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田大江的煩惱

　　離開楊霞那兒后，我匆匆往家趕，走到一所學校門口時，我陡然想起，田大江不是在這所小學當校長嗎？時間還早，回到家里也悶著，不如到他那里坐會兒。但是大周末的，他會在學校嗎？我想，還是問個清楚吧。

　　于是我打通了他的電話。他說他沒在家，他在學校里。我說：“你把校門打開，我到你那里坐一會兒?！彼f：“你從側門進來，側門沒有關。”聽著，我向側門走去。

　　這所學校我很熟悉，小時候我常到這里玩耍。這里舊時是縣城里看戲的地方，后來這里不再演戲了，辦起了學校。學校是一個巨大的四合院，三面是新建的教學樓和辦公大樓，一面是教師宿舍樓。中間是個大院壩，也是學生做操活動的地方。

　　以前，劉老師就是在這所小學校任教，他住在學校后面那排小瓦房里。不過，現(xiàn)在這排瓦房不見了，已改建成一棟學生活動樓。

　　我從側門走了進去?？匆娹k公大樓的二樓陽臺上有個人把腿架到欄桿上，壓腿伸腰，仰頭吸氣，那人就是田大江。

　　我迎著他走了上去，說道：“大周末的，你不在家休息，你在這里做什么？”他說：“我哪里有休息的時間啊，我正在做資料，準備星期一上交?！?p>　　我們走進辦公室，里面較為寬敞。我認真看了一下，這里是單獨的校長辦公室，里面打掃得干干凈凈，收拾得整整齊齊。進門的墻下放著兩張黃皮沙發(fā)，墻上掛著幾塊金色獎牌，對面墻壁前放著一個大玻璃柜，柜里分類放著許多文件。他的辦公桌上放臺大電腦，電腦旁有份文件和一扎稿子?？梢钥闯觯趯憟蟾?。

　　我說：“這幾天我有點煩，出來走一走。我剛從楊霞那兒來。”他說：“你到她那兒做什么？”我說：“劉老師說她下崗了，生活困難，我去看一看。”他說：“你真是菩薩心腸，找不到事情做了。你如果無事可做不如來幫我兩天忙?！?p>　　我說：“大家同學一場，現(xiàn)在她遇到了困難，過問她一下不行嗎？”他說：“不是不行，是楊霞這個人不值得同情，與他相處實在太困難了?！?p>　　我說：“你怎么能這樣說她呢？她不就是話多一點嗎？”田大江說：“你沒有問問其他人嗎？”我說：“問其他人做什么？”他說：“楊霞這個人太霸道了，同她做生意的人都怕她?！?p>　　我問：“為什么怕她呢？”田大江說：“本來大家都是生意人，理應相互理解，但她不是這樣。她嫉妒心極強，看不慣別人的生意比她好。據(jù)街坊們說，她家那個鋪子主人本來不租給她的，但她吵得兇，就租給她了。有次，一位顧客沒有買她家的粉絲，到隔壁家買了，結果隔壁那家被她罵了好幾天。那家吵不過她，就改行賣其他商品了?，F(xiàn)在鄰居們見她都躲得遠遠的，不愿與她打交道?！?p>　　我說：“我沒有聽誰說過她什么?！碧锎蠼f：“你不信啊？我親自領教過。我剛調到這個學校來的時候，她就領著她親戚的一個孩子來找我，叫我接收他。當時她要求進的那個班的班額已經(jīng)滿了，實在加不進去了，班主任也拒絕接收。后來，因為是老同學，我給班主任做工作，將他的孩子加了進去，但她走時連說聲謝謝都沒有?！?p>　　我說：“這是小事情，老同學要什么謝謝？”他說：“怎么不要？老同學就可以橫來嗎？”我說：“老同學當然不可以橫來，但也用不著斤斤計較。”

　　他接著說：“還有一次。我們學校招收門衛(wèi)，她又領著她的丈夫來了。時間已過了幾天，我們已決定要別人了，而且已報上去。我建議他以后有了崗位再來。結果楊霞很不高興，對別人說我擺架子，看不起她，不念同學情。”

