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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bǔ)天闕

第四章 難離

補(bǔ)天闕 云夢浮 4010 2022-09-29 12:00:00

  從定靜中醒來時(shí),已是一夜過去,梁淵體察自身,感覺功行稍有進(jìn)益,但離元?dú)馔隄M還差許多。

  他心下推算,依此般速度,若要完功還得費(fèi)上數(shù)月。

  這還是日夜修持,功行不綴,若是遇上斗法等消耗元?dú)庵?,怕是得遷延至半年。

  念及此處,梁淵不由感嘆赤血云煙對元初境修行的助益極大,若想在短時(shí)間內(nèi)再做突破,還是離不開此物。

  可他也感覺若這赤血云煙僅是兼具內(nèi)外二藥的功效,怕是也難有如此神效,這其中應(yīng)當(dāng)還有其他緣故。

  梁淵對此心有疑惑,打算稍后再尋機(jī)向師兄問詢,不過以師兄的性子,怕是也不會透露太多。

  他心意落定,便自提劍出門,見外間昏暗,知是時(shí)候尚早,決定先尋處僻靜之地嘗試吐納天地精氣。

  越過幾間空蕩的草屋,來到山腳竹林外,只見此處有條小道蜿蜒曲折,穿過密竹,又沿山勢而上,隱于山林之間。

  他沿著小道徐步而上,穿過竹林叢樹,登上山頂,見左側(cè)有處高崖,便又轉(zhuǎn)步而至。

  梁淵在高崖上站定,縱目遠(yuǎn)望,只見下方是片廣袤的荒野,自崖下一直往北延伸,卻因天光暗淡一眼望不穿邊際。

  大河自西向東穿過荒野,劃分南北兩岸,并有一條支流斜向東南,分開了平原,村落就夾在平原與南邊的山嶺之間。

  他尋了塊巨巖,面朝東邊村落坐定,靜心凝神,運(yùn)轉(zhuǎn)功法,就著清風(fēng)吐納天地靈氣。

  此地離世出塵,云霧繚繞間亦是難見煙火氣,連帶著納入體內(nèi)的靈氣也不似昨夜在山腳茅屋修行時(shí)那般渾濁,頗有些清新濕潤的感覺。

  隨著靈氣入體,搬運(yùn)周天,他頓時(shí)察覺氣海中提煉的元?dú)庠谛煨煸鲩L,較之昨夜運(yùn)使道訣苦磨修行快上幾分。

  梁淵沉浸在修行之中,待得發(fā)覺吐納的靈氣平添了幾分熾熱時(shí),才暫且中斷吐納。

  他睜開眼,只見天日初起,霞光映徹,照得漫天一片赤黃。

  赤霞拂過山嵐,撥開樹影,在這高崖與視空遠(yuǎn)際之間,鋪開一條浩大通途。

  得見此景,梁淵心中莫名生出些意氣,直欲追逐這霞光直上,踏空而行。

  可他如今尚無此能,也只得提劍而舞,在這朝霞之下?lián)]舞道道劍光,以抒心氣。

  待得劍勢收斂,梁淵只覺心意一暢,連體內(nèi)元?dú)庖彩且魂嚿蠐P(yáng)。

  他橫劍于眼前,左手撫過劍身,輕聲自語:“你雖通體玄黑,但我卻期望你以后能伴我逐光而行,既如此,你便喚作逐光吧!”

  說罷他便轉(zhuǎn)身提劍下山,起初還順著小道緩步徐行,隨后又轉(zhuǎn)為疾步奔走,直至在山林間縱躍來去,疾馳而下。

  當(dāng)遠(yuǎn)處村落揚(yáng)起的裊裊炊煙越過重重樹影映入眼簾,梁淵不由放緩了腳步,身后蕩起的煙塵也隨之落下。

  他不想攪擾了村子的清凈,便避開了田間勞作的村民,轉(zhuǎn)向東邊古樹行去。

  今日除卻既定的修行外,他還打算向師兄討要幾門護(hù)身之法,倘若其中有劍法就更妙了。

  生長了千余年的古樹一如既往,依然在此延續(xù)著獨(dú)屬于它的故事。

  高大繁盛的樹冠披著朝日的輝光,其下陰涼依舊,只是不見了那位慣常在此納涼的白衣道人。

  梁淵疾步躍上高丘,四下觀望,可仍是未曾尋得陸師兄的身影,他有些慌了神,試著呼喚:“師兄,你可還在?”

