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千六！”
徐開地念叨了幾次這個名字，他沒想到對方竟然會被革職，想來應(yīng)該也是營中的千總知道了，高迎祥部不會再威脅到南京，有不想得罪劉余祐，才會懲罰得這般重。
他會明著來，還是暗著來？
……
應(yīng)天府。
上新河沿岸，筑有一巍峨雄壯的大屋，山川隱映，儼然一副奇畫，常引街面苦客喟然長嘆。
“大公子?！毕挛缥葑永?，難得一見的，仆人急急忙忙來到吳登云的臥房中。
“福安。”沒過多久，吳登云推開房門，吳家這么大的家業(y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作為吳家的大公子，吳登云手下管理的事情尤其多，很多事情都是手下直接跟他匯報的，無須經(jīng)過家主審理。“什么事情？”
“出事了，城防營中，那位千總，不想開罪劉大人，齊把總將犯下的過錯呈上去，直接被革職趕出軍營了，我聽手下有些人說，他正想著去找那幫苦工，還有那位徐公子的麻煩呢，大公子不是剛?cè)チ诵旃幽抢飭幔俊?p> 吳登云立即正色，整理了下衣衫，直往院外走去，“還愣著做什么，他在哪里，快帶我去?！?p> 那仆人當(dāng)即小跑跟上，當(dāng)然啦，沿途他還給吳登云匯報了其他的事情，“這位齊把總，本就是市井流氓出身，連同他一起被趕出來的，還有幾位兄弟，正跟城中的人，在到處打探那徐開地的下落呢?！?p> “謝玉案多是住在書院，李江東身邊又有那么多人，他當(dāng)然要找徐開地.....”吳登云的話尚且沒有說完。
“登云！”
沿途走出廊道時，正巧遇到了一位半百老人，吳登云見后，心中暗叫不好，立即停下俯身拱手喊了一聲“爹”，“您老人家什么時候回來了？”
身邊那位名為福安的仆人，大驚失色，忙著行禮。
這位正是吳登云的老爹，吳華，五短的身材，著一身錦衣，蹙著一雙快刀也似的濃眉，頗有一番儒士的模樣，留了一小撮胡須，頭帶一頂貂皮帽子，手上帶著一個青玉扳指，渾身上下，都透著富貴氣息。
他微微頷首，滿臉肅穆神色，問道：“什么事情如此著急？”
“確實有些要事，要急著去見一位朋友。”吳登云放下手，頓時變得遲緩，表情也變得不再自然。
吳華看著吳登云道：“漕戶的事情，是不是你在背后推波助瀾？我將家中近半數(shù)的鋪子托付于你，還不夠你忙活的？我才幾日不在家，你就給我惹出這么大的禍?zhǔn)聛恚 ?p> “爹，這件事情，沒有事先跟你商量，確是登云的過錯?！眳堑窃齐m不覺得自己有錯，可從老爹的口吻中，他聽到了責(zé)備的意思，既然父親覺得他錯了，他就先認(rèn)了過錯。
“糊涂！”還未待吳登云繼續(xù)解析，吳華的聲音再度響起。“榮名，你去將將屋里的大門關(guān)了，沒有我的命令，今日屋里所有人都不得出入，你，跟我到書房里來?！?p> 說完，無須任何人答應(yīng)，身邊一位老者躬身去了，吳華說完話后，轉(zhuǎn)身便向深院中走去，吳登云也只能朝身邊的仆人打了個眼色，跟了上去。
兩父子一前一后入了書房，跟在后頭的吳登云，頗為熟稔地將書房的門關(guān)好。
吳華徑直走到書桌后坐下，摘下帽子，喝了喝了一口茶，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口吻道：“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再摻和趙家的事情，不要將那幫苦工趕盡殺絕，你怎么就是聽不進去？??！”
吳登云據(jù)理力爭道：“爹，那趙家的人，跟那幫晉商做生意，就是等同于國賊，我這樣做，也不過是為民除害......”
“你可有證據(jù)？”
吳登云越說越激動道：“這還需要證據(jù)嗎，他們順元商行，在天津、河北、山東的貨主，都被蔡叔他們折斷了，他們每月還往北邊運這么多貨，除了晉商，還有誰能有這樣的吃貨量？”
“哼！這其中你就真的沒有半點取而代之的私心？你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事情？”
吳登云愣了一下，聲容并茂開始演繹他的想法，“爹，這件事我已經(jīng)詳細(xì)思量過，我們吳氏，現(xiàn)在典當(dāng)鋪生意做的確實不錯，可經(jīng)營單獨這一門生意，實非上策，我們還應(yīng)該拓展幾個支系生意，如此，才不會像趙氏那樣，若是遭到打壓，就難以翻身，只能依仗那些見不得人的生意。
我已經(jīng)作了詳細(xì)的調(diào)查，糧食和鹽貨利潤豐厚，蔡叔已經(jīng)答應(yīng)，事成之后，若他們接手了順元商行的生意，愿意分給我們兩成利潤和六間城中的鋪子，三間糧鋪，三間鹽鋪，有了這幾間鋪子，我有信心將我們吳氏的產(chǎn)業(yè)再擴大一倍，爹你相信我。”
吳華聽他慷慨之言后，臉上并未生出任何興奮神色，反倒布滿憂愁，語重心長道：“我兒啊，爹當(dāng)然相信你的能力，可你想過沒有，爹費盡周折讓你去書院讀書，是想教你學(xué)習(xí)圣人之道，日后得以更好地更好地管理家中的產(chǎn)業(yè)，何謂君子以厚德載物？你這般對人趕盡殺絕，何以體現(xiàn)圣人之寬厚仁義？
這產(chǎn)業(yè)要做到多大才算大？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我們吳氏，如今生意做到這般大，夠了吧。太祖當(dāng)年打下的這片江山算不算大？你當(dāng)知道這世上本就沒有千秋萬代的產(chǎn)業(yè)，太祖成祖當(dāng)年何等的意氣風(fēng)發(fā)？如今的明廷是何等遭人唾棄？對富貴的人，把自己當(dāng)人看，容易，把別人當(dāng)人，難。
可山巔的風(fēng)景再美好，登山的人終究會下山的，當(dāng)我們成了趙家這這個模樣，是否也希望還有一條活路可走？當(dāng)初你攔截趙家北方的商路，我就不同意，可你還是這樣做了，大勝易，善敗難，。善敗者不亡，不亡則終有勝。我們今日不以寬厚待人，他日如何善終？拋開這些不說，禍國殃民的生意，利潤再豐厚，我們也不能做，不能因為別家做了，我們跟著去做，這天下若人人如此家國傾覆，世人如何自處？”
吳登云沒有再反駁，可眼神中依然滿是倔強。
知子莫若父，吳華哪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她也沒有再喋喋不休，而是說道：“好了，不說了，看來你已經(jīng)將家訓(xùn)拋之腦后了，明日我把城中所有的掌柜叫回，你們就跟在我身邊重新再學(xué)一遍家訓(xùn)和規(guī)矩吧！”
“是?！眳堑窃乒響?yīng)了一聲，而這位吳家公子的仆人，在這個時候已經(jīng)來到了吳家小姐的院落區(qū)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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