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進(jìn)中學(xué)的大門依然對豐驊敞開著,立柱上展翅欲飛的雄鷹拍打翅膀歡迎他的回歸。豐驊是有夢想和追求的有志青年,他曾經(jīng)和清奮一起探討如何打破鄉(xiāng)鎮(zhèn)中學(xué)的魔咒,如何在死循環(huán)中找到突破口,如何在身處囹圄中絕地逢生。他們深知如果把一切都?xì)w咎于外因,這就為失敗找好了退路和借口。豐驊心中蕩漾著復(fù)雜的思緒,當(dāng)他推著車子走進(jìn)校門的那一刻,心里想著“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豐驊最想見的人是清奮,煩躁的雜事也能給他傾訴一下,但是由于耽誤了幾個星期的課程,著實讓豐驊有點手忙腳亂的,學(xué)過的知識點不能成為盲區(qū),他四處抓挖時間把這些惡補(bǔ)回來。清奮近日也是坐立不安,四處打聽豐驊的消息,只要有點時間他都去找周衛(wèi)群去問情況,希望從他親戚們哪里知道豐驊的近況。清奮去一次失望一次,即使是失望他還是每天堅持去問。最暖的遇見,不過偶遇,就像他們曾經(jīng)偶遇過一樣,有多少人曾懷念著往昔,懷念的第一次相逢,因為在各自心里,那里承載的是心的起點。這兩個陌生、熟悉而又神秘的心在相互碰撞,他掛牽著他,他想念著他。人生若只如初見,最美的畫面不會因為時間的推移而消散殆盡,反而會因此愈念愈濃,直至如夢如畫,直至永恒。
我們不能預(yù)知下一秒將遇到哪個人,也不能預(yù)測到你想遇見的人在何時遇到。“紅場”中一個熟悉的身影擠在流動的人群里,清奮不可思議的揉了揉眼睛,難道是自己看錯了,他要追上去一探究竟,來來往往打飯的人縱橫交錯,越是心急越是攆不上影子,他扯開喉嚨喊著豐驊的名字,嘈雜的“紅場”上只允許在一兩米左右的距離說話,再遠(yuǎn)一點根本聽不清說的什么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慌亂中撞翻了一個女生的菜瓢,油湯菜水濺了一身,菜瓢倒扣在地,瓢把摔的分了家。清奮連忙賠笑道歉,磕頭蟲似的一連說了無數(shù)個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請多多原諒,菜和瓢多少錢我一并賠給你,如果你再回去擠隊打菜,也就只剩清湯寡水了,實在不行我請你外面吃飯吧。這個女生一臉無奈的看著清奮,臉上泛起紅暈,二人并不相識哪有一起外出吃飯的道理,過路的人看著笑話,她想迅速逃離這個尷尬的境地。女生說道:“不用了,我回去吃包泡面算了,一個瓢也值不了多少錢,不用你賠了,何況你也不是故意碰的?!迸紫掳训箍墼诘厣系牟撕唵问帐昂笕赃M(jìn)路邊的垃圾桶,回頭淡然一笑揮了一下手獨(dú)自而去。
清奮站在哪里不知道說什么好,人沒找到卻砸了人家的飯碗。你叫什么名字?我一定要把瓢賠給你。馬尾辮左右搖擺淹沒在人群里,女生已遠(yuǎn)去,或許就像剛才喊豐驊的名字一樣,被無形的噪聲裹了去,她未必聽得到。
清奮一下午都沒有上課的心思,每堂課都在走神,滿腦子都是中午那點糟糕事,那個身影是不是豐驊,碰爛人家的瓢該咋賠呢,只是和人家一面之緣,名字和班級一概不知,他在糾結(jié)中熬到了下課。清奮沒有去食堂吃飯,第一時間就是到豐驊的班級再跑一趟,一來核實是否到校,二來訴訴想念之苦,他想象著他們倆見面的情景,是握手、是擁抱、是淚流滿面無言以對,還是互相朝對方胸脯打一個拳頭。
樓道里亂糟糟的,多數(shù)都是從下樓的同學(xué),從一樓往上擠的確有點費(fèi)勁,他沿著樓梯扶手逆流而上。教室里面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豐驊正襟危坐一遍遍的演算著數(shù)學(xué)題,這段時間以來他落下的課程太多了,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對周遭的任何紛擾徹底屏蔽。晚霞透過玻璃染紅了教室,清奮從后門進(jìn)去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了來,不愿驚擾于他,就是和他這么近距離的靜坐一會也心滿意足了看到豐驊這個學(xué)習(xí)狀態(tài),清奮由衷的高興。清奮之前也深思熟慮過,腦海中像放電影一樣為他設(shè)計了好多安慰的方案,從內(nèi)心里就是怕他跨越不了悲痛的籬笆,自我封閉起來影響他的學(xué)業(yè)。到了飯點清奮的肚子咕嚕咕嚕直叫,他有點坐不住了,磨磨蹭蹭也不是清奮的性格,大聲喊一聲或者從他背后給他一拳不就解決了嗎,清奮欲言又止,二人見個面難道有那么復(fù)雜嗎?看著他如饑似渴反復(fù)研究的數(shù)學(xué)知識點,這讓清奮不得不又重新坐回座位靜等花開。用餐過后的同學(xué)們開始陸續(xù)回教室了,有個瘦高個走到他的課桌旁說道:“豐驊,你還在做數(shù)學(xué)題呢?快去吃飯吧,去的再晚點的話連湯底子也打不上了?!必S驊抬頭致謝,算完這道題就去。
清奮等的實在不耐煩了,起身也走到他的桌子旁,他站在那里并未說話,豐驊知道有人站在身旁并未理會,以為是同學(xué)看他演算題目呢。清奮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豐驊回頭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怎么會是你呢?你啥時候過來的?驚奇的眼神望著清奮,嘴巴長的老大,不知是久別重逢還是感動的緣故,此時豐驊不知所措,把鋼筆蓋上筆帽推在一旁,雙手從前額往后捋了一下頭發(fā),眼里包著淚花看著天花板。
豐驊沒有想到清奮會到教室來找他,他突然覺得還有一個這么在乎自己的人,此時的他情緒突然有點失控,清奮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四目相視無言,彼此心有靈犀。豐驊整理了一下書桌,二人相隨朝“紅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