  話語空自回響,卻無人回應(yīng)。

  梁淵走到陸師兄一貫倚坐的蒲團(tuán)前,端坐其上,把劍橫膝,看著遠(yuǎn)空,默然無言。

  也許,陸師兄已然離去了。

  雖心中早有預(yù)料,可當(dāng)此刻來臨,他還是有些茫然無措。

  自安陽城破,親友皆喪,他流落到此,支撐他茍活于世的不過恩仇二字。

  若非陸師兄引他入道,為他燃起希望之火,恐怕此刻的他,也僅是具被仇恨驅(qū)使的空殼罷了。

  梁淵枯坐樹下,沒有修行,而是回顧這些時(shí)日同陸師兄的相處。

  初聞復(fù)活希望時(shí)的欣悅,與師兄言談時(shí)的輕松愉快,以及此刻驟然發(fā)覺師兄離去的傷感無奈,種種情緒彼此交織,使他回味,卻又苦澀難言。

  梁淵驀然想起師兄傳法前的三問,或許,修道人本就注定與孤寂同行。

  他本以為自己無所留戀,對此不以為然,可如今初嘗離愁,便難以自持……

  呵,他心下自嘲,強(qiáng)壓愁緒,撐起身體,正欲離去,卻聽到一道熟悉的話音傳入耳畔。

  “師弟,你占了為兄的座了?!?p>  梁淵匆忙起身回望,就見一道稀薄暗淡的身影站在樹下,正是他原以為離去的陸師兄。

  看著眼前熟悉的身影,梁淵心神激動,急切地問道:“師兄,你這是去了何處?”

  “師兄我就不用休息嗎?”陸先生聽得此問不由失笑,反問道,“倒是你,為何今日來得這般早?”

  梁淵想起自己此行目的,只是如今卻也不那么重要了,他追問道:“師兄你還沒回答我?!?p>  陸先生輕聲笑了笑,有些無奈地回道:“宗門管束森嚴(yán),師兄我可是廢了好大勁才找到機(jī)會偷跑出來。”

  梁淵聞言稍寬了心,只得勉強(qiáng)接受了師兄的解釋。

  實(shí)際上他也知道,陸師兄說話總是半遮半掩,如今說不得也是搪塞之言。

  他轉(zhuǎn)而又注意到陸師兄身影暗淡,幾近透明,不由問道:“師兄你這是怎么了?”

  “無礙,”陸先生兩手一攤,輕松自然地解釋道,“正如你所見,我這只是假借光影化身到此。”

  他不待梁淵多想,隨口轉(zhuǎn)移了話題:“你此番早到,可是心有疑惑,難以尋解?”

  梁淵被打斷思緒,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回轉(zhuǎn)正題,將昨日修行產(chǎn)生的疑惑說與師兄聽。

  陸先生聽罷不由失笑:“周天行氣法是普世之法,不會因時(shí)日變化而有所增益,應(yīng)是其他緣故。”

  他凝神察看片刻,隨后問道:“我觀你修行進(jìn)益,倒像另有法器相助,莫不是你昨日歸去后有寶投身?”

  法器?梁淵思量一會,回想起荒原經(jīng)歷,他從袖袍中取出墨珠,遞給師兄:“我倒是拾得一枚珠子,不知算不算法器?”

  陸先生瞥了一眼,沒有接過,詳細(xì)解釋道:“此為寄心之寶,其寄托于修道者心中,你若視之無意,它便隱匿無形,反之若是起意關(guān)注,又自會顯化?!?p>  “至于這件法器的功用,”陸先生說到此處,頓了頓,深深地看了梁淵一眼,“恰巧可以自一應(yīng)外物中提煉元?dú)?,尤其是血?dú)狻!?p>  梁淵聽罷稍微放寬了心,對于莫名事物他難免心懷警惕,不論是昨夜修行的詭異精進(jìn),還是這方才得悉根底的寄心之寶。

  如今修行精進(jìn)之因已然找到,可歸功于這墨珠,不過此物的來源還未可知,還需探明才是。

  他捻起圓珠,在指尖轉(zhuǎn)動,仔細(xì)打量,就這枚其貌不揚(yáng)的墨珠也是件法器?

  而且還能從赤血云煙中提煉元?dú)?,輔助修行,又正好遺失在荒野中被自己撿到。

  若說這一切純屬巧合,也未免太過牽強(qiáng)。

  梁淵抬頭看向陸師兄,疑心這是師兄暗藏于外,假借奇遇名頭賜予自己的法器。

  心中想到這般可能,不由出言試探,他朝陸師兄伸出手,討問道:“不知師兄可有此寶的祭煉之法?”

  陸先生好似沒有察覺自家?guī)煹艿男⌒乃?,他欣然笑道:“你縱是不問,我也得尋機(jī)給你,此外師兄還準(zhǔn)備了一些合用外物,你正好一并祭煉了罷?!?p>  梁淵暗道果然如此,就見陸先生抬手虛點(diǎn),一道熒光沒入自己眉心。

  他閉目微一感應(yīng),發(fā)覺心中多了一門道訣,正是法器祭煉之術(shù)。

  梁淵起念間,運(yùn)使道訣,開始祭煉墨珠。

  與此同時(shí),他忽而想起,自己是前夜激斗后就拾得此物,那為何昨天在上午修行之時(shí),此寶無有助益之效呢?

