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彎明月高懸,月光下蒙著清冷的霧氣,鳥兒撲棱棱地拍打著翅膀,越過天際。
凌月被鐘離燁橫抱著,身上還披著一件白色大氅。
仲夏月晚上不涼,但隨著鐘離燁飛來飛去,有風(fēng)起,吹得衣玦獵獵,凌月往鐘離燁懷里窩了窩。
鐘離燁自然不敢在大白天將圣女拐下山,現(xiàn)在正是三更天,就算是馥臨山的守衛(wèi)精神都難免會有些松懈。
鐘離燁的輕功極高,只聽得到幾聲急促的風(fēng)聲,兩人很快就成為天邊的一道黑影。
這里不是東宮,院內(nèi)看起來極為普通,紅磚青瓦,是一處私人住宅。
凌月好奇地看了看四周,沒多少下人,但防衛(wèi)很嚴密,就算是皇宮,怕是也不遑多讓。
鐘離燁沒驚動任何人,直接將她抱去了內(nèi)宅,凌月雖然被遮得嚴實,但臉上有些涼,鐘離燁將人放在床上,溫聲道:“要不要沐???”
凌月實在是被折磨得有些困倦,聽到這話還是乖乖地點點頭,她身上有些黏膩,是風(fēng)吹不散的。
鐘離燁出去吩咐了一圈,那些守衛(wèi)才愕然太子回來了,不過沒得到責(zé)怪,立刻打了水進來。
沒讓人伺候,鐘離燁將凌月抱進浴桶里,自己也毫不見外,將凌月抱在腿上。
太親昵了,凌月有些懵然地想,雖然兩人做盡了親密之事,但是這樣坦誠相見,卻是不多。
她難得的眼神里出現(xiàn)慌亂,好像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
似是看出了她的窘迫,鐘離燁悶聲笑了:“別羞,時辰已經(jīng)不早了,明日早點起。”
他說著是這樣,但是沒少占便宜,聽得美人軟聲軟語地哀求,這才放過。
凌月是真的困頓極了,懶懶地打了個呵欠,任由他將自己濕漉漉的從水中撈起,自己已然昏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一向淺眠,幾乎是身旁的人一動,她就醒了。
這是兩人頭一次同床共枕,凌月睜開眼看到鐘離燁的時候,眼神都是迷蒙的。
“殿下,要走了嗎?”
天色應(yīng)該還暗著,燭光半殘,鐘離燁剛起身,就被人小小地扯住了袖子的一小塊布料。
昨晚睡得一點警惕之心都沒了,這是之前沒有的事,他不該犯這樣的錯誤。
鐘離燁的神情隱沒在燭光里,看不真切,但是聽到這軟糯的聲音,他穿衣的動作頓了頓:“嗯,要先去點兵。”
凌月眨眨眼,“嗯”了一聲,鐘離燁卻俯身在她額頭落下一吻:“再睡會,等出發(fā)的時候后,讓下人送你過去?!?p> 凌月沒說話,看起來還不甚清明的樣子,鐘離燁已經(jīng)下了床,一身墨色大氅帶起一陣風(fēng),凌月看著他就要走出門,終于清醒了。
“等下?!彼穆曇艏毤氒涇浀?,未穿鞋,身上只一層薄薄的里衣輕紗就下了床。
鐘離燁回頭,周身已經(jīng)燃起一身殺伐,卻也刻意收斂著。
凌月拿出一個小葫蘆模樣的藥瓶,鐘離燁低頭,她順勢就掛在了鐘離燁的脖子上,默契無聲暗涌,可兩人都沒有察覺。
鐘離燁垂眸睨著凌月,或許是剛睡醒的緣故,她的眸子很是水潤,臉頰透著粉,神色卻很認真。
“這是藥丸,可以續(xù)命,不過副作用很大,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使用?!?p> 她將葫蘆藥瓶放進他的鎧甲里,頓了一下,這才抬頭,清亮的瞳孔里,只有他一人:“要平安。”
明明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三個字,可鐘離燁卻突然覺得他渾身都暖了。
他不可抑制地伸手將她抱?。骸耙胛??!?p> 凌月沒應(yīng),只是攥著他的衣料力度加重了些。
鐘離燁將她抱回了床才離開,可是凌月卻是再也睡不著了,也不知道呆愣了多久,這才有人來敲門,是一位老嬤嬤。
看到凌月老嬤嬤還愣了愣,隨即臉上笑開,看起來和藹極了。
“姑娘可要去送殿下?”
