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梁淵離去不過數(shù)天,此時安陽縣已然多了生氣,有不少百姓自附近村落遷移至此,有些大戶還布設了粥棚,救濟難民。
承郡誅魔之后,韓修誠便給余道人傳訊,告知其誅魔情形。
臨近天明,余道人回訊通知二人到安陽會合。
梁淵與韓修誠回歸安陽,見城中情景,不由繞城而行,在城郊坐落的墓地前見到了余道人,此刻他站正在墓前,拜祭安陽百姓,悼念亡靈。
待其回過身,梁淵才溫言詢問道:“余道友,不知王道友何在?”
“王道人還沒到,我等暫且等候一會吧!”余道人說道。
說罷他便席地而坐,閉目養(yǎng)神。
梁淵與韓修誠見狀也盤膝坐下,耐心等待清河道派二人的到來。
烈日灼灼,臨近立夏,此刻天時已稍顯酷熱,三位道人在墳墓前端坐,各自修行。
將近一個時辰過去,三位道人心有所感,睜開眼,暫緩修行。
余道人看著漫步近前的王宋二修,心有不滿,便要開口責備。
“師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在墳頭修行的,”黃衣宋女修譏笑道,“還是三個,哈哈~”
王道人一見師妹開口,便心覺不妙,他來不及制止,只得向余道人看去。
果然,只見余道人皺眉冷斥:“自己來遲不知檢討,還有臉嘲笑別人!”
王道人又看向其他兩人,期望能開口轉圜一二,見梁淵與韓修誠都是皺眉不語,只得致歉。
余道人聽得其人討?zhàn)?,略有不耐:“閑話少敘,正事要緊?!?p> 梁淵與韓修誠聽罷神情一肅,便要取出誅魔所得器物,一同商議,不料那宋女修又開口,竟似十分詫異:“就在這里?墳頭商議……”
王道人及時制止了師妹話語,拉著師妹遠去,臨了拋下一句:“幾位道友,我等來遲,實是問心有愧,不若再稍等一會,容我們布置一二,以作彌補?!?p> 梁淵看著兩人遠去,實在無語,轉頭去看余道人,見后者冷著臉,無聲冷哼。
又是半刻過去,三人在王道人誠懇邀請下,來到附近的一處高臺之上,此處已是備好一些蒲團案幾。
宋道人將眾人引上高臺,各自落座,她雖未開口,觀其神色卻是在示意眾人評點。
余道人見此不由輕嗤:“也就你二人還在意這等外物,于我輩而言,何處不可安坐?”
宋道人聽其言語不由皺眉,待見得自家?guī)熜质疽?,才冷哼一聲,不再多說。
王道人溫和地笑了笑,開口轉圜道:“這都怨我費心布置,耽誤議事了?!?p> 余道人聞言也不好多說,只得回轉正題:“喚你等來此,只因誅魔有功,需得依次載述,此外也商議一番后續(xù)事機?!?p> 梁淵與韓修誠聽罷取出血衣道人所留器物,置于案幾上。
余道人見狀轉過頭,先是看了眼儀盤,說道:“梁道友,我得韓道友轉告,知你等已是解決了承郡魔患,卻不知可有憑據(jù)?”
“我不過誅殺了此地反王溫俠,至于憑據(jù)?”梁淵應聲回答,“自有承郡百姓為證。”
余道人聽罷兀自思量,沒有回應。
“梁道友之舉我來時也是有所耳聞?!蓖醯廊瞬挥砷_口證實。
“梁道友,我倒不是見疑于此,只是一時想到他事,”余道人聞言回過神,看向梁淵,說道:“誅殺反王一位,便算作十道功吧!”
梁淵一時間也不知這十道功算是多少,只是看了眼韓修誠。
韓修誠回過頭,卻是會錯意,他看向余道人,說道:“梁道友還助我除去了二境魔修一名,當可記功?!?p> 眾人聽罷,都不由轉眼看著韓修誠,宋道人更是出言贊嘆:“韓師弟不愧是我清河道派杰出弟子,實力果是不凡。”
王道人則是看著梁淵,眼含贊許,說道:“梁道友能越境與此魔抗衡,實力也不容小覷??!”
梁淵只是謙虛應道:“不過是魔頭大意,沒有全力攻襲罷了?!?p> 待幾人一番夸耀過后,余道人看了過來,他略一揚眉,問道:“可有憑據(jù)?”
韓修誠目光轉落案幾,無言示意。
余道人見罷,便舉手一揚,隔空攝取了儀盤,他仔細打量了手中儀盤,略一體察,才將之放落。
他轉頭看向韓修誠,說道:“我觀其中殘留氣機,當是煉魂一道魔修所留,韓道友所言不虛?!?p> 他將儀盤還歸案幾,說道:“梁道友襄助韓道友誅魔,當計十道功?!?p> 說罷他又看了眼韓修誠,道:“韓道友誅殺二境魔修,當計五十道功。”
余道人最后又補充道:“上述所言道功都已載錄于冊,待得離開凡境,再于我道宮駐地將之錄入玉契?!?p> 他論完功酬,也是一陣輕松,又轉而看向王道人,問道:“承郡事機已了,卻是不知爾等在隋郡可有積功之處?。俊?p> 王道人聞言笑道:“我等倒是沒有韓師弟那般際遇,只是除去了三名元初魔修罷了?!?p> 說罷不待余道人詢問,便自袖中取出了三件魔道法器充作憑據(jù)。
余道人見狀微一皺眉,他將之攝拿至面前,并手掐法訣,稍作察探。
卻見其眉頭一挑,看向王道人,輕嘲道:“我觀其祭煉時日,確實是元初魔修所有,可惜道友未曾抓來主事的二境魔修?!?p> “余道友眼光敏銳,不愧為道宮弟子,”王道人聞言先是贊嘆,而后無奈道,“那二境魔修見機得快,我等不過殺其一徒,他便遠遁而走了?!?p> 余道人聽其解釋,不由冷哼一聲,說道:“待我稟告師兄,看他如何遁逃!”
隨后余道人揮袖拂落三件魔道法器,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爾等便共計二十四道功吧?!?p> 說罷便自起身離座,下了高臺,灑然而去,只拋落一句:“且待我先向師兄稟告,其余諸事晚些時候再商議?!?p> 眾人見此正主已走,也只得暫時分散而去。
梁淵離了高臺,一時也不知該往何去,他漫步游蕩,不覺間又來到安陽城郊,那一片墓地之前。
他看著那一座座無碑之墳,靜默無言,此間所葬,具是他鄉(xiāng)鄰故友。
梁淵轉過身,背對墓地,凝望著遠處新生的安陽縣城。
親友鄉(xiāng)鄰皆去,如今的安陽,還算是他的故鄉(xiāng)嗎?
他回過頭,看著靜立一旁的韓修誠,沉聲道:“韓道友,我曾聽聞離世修行,修道人便該高坐云間,淡看世事變換嗎?”
韓修誠聞言不由靜默,他思量一陣,才開口答道:“我自幼而孤,在凡俗中摸爬滾打,見過許多悲歡離合。”
說到此處,他看了看遠處安陽的人煙,繼續(xù)道:“直到被師傅收歸山門,邁入修行界,才知平日所見的那些仙長,看似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實則也是欲念繁雜?!?p> “只是他們遠離人間,故而顯得淡漠高遠?!表n修誠轉過頭,靜靜地看著梁淵,沉聲道,“可他們終究忘了,仙也是由凡而起,這世間,何人不曾渺小卑微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