  待初步祭煉完成,他睜開眼,正欲就此事詢問師兄。

  卻見陸先生起袖一揮,將昨天的青碧小鼎取出,隨后又有兩道赤紅煙氣從中飄起,在小鼎上空追逐環(huán)繞。

  得見昨天招致苦痛的根源,而且還翻了倍,梁淵心中一緊,不由縮了下腳步,出口詢問:“師兄你這是……”

  “不必言謝!”陸先生抬手中斷了梁淵探問的話語,他起手一指,那兩道煙氣朝著梁淵一落。

  待煙氣將后者完全遮蔽在內(nèi),他才松了口氣:“師弟你就先好自修行,待功行更近一步才好祭煉法器。”

  梁淵只得盤坐而下,撫定心神,雙手捧著墨珠,在赤煙繚繞中運(yùn)轉(zhuǎn)功法,靜心修行。

  墨珠在云煙中躍動,赤光微閃,吞吐著血色煙氣,隨后化出一道有質(zhì)無形的光柱將梁淵籠罩在內(nèi)。

  陷入深層修行中的梁淵未曾發(fā)現(xiàn),那墨珠吐納的血煙竟有兩處來源。

  其中一處,自是源自小鼎中飄落的兩道赤血云煙。

  而另一處,卻是由墨珠內(nèi)的赤紅晶碎轉(zhuǎn)化而來,且此類煙氣更為渾厚,色澤也更加鮮紅,幾近血色。

  陸先生看著這一幕,神色凝重,久久不語,末了才輕嘆一聲:“師弟,但愿你往后能持定道心,不墮入魔道?!?p>  說罷他便轉(zhuǎn)身飄到一旁,取出十余件煉材與三件器胚,開始為梁淵打造法器。

  他揮手間自無形處招來一道淡藍(lán)光焰,將那些煉材包容在內(nèi)。

  但見焰光一閃,融毀了煉材形體,化作青煙消散,卻未傷其質(zhì)性。

  隨后這十余種色澤各異、形態(tài)不一的質(zhì)性分自融合,轉(zhuǎn)又分化為三道清氣,各自落入提前備好的三件器胚之中。

  透過器胚外覆的流光,隱約可看出是一件衣袍、一件流梭以及一枚玉符。

  陸先生凝神打量這三件法器,頗為自許,但當(dāng)他目光掠過衣袍時(shí),卻不由微微皺眉。

  于是又起手一點(diǎn),將原本白色的衣袍改了形制,換為黑色外袍、白色內(nèi)襯,方才舒緩了眉頭。

  陸先生揮袖收起淡藍(lán)光焰,便又倚坐樹下,靜心等待師弟修行。

  而梁淵在赤血云煙投落后,也暫且無暇考慮其余,他心神沉定,運(yùn)轉(zhuǎn)功法,竭力吸納著周身投落的純凈元?dú)猓a(bǔ)益自身。

  對比昨夜,他察覺到墨珠在自身有意催運(yùn)下是何等功效,對于修行的助益堪稱事半功倍。

  隨著自身功行的增進(jìn),他也是感覺到身內(nèi)、身外二重天地間的隔閡在逐漸消去,而此步又轉(zhuǎn)而推動了自身對外來元?dú)獾南{。

  當(dāng)最后一縷血煙消去,轉(zhuǎn)化為元?dú)馐諗咳塍w內(nèi),梁淵感覺自己觸碰到了某種關(guān)隘,氣海中提煉的元?dú)怫畷r(shí)沸騰起來。

  他收攝心神,體察己身,只覺已然貫通內(nèi)外,氣隨意轉(zhuǎn),念動間便可通達(dá)周身,如此已是修至氣海滿盈。

  梁淵睜開雙眼,體表隱泛玉光,體內(nèi)氣海元?dú)獠粩嗌v,待他持定心神,撫平躁動的元?dú)?,便將此相消隱。

  他起身站定,就見眼前有三道流光飛舞,知是師兄允諾自己的法器,當(dāng)即運(yùn)使祭煉之法,收攝飛舞流光。

  倏忽間梁淵便披上玄色法衣,將流梭收入袖袍,最后執(zhí)拿玉符,持劍而立。

  他轉(zhuǎn)眼看向陸師兄,只見后者倚樹微笑,眼含贊許。

  梁淵上前幾步,正欲請教三件法器的功用,卻見師兄化身的光影暗淡無光,輕風(fēng)拂過,便徹底消散于天地間。

  唯余一道留語,一如往常那般,清淡悠遠(yuǎn),兀自傳蕩。

  “小梁師弟,這數(shù)日相處,見你修行入道,我很是欣慰,可來來往往終須一別,師兄我也到了歸去之時(shí)了?!?p>  “我知你厭我話不說盡,半遮半掩,可道唯有行過方知,我期望你能親身踐行……”

  “那玉符且收好,這是我們這一脈的象征,師兄于此留有一些功法道訣,另有一些未盡之事,待你功行到了便可知悉。”

  “最后,師兄惟愿你道途長遠(yuǎn),如此,我們還有再見之機(jī)?!?p>  話音回蕩,梁淵孤身佇立古樹之下,心緒復(fù)雜,此際遠(yuǎn)空霞光未散,可他又該逐光何往?

  ……

云夢浮

依舊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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