覺到了白純的情緒,荀一隅,或者說無銘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白純。
“抱歉,這不是我的本意。但是為了瞞過那個彼者,我只能這樣做?!?p> “在儀式正式開始前,我不能暴露我的身份?!?p> 無銘用紗布纏繞在自己的傷口處,血紅色從紗布上滲了出來。
“【基石者】到底是什么?”
看見白純詫異的眼光,他解釋道。
“【基石者】的軀體并非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人類肉體’,他們是【永恒虛光教團】通過采集【災厄之孽】的碎片制作而成的人形造物,本身就屬于超凡的煉金產物?!?p> “通過【災厄演變系統(tǒng)】的力量,賦予各種屬性后加入演變。所以,在這個【系統(tǒng)】內【基石者】和正常人類幾乎沒有差異?!?p> “在這里,你們有情感,會思考,甚至連生老病死都可以被模擬?!?p> 白純打斷了他。
“但其實這些都是假的,是吧。”
“我們只是活在這個虛擬世界中的角色,沒有靈魂,沒有生命。我們的一切都被那個鬼系統(tǒng)監(jiān)控和操縱著!”
他的語氣變得激烈,有怒火在他眼中燃燒,他心中生出了一種情緒,
叫做“不甘”。
白純深吸一口氣,捏了捏自己的眉間。
“抱歉,我......”
他也不知道該怎么接著說,只能低頭沉默。
可今晚的沉默已經足夠多了。
但無銘沒有在意,他理解白純,他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來到這里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帶走你,師兄。”
無銘在心中無聲地嘆了口氣,說出了那個稱呼。
白純唰的一下抬頭,難以置信地看向無銘。
“你說什么?!”
無銘起身看向遠方。他的視線似乎穿過了林立的高樓,直至“世界”的盡頭。
“但不是現在。彼者開始了他的儀式,封鎖了這片空間,我們都無法離開。而且......”
他看向白純,
“而且你也已經進入了他的儀式,在擺脫這束縛前,你無法離開?!?p> 白純皺眉,
“什么儀式?”
無銘走向白純,從他的包中拿出了一張老舊的照片遞給白純。
“那是屬于他的【補完儀式】,我還是沒能阻止他。這張照片我?guī)湍氵€原了,這是原本設定中最初的樣子?!?p> 白純接過照片,上面是一對情侶。男人傻笑著摟著女人,而女人在羞澀間還帶著一絲欣喜。白純認得,這是他“記憶”還沒被重置前父母的合照。
他終于想起了那個關鍵的問題,有些迫不及待的抓住無銘。
“對,我的父母呢?他們到底怎么樣!”
即使知道自己的記憶是虛構的,他還是忍不住去關心和他們有關的事情。
無銘看著自己記憶中師兄的模樣,有些不忍。
“你父親這個角色在這個世界中已經死了,而你母親其實從一開始就不曾存在?!?p> 如雷轟頂,白純緩緩放下抓著無銘的手,目光呆滯。
“你說什么?”
無銘搖了搖頭,
“回想起來吧,白純。在這個世界中她一直都不存在,她甚至不是一個真正的角色?!?p> “因為你記憶中的母親,其實是來自【災厄之孽】的認知污染!”
白純不敢相信地捂住腦袋,原本的記憶在此時變得模糊。
那個每天早上為他準備早餐的女人,那個在生日時帶他去游樂園的女人,那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一點點消失了。
覆蓋在記憶之上的認知污染被點破,他看清了自己的記憶。
原來,從頭到尾都只有他一個人。
......
白純抬眼,似乎又一次看到了那個女人。
她的面容看著大約四十多歲,額頭上幾縷白發(fā)被她偷偷的藏起來,夾雜在黑發(fā)叢中,似乎是不想讓人看見。
透過有些皺紋,但五官依舊美麗的臉能猜到,她年輕時肯定也是一位清秀的漂亮姑娘。
時光在她身上割出了些許的印記,讓人感嘆。
她腰間圍著的圍裙下是件輕紗的花色長裙??梢钥闯黾词鼓挲g大了,女人也是喜愛打扮的,她不愛服老。
但那雙微微向前伸出的手卻格外蒼老,如同枯黃的樹枝。
看著女人伸出的手,白純不自覺地向前走去,他很想再次牽著這個女人的手。
白純上前握住了幻象的手。雖然在無銘看來,他只是握住了一團空氣,但白純能感覺到,她是存在的!
她就在那里啊!
冰冷而粗糙的觸感傳來,但卻有一種熟悉的溫柔,讓他眉眼間微微發(fā)酸。
他低下了頭。
白純很想哭泣,為這位曾經美麗的年邁女人哭泣。
火焰開始纏繞在女人的長裙上,她燃燒起來,像是一場盛大的獻祭禮。
白純心里無緣由的升起一股怒火,
你們,你們還要毀掉她多少次?。?p> 正當白純憤怒時,剛剛他握住的那只手居然動了起來。手伸到了他的臉頰邊輕撫著,如同母親安撫著哭泣的孩子。
在烈火中的女人居然活了過來,疼愛地看著白純,似乎有很多話和他說,但她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莫名的記憶涌現在白純腦中,似乎這個動作其實發(fā)生過很多次。
在孩童跌倒哭泣時,在男孩找不到心愛的玩具時,在男生被父親苛責要求時。
無數次,再無數次,而如今卻變得陌生起來。
女人表情溫柔,用著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白純,眼角里透露出一絲絲心疼之意。
白純嘶啞地喊道,
“媽媽!”
女人一點點化作灰燼徹底消失了。
白純徹底沉默了。
……
無銘走上前來,猶豫了下,選擇繼續(xù)補充道。
“【災厄之孽】的全稱是‘災厄之孽,虛無之母’,任何誕生于它的東西都會被染上名為【母親】的污染。這是‘生命’的代價。”
“無論被污染者是否真的有母親,都會自發(fā)的構建一個虛假的【母親】形象。那是只存活在他們自己世界中的【母親】?!?p> “而由它的碎片制造而來的【基石者】自然也有這個污染。”
“所以【系統(tǒng)】不需要為【基石者】設置母親這一角色,他們會自發(fā)的誕生這個思維上的幻象。”
白純沒有理會他,而是繼續(xù)望著那張舊照片。隔了很久他才開口。
“那這張照片上的人是誰,為什么和我看到的幻象一模一樣。”
“那是你的角色原型,也是我的師兄,真正的‘白純’,他的母親?!?p> 白純轉頭看向他,目光熾熱而明亮。
“這也是我為什么來到這里的原因。他的一部分還活在你的體內。”
無銘向他伸出了手。
“跟我走吧,白純。這個世界外面有你應得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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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鹽味冰淇淋
菜雞作者,艱難碼字,本周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