這里是嬤嬤養(yǎng)老的地方,也是唯一能讓鐘離燁真正放松的地方,安靜,簡單,誰都會害他,但嬤嬤不會,太子生母是先皇后,紅顏早逝,嬤嬤是一路護著太子長大的人,太子對嬤嬤絕對信任,能被他帶來這里的人,自是認準了的人。
凌月還是頭一次遇到對自己這么熱情的長輩,她從十三歲就被選為圣女,自小遠離人群和喧鬧,旁人對她畢恭畢敬,就連皇帝都要禮讓她三分。
這樣的親近讓她有些無所適從,不過還是點了點頭,“我想換一身男裝?!?p> 她的樣子沒人見過,她也不打算招惹是非,還是男裝來的方便些。
嬤嬤笑了:“殿下了解姑娘的性子,早就另老奴準備好了?!?p> 嬤嬤親自為她梳妝,凌月推脫不下,坐在梳妝臺前,看著嬤嬤出神入化的手將自己變成了一個英俊的帥小伙。
嬤嬤對她很是親昵:“姑娘真漂亮,和殿下當(dāng)真是天生一對?!?p> 凌月聽到這話,不禁抿唇一笑,不過片刻,想到自己的身份,唇角的笑又淡了些。
他們注定不會有好結(jié)果的。
剿匪的軍隊不過八百人,但個個都是精兵良將,隴南一向民風(fēng)彪悍,就連土匪都兇悍異常,且作亂多時,周邊的官府都被打怕了,這才不得不向上求救。
上報稱,匪患不過五百余人,但善游擊,衙門被捉弄的不再少數(shù),十分猖獗。
太子早年冊封,但昭月國一向兵強馬壯,外敵鮮少來犯,是以皇帝將此事交給太子,積累聲望。
凌月混在人群中,看著穿著黑愷的鐘離燁威風(fēng)凜凜騎在高頭大馬上點兵。
點兵完畢,他正要出發(fā),突然聽聞一道脆生生的女音。
“太子殿下?!?p> 猛一恍惚,鐘離燁還以為是凌月再叫他,甫一回頭,卻見丞相府嫡長女著一身水藍色襦裙,典雅端莊地朝鐘離燁走去。
她看起來落落大方,朝著鐘離燁行禮:“小女獨孤若蘭,特意在相安寺為太子殿下求了一枚護身符,愿殿下平安?!?p> 一陣風(fēng)起,風(fēng)沙險些瞇了人眼,凌月看著兩人相對而立,無甚表情,只是垂在身側(cè)的手指不自然地蜷縮著,心底微瀾。
郎才女貌,大概是一段佳話。
鐘離燁卻是拱手,言語淡漠:“姑娘好意,本宮心領(lǐng),這符還請姑娘收好,王軍自會乘勝而歸。”
話語剛落,他轉(zhuǎn)頭在圍觀的人群中逡巡一周,直到在角落中搜尋到凌月的身影。
她一身男裝,看起來很是英氣,就這樣仰望著他,像是在仰望英雄,鐘離燁頓時豪情萬丈,朗聲道:“出發(fā)!”
凌月一直目送鐘離燁帶著隊伍離開,等街邊已經(jīng)沒了人影,她還是久久沒有收回目光。
但百姓的竊竊私語,卻溜入她的耳中。
“你聽說了嗎,那個剛才來送行的女子就是之后的太子妃。”
“可不是嘛,昨天都傳遍了,這女子舉止大方,當(dāng)真有母儀天下的氣度!”
凌月心中一窒,轉(zhuǎn)身就要走,卻突然撞到了什么人。
“公子可又撞到哪里?”對面的聲音很是關(guān)切。
她抬頭,立刻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