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暗室
謝長恭笑意未變，輕飄飄回了一句：“父親，五皇子得陛下青睞是他的幸事，也是淮安候府的幸事，立太子乃國家大事，豈容我多嘴?！?p> 淮安候皺緊了眉頭，欲言又止。
五皇子和陛下不同，即使他現(xiàn)在當了太子，世家依舊不會死心，他擔心侯府和陛下護不住他。
陛下當初奪嫡何其兇險？
數(shù)次遇襲，甚至有一次險些重傷不治，留下后遺癥，先帝因此雷厲風行的下旨，世家不敢招惹盛怒的先帝，作出退讓。
左右大皇子也不是崔太后的親子，陛下登基無差，想通的世家打起陛下后宮的主意，世家女一個接一個的入宮。
他不想讓女兒進宮，恐她步了妹妹的后塵，可女兒戀慕陛下，一頭扎進了深宮的苦海，生下了五皇子。
從她生下皇子那一刻，注定五皇子之后的道路。
陛下沒有世家出身的兄弟，卻有好幾個世家出身的兒子，世家怎會眼睜睜看著太子之位再次旁落他人？
五皇子所面對的情況，比陛下危險千分萬分！
五皇子終究是他女兒的兒子，他血脈相連的外孫，他實在不忍心年幼的孩子遭受哪些…
謝長恭淡淡道：“父親，皇室如何不是我們能管的，您守好侯府即可，莫讓先祖?zhèn)兊男难吨畺|流?！?p> 父子倆對視許久，淮安候嘆了一聲：“哎…老咯?！彼麚u著腦袋離去。
“…”
“五皇子的安全有保障嗎?！迸釋氈橥蝗粏柕?。
“或許。”
“他無母家支撐，會很艱難?！?p> 謝長恭笑：“阿姐在，表哥有所顧忌?！?p> 裴寶珠想了想，謝長歡這幾個月來氣焰囂張，接手宮權(quán)后的她不似從前那般只顧享樂，將后宮牢牢把持掌中。
她的態(tài)度強硬起來，表哥才不敢隨意擺布五皇子。
她心里感嘆，享受著榮耀，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這是皇室子女躲不掉的悲哀。
——
李家。
“昀擎，母親現(xiàn)在想見你一面需三請四請，莫非覺得母親老了，不中用了?！痹蕉鹌ばθ獠恍?。
“朝事繁忙，還望母親勿怪。”
“呵”越娥冷笑，眸子閃動寒意：“你再與母親置氣，也不當拿娘娘和三皇子開玩笑，讓我如何與李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她不知李昀擎知曉全部，以為他只是生了叛逆欲奪取家權(quán)。
她說不出的失望，終不是親生的，她一大把年紀了，還有幾年活頭，他連這么點時間都等不了嗎！
李昀擎眼底劃過嘲諷。
李家的列祖列宗？她越娥死后敢進李家的祖墳嗎?。克龤埡α四敲炊嗬罴胰?，連皇后姑母和長公主都不放過！
意識到自己想擺脫她時，毫不猶豫的下死手，如果他沒提前防備，現(xiàn)在他早已死去，而她扶持一個新的傀儡，繼續(xù)當她李家的老太君。
多可笑啊，他李家百年門楣，居然娶進來這么個禍害。
“母親，成全五皇子只是權(quán)宜之計，他只是個七歲幼童，未來的路遠著呢?！?p> 事情的輕重他自然懂，為了越娥放棄三皇子的前程，李家重回巔峰的機會，不值得。
他蹙眉。
只是宮里出了茬子，謝妃小產(chǎn)，雖查清是一個小才人所為，但不論朝中還是民間都認為是世家的娘娘們動的手。
最要命的，被定罪的小才人位份雖不高，無寵無子，但人家是正兒八經(jīng)的書香門第才女。
其祖父官至一品尚書，告老后開了家書院，門生無數(shù)，他們堅持不肯相信自家的女兒做出那種無理智之舉，覺得蒙受不白之冤。
多番請求陛下重查此案，還小才人清白。
陛下言辭閃爍不定，最后只透露此事乃皇后親自調(diào)查，他相信皇后，不愿打皇后的臉，勸他不要繼續(xù)執(zhí)著，趁早搬離京城。
老爺子回到家中后，當即解散書院，稱孫女一日不翻案，他們家永不歸京。
初時他不以為然，他們回不回無人在乎，真將自己當個人物了？
隨后半個月，他充分體會到文人的難纏，老爺子桃李三千，朝中不少大臣是他的學生，文人注重尊師重道。
他們恩師的孫女蒙受冤屈，恩師被迫離京，他們豈能坐的??？
他們旁的本事沒有，嘴皮子功夫最拿手不過，懟的他和其他幾家家主毫無還手之力，又不能對那些人下手。
正值立太子的關(guān)鍵階段，不能給皇子抹黑。
那段時日又氣又無奈。
他不止一次埋怨鄭皇后怎選了這么個替罪羊，簡直和捅了蜂窩似的！
輿論壓力太大，加上他察覺到皇帝對世家的冷淡，以及殺意，他決定以退為進。
鄭家和盧家的人也發(fā)現(xiàn)了這點，所以才沒有繼續(xù)和陛下硬碰硬…
越娥勾唇：“你心里有數(shù)便好?！?p> “母親，前頭還有事處理，兒子先告退了。”
李昀擎走遠后，越娥對桂嬤嬤道：“瞧瞧，我費心培養(yǎng)出的好兒子。”
“家主被人蒙蔽了心神，您與他解釋清就好?！惫饗邒吣昙o大了，心軟，李昀擎也算她看著長大的，不自覺開解越娥。
“希望如此吧?！?p> “說起來…”越娥瞇眼：“福康快臨盆了吧？”
桂嬤嬤愣?。骸奥犝f?？悼ぶ靼岬焦鞲??！?p> “公主府的規(guī)制她一個郡主豈能??？皇帝只會揪著世家不放，全然忘了福康也是個不穩(wěn)定的因素。”
?？岛捅睖Y王一母同胞，北淵王極其寵愛她，焉知她會不會背叛大乾！
在大乾她只是個郡主，到了北淵她可是王妹。
桂嬤嬤無言。
公主府乃昭淑大長公主舊居，陛下親口說