　　我說：“楊霞的確有困難，應該幫助她，但她耍脾氣也是要不得的。”田大江說：“對呀，你是知道的，招聘門衛(wèi)是公開的，有條件和時間的限制。在規(guī)定時間內，誰有條件就要誰。我們都決定好了，你才來，能收你嗎？過后，我向她解釋，她不聽，見我還避開，不理我。我想不理就不理吧，我問心無愧，咱們各走各的路?！?p>　　我說：“不用和她計較，女人嘛大多都是這樣，任性而又小氣，考慮問題不深遠?！碧锎蠼f：“你說得對。但人情難擋啊，我們班有好幾個同學來找過我，我都盡量想辦法幫他們解決了。”

　　我說：“你很辛苦，當領導不容易啊?！彼f：“你知道，我們學校是老牌學校，有幾十年的辦學歷史了。又處于縣城的中心地帶，辦學條件好，教學質量高。每學期都有許多家長領著他們的孩子慕名而來。有的是來讀學前班，有的是來讀一年級，有的是中途轉學而來的。我們的班額和班級人數(shù)都有上限，局里一再強調班額和人數(shù)不能突破。我們又有片區(qū)內的必須招收的學生，擠破門了，你說收誰不收誰？得罪人啊！”

　　我說：“你這個校長的確不好當，但是你已經(jīng)處在這個位置了，你能后退嗎？你得把它當好啊?！?p>　　他說：“這還不算。難的還是對教師的管理和規(guī)章制度的執(zhí)行這一塊?，F(xiàn)在有很多老師，他們都是有背景的。他們工作講條件，都不想承擔過多的工作量，又想教好一點的班級，評職稱時你爭我奪。并且，他們還在會上還提出很多不同的意見，讓人難以適從。唉，人員太復雜了，還是你們那種單位單純?！?p>　　我說：“我們單位倒是沒有你們學校那樣復雜。但工作的流動性比較大，工作任務也很重。以前我沒有擔任重要職務的時候，只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行了，自從當了領導后事情就多了。整天忙過不完，一會兒在局里處理事務，一會兒又到鄉(xiāng)下解決問題，如果遇到上面喊開會又得趕過去，有時晚上還要熬夜寫報告。完不成任務就挨批評，處理不好人際關系就得罪人。我也很忙很累啊?！?p>　　田大江說：“早曉得如此，我就不來這里當校長了。我在我們原來那所小學的時候，人員不多，場面不大，教師們的思想都比較單純，安排工作的時候，大家都齊心做。辦起事來不費多少力，還經(jīng)常得到表彰?，F(xiàn)在來到這里就不同了。很多人認為你是鄉(xiāng)下調來的，從骨子里看不起你，你說什么他們都不聽，喊誰多做一點都不行。問題很多，我整天都在學校里忙，家里的事也顧不了，而且工作還沒有成效?！?p>　　我說：“萬事開頭難，堅持下去，把局面打開了，以后的工作就好做了。你想想，如果你沒有這個本事，上級會把你調到這個學校來當領導嗎？”他笑起來說：“你說的倒是這樣，盡力而為吧。趁現(xiàn)在還有點精力，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算什么程度了?！?p>　　我說：“是的，我們都是干實事的人，不會偷懶，有多少力就使多少力。但也不能過度操勞了，有空還是到外邊走一走，勞逸結合嘛?！彼f：“學校里的事很多的，我哪有時間去玩?。　?p>　　我說：“不懂得休息就不懂得工作，這個道理難道你不懂嗎？”他笑著說：“你說得對，看來你老兄比我懂得多，我得向你學習了。”我說：“學什么啊，自己愛護自己?！?p>　　田大江聽著，長長嘆了一口氣，他起身給我倒了一杯水，接著又癱坐在椅子上，很疲倦的樣子。

　　我坐著喝完水，又和他擺談了一陣，不便多打擾，便起身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