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周四,注定是忙碌的一天,一上午,林蕭然幾乎腳不沾地,與師姐黃薇一起,多次往返器材科與實驗室,終將所需藥品領齊,沉重的二氧化碳鋼瓶也送到了羅興騰老師實驗室。
就在認為可以喘口氣時,二氧化碳培養(yǎng)箱又出了問題。
二氧化碳培養(yǎng)箱平時沒有閑置,僅作為普通培養(yǎng)箱使用,通風、恒溫系統(tǒng)一切正常,操作面板及顯示屏也沒出故障,但通入二氧化碳后,數(shù)據(jù)顯示卻是零,黃薇急得直跺腳。
實驗員董大姐同樣一臉迷茫,據(jù)她所說,這臺設備剛進實驗室時一切正常,沒有出現(xiàn)任何問題,也不存在磕碰,于是,大家開始懷疑二氧化碳!
二氧化碳的問題不能排除,可這種機率極小,海津化工大學的強項在于化工領域,二氧化碳屬于常備物資,消耗量較大,如果它存在問題,早有人鬧了,怎能等到現(xiàn)在?
林蕭然講出了自己的理由,董大姐與黃薇也算認同,可是,既然問題不是出自二氧化碳,難道……,設備出了問題?
隨后,不得不聯(lián)系羅老師。
羅老師還兼著生物學院的副院長,平日里的工作相當繁忙,很少在實驗室露面,今天也沒有例外,接通電話時似乎還在開會。
通話非常短暫,董大姐還刻意壓低了聲音,回避著二人,因此,無論林蕭然還是黃薇,并不知道他們說了一些什么,但無所謂了,董大姐很快給出了答案。
羅老師的意見很簡單,設備給黃薇使用他沒有意見,但不保證效果,也就是說,能用就用,不能用拉倒!
黃薇聽罷一臉糾結,如果羅老師的培養(yǎng)箱無法使用,實驗進度將受到極大影響,難道只能等到自家培養(yǎng)箱改造完成?那樣的話,實驗恐怕無法立即啟動,至少浪費兩個月的時間!
假期她不打算回家,準備利用這段時間加班,趕一下論文的進度,誰能想到設備現(xiàn)問題,有些措手不及,最后,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林蕭然。
林蕭然不是多么在意,實驗進度,難道陸老板就不在意嗎?
羅老師說得沒錯,無償給你用設備,已是天大的面子,后勤保障還要人家出力,憑啥?。?p> 是時候給陸老板找點事了,林蕭然心中暗笑,拽著一臉沮喪的黃薇離開,回去尋自家導師理論。
這些天陸文林教授心情大好,他沒有想到,林蕭然加入黃薇實驗的這步閑棋,效果不是一般的好,那小子似乎對動物細胞培養(yǎng)相當熟稔,不僅明確了實驗方向,還提出許多建設性意見,黃薇的實驗也見到了一絲曙光。
如果早知道小家伙有這種天分,把他留下來,做自己的助手該多好啊!
他旋即又露出苦笑,林蕭然只是一位碩士生,在校期間也沒有突出表現(xiàn),把他留下來,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若他父親仍在,倒可以動動心思,現(xiàn)在嘛,僅憑自己的力量……,還是算了吧!
唉,陸教授深深嘆了口氣。
就在此時,他發(fā)現(xiàn)林蕭然與黃薇推門進來,出現(xiàn)在辦公室。
“實驗準備得差不多了?”看著滿頭是汗的兩人,老頭露出滿意的笑容。
“能領的材料領齊了,可是……,培養(yǎng)箱不能用!”黃薇臉上近乎帶著哭相,顫聲說道。
“羅老師不讓你們使用設備?”陸教授怔在了那里,不可置信道。
“讓用啊,但設備是壞的,通入二氧化碳沒有讀數(shù)!”黃薇繼續(xù)道。
“找羅老師啊……,他不能解決嗎?”陸老板神情不變,目光一刻不離地留在黃薇的臉上,似乎要在對方的表情中,找到答案。
“咳!”老板的態(tài)度讓林蕭然實在無語,暗道都什么時候了,你不想著解決問題,還要推諉,指望羅老師出手,人家欠你的嗎?因此,他干脆接過了話頭,“羅老師說了,設備隨便我們使用,但如果壞了,人家不負責維護!”
陸教授怔在那里,目光在黃薇與林蕭然二人臉上不住掃過,其中似是進行了掙扎,好半天才露出苦笑道,“嘿嘿,這個老羅,一點兒虧不肯吃……,看來,不舍上這張老臉是不行了!”
林蕭然心中不以為然,暗道,遇到你這樣沒擔當?shù)膶煟彩菦]誰了。
陸老師又長長呼出一口氣,帶著擰成苦瓜的臉,起身說道,“林蕭然,跟我走一趟化工廠吧!”
