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應當是凡境中人吧!”
驟聞此言,梁淵心中一驚,他沒有正面回應,轉(zhuǎn)而問道:“何以見得?”
“自三個月前赤星天降,凡境爆發(fā)魔亂以來,我等修道人才得道宮允準,可入凡境誅魔?!?p> 韓修誠沒有就此答復,轉(zhuǎn)而說起此行緣由:“除卻我等道派、道宮弟子以及上宗門人,也就些許散修孤立在外?!?p> 說到這他看向梁淵:“但縱是散修,在事涉攪亂凡俗局勢之時,也會先報與靖世府知曉,那天誅殺反王后,我也曾就此事問詢,其等卻未見到相關傳訊?!?p> “況且,此來凡境的修道人都被要求帶上素鴻元盤,”韓修誠取出素鴻元盤,瞥了一眼,“我卻從未見道友用過,總不會是遺失了吧?”
梁淵聽罷,靜默一陣,問道:“道友名為修誠,不知是誠于道,還是誠于人?”
韓修誠直起身,肅聲道:“既誠于道,也誠于人。”
梁淵凝望了韓修誠一眼,才問:“此前凡境便從無修道人嗎?”
“除卻十七年前混入此地的那些魔修外,”韓修誠沉聲道,“修道人未得準許,不可擅入凡境,此為禁忌!”
“我等來此之前,也是在道宮登名造冊,”他定眼看著梁淵,說道,“而在名冊載錄之外者,應當悉數(shù)為魔修了?!?p> 梁淵聽罷又問:“倘若有修道者在此傳法收徒,又當如何?”
韓修誠沉聲道:“凡境不得傳法,此為禁忌!”
“也許有人偶得前人所遺功法,”梁淵沉吟一會,輕嘆道,“亦或是功法道冊不慎遺落,又當如何?”
“凡境禁止一應功法道冊,此為上宗禁法,”韓修誠說道,“便是遺落了,也會被天地消磨而去?!?p> “可承郡所得的吐納法……”梁淵不由辯駁道。
“道友,你應知曉,此等吐納法,便是修行也無法入道,自是不算入其中。”韓修誠開口打斷了梁淵的話。
梁淵沉聲問道:“那若是傳法又當如何?”
韓修誠聞言神情凝重,肅聲道:“傳法之人押解至道宮審判,上宗亦會降旨垂詢?!?p> 梁淵一時靜默不語,抬頭凝望著深沉夜幕,怔怔出神,也無心詢問得法者又將如何了。
韓修誠見狀平靜道:“我不知那人如何得以凡境傳法,可他終將逃不過此關?!?p> 梁淵暫回了神,他探問道:“敢問韓道兄,道宮又如何查證凡境有人傳法?”
“此前也沒有多少先例,”韓修誠聞言揣測道,“許是通過得法之人吧?”
“也就是說,只要我能瞞過道宮……”梁淵心神稍定,沉聲道。
韓修誠驚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由贊嘆:“梁道友倒是好膽魄!”
“世事弄人,我只得如此應對?!绷簻Y悵然道。
他此時心緒復雜,也不知陸師兄如今身在何處,可還安好?
韓修誠思量一陣,說道:“道友若想過去此關,除卻道宮造冊外,還需獲得一憑證?!?p> “不知是何憑證?”梁淵問道。
韓修誠自袖中取出一枚精致玉符,說道:“便是此物,此為道宮傳下的玉章符契,我等一般稱之為玉契?!?p> 梁淵見狀一愣,也是自袖中取出一枚玉符,卻是陸師兄所予。
他怔怔看著手中玉符,失神不語。
韓修誠看罷,笑道:“道友既有此物,看來你那老師已是安排妥當,也就不必費心了?!?p> 梁淵回過神,說道:“那道宮造冊之事,也煩請韓道友一并講解了吧?!?p> “道友可是未曾虛言,我本還當是在刻意戲耍韓某?”韓修誠聞言不由詢問。
梁淵轉(zhuǎn)頭看了眼韓修誠,輕嘆道:“我又何必如此?”
“是我錯怪道友了,”韓修誠聞言先是告罪,而后沉聲道,“我等入此之時,只需記下名諱,而后玉契留印便可,待離去時也照此而為,道宮只需依此核查是否有缺漏?!?p> ……
與韓修誠交談過后,見天色已晚,二人便各自分散坐定。
韓修誠許是已入定修行,梁淵卻是思緒萬千,欲理清,卻一時不知該從何入手。
陸師兄應是知曉這些所謂的道宮禁令,可為何他還是選擇傳下道法?又為何找上自己,真是所謂道緣嗎?
梁淵心下思量這些問題,尋出一個答案,轉(zhuǎn)又否定。
師兄早已備下玉符,說明他早有傳下道法的打算,只是那個得法者卻不一定是自己。
可自己又是緣何入眼的呢?果真是自己魔性之故嗎?
可魔性是什么,道與魔又有何區(qū)別?
疑問與答案在他心中一來一往間,逐步深入,一一蕩清迷霧,卻又使他陷入更深層次的思辨,直至道魔之別。
梁淵驀然想起道心之難,暫且收回思緒,轉(zhuǎn)而思考起該如何瞞過道宮,在那載錄修道人的名冊上,補上自己之名。
是買通道宮弟子,令其錄名?
可這般不過授人以柄,不為他所取。
是頂替某位修道者,以他人之名,離此凡境?
可這般殘殺同道,亦不為他所取。
他想到此處,心道我又為何非要離開凡境?既然名冊上無我姓名,那大可逗留此間。
可他轉(zhuǎn)又想到自己與道宮吳道人照過面,后者或許已然察知自己不在名冊上一事,那此人會如何作想?
怕是立時就會將自己打入魔道吧!
梁淵心下暗嘆,如此一來,又當如何?
他心中莫名轉(zhuǎn)過一念,既然如此,為何不干脆殺了吳道人,乃至將所有知悉此事之人滅口,以此投入魔道,既然此輩能在十七年前混入此地,那想必也有法子離去。
梁淵心神逐漸沉落,卻又霎時被逐光驚醒,他撫劍悵然輕嘆,魔性真是無處不在?。?p> 但由此他也得了一個思路,凡境存在這般悠久,總會有一二個避開道宮的方法。
既然魔修能尋機混入此地,自己也有機會潛出。
不過在此之前,還需思量,應如何混淆吳道人視線,使其不對自己疑心。
梁淵念及此處,忽而想起一事,此前承郡所見血衣道人誤認為自己是道宮弟子,這又是何故?
是因為所謂的無命之人?
他不由聯(lián)想到自己修行中曾經(jīng)歷的關隘,通天歸命。
此處所言的命,會否就是命數(shù)?
按陸師兄所言,這是此道之獨有?;蛟S,道宮亦是我道中人。
若是如此,也難怪之前在安陽縣察覺吳道人氣機時,自己有種難言的熟悉感,現(xiàn)下思量,想必是同為凝聚命痕者之間的共鳴。
念及此處,他心神一定,或許事情還未落到那最差地步,待與吳道人相見后,應可探知。
梁淵思緒既定,便自端坐入定,沉心修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