所謂化工廠,就是學校實習廠,各個實驗室,一般設備出現(xiàn)問題,找化工廠尋求支援是不二法門,陸老板也不例外。
不過,相同情況,對于那些有實力的教授來說,只需一個電話就能解決,但咱們陸教授不行,他沒有那么大的面子,若不跑這么一趟,肯定無法解決。
化工廠位于家屬院北側,工廠密閉性極好,所有設備封閉在一個巨大廠房之內,所以,即使在運轉期間,也不會有異味散發(fā),對環(huán)境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這種設計,使得整個化工廠只有一處超大廠房,異常整潔,或者有人說了,開玩笑,即使再大的廠房,能裝下所有設備?
真正的化工廠恐怕難以實現(xiàn),但學校工廠是微縮版,僅作為教學使用,小得太多了,盡管如此,廠房依然極其巨大。
三人經院門,進入廠房,各種罐體及管道呈現(xiàn)眼前。
林蕭然對這里相當熟悉,他打小就在校園長大,近在咫尺的校辦廠更是經常光顧場所,待逐漸長大,管理逐漸變得嚴格,后來的孩子再沒有同樣的待遇。
一年到頭,廠子閑的時候居多,倒是廠房又高又大,給人感覺異常涼爽,進來后讓人有些不愿意離開。
廠房西側,隔有三層結構的樓房區(qū)域,那是廠辦,陸老師帶著林蕭然,直接走到一樓最里側的房間。
這是個套間,外間大概二十來個平方,有臺鉗子、臺鉆等一干維護設備,散發(fā)著濃濃的機油味道,有些凌亂,讓人多少有些感覺不適,里間就比較小了,僅擺了一張床,一張桌子,一位年近五旬左右大叔,正懶散坐在電腦前,緊張地掃著雷!
大叔圓頭圓腦,環(huán)形山的稀疏頭發(fā),盤踞在地中海上,他沒穿工裝,僅套了件泛黃的跨欄背心,明顯凸起的啤酒肚,似乎飽含了歲月人生,滿是油膩的灰色工作褲,軟塔塔的,早已沒了形,腳上那雙帆布鞋,與這處環(huán)境倒是配搭。
“田師傅,忙著吶?”陸教授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低聲下氣地打著招呼。
被喚作田師傅的大叔,早知道來人為誰,卻依舊端坐不動,醉心游戲之中,只有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挑,鼻子發(fā)出“嗯”的一聲,表示知道了。
“咳、咳!”對方的無禮,讓陸文林感到羞臊,卻不能發(fā)作,他是來求人的,雖然心中恨得要死,臉上只能耐著性子,伏低做小,“老田啊,我知道你好喝兩口,剛弄了兩瓶三十年杏花村,要不要中午一起嘗嘗?”
田師傅瞥了陸文林一眼,但瞬間收回了目光,并不介意對方身后跟著學生,仍然不屑地道,“老陸你是不是憋著心思害我!大中午的喝酒,被學校發(fā)現(xiàn)是什么后果你知道嗎?哦,你是教授不用擔心,但我只是個小小的工人,能跟你比嗎?”
“晚上、晚上總行吧?”陸文林鼻子都快被氣歪了,甚至有一走了之的沖動,可是不行,他現(xiàn)在有求于對方,不能動怒,若到校外找人維修,費用什么姑且不論,時間就耽誤不起,不得不委曲求全。
“我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想請我喝酒,還真不方便,早約滿了,今晚我看看啊……,已經叫了大智他們,還有其他事兒嗎?”
“成成,兩瓶杏花村給你拿過來,想什么時候喝隨意!”
“我說老陸啊,你早這么敞亮多好???算了,有什么事兒直說吧,不必拐彎抹角?!?p> 費了半天勁,田師傅終于點頭應下,陸文林則輕輕撫去額頭汗水,暗道,今天總算沒有白來。
田師傅確實傲氣,但不可否認,他的能力很強,僅通過黃薇的描述,便斷定問題出自二氧化碳探頭,隨后帶著東西來到實驗室,不過十幾分鐘,圓滿解決。
只是,期間陸老板的嘴角不知道抽了多少回!
田師傅帶上酒走了,林蕭然與黃薇仍然在忙,設備雖然好了,少不得還要調試一番,實驗前不得有任何紕漏!
直到了下午兩點,兩人才疲憊地回到實驗室。
兩人累得不想說話,黃薇繼續(xù)完善實驗計劃,林蕭然坐在電腦前,瀏覽著網(wǎng)頁。
突然,外面?zhèn)鱽砬瞄T聲,一道南方口音響起,“請問,林老師在嗎?”
實驗室沒有林姓老師,但林蕭然卻猜到了來人是誰,制止了黃薇說話舉動,微笑著起身開門,隨后,一位身量不高、鼻子上架了副眼鏡的白凈青年,出現(xiàn)在二人面前。
見到此人,他心中有種抑制不住的激動,暗道,老朋友啊,我等你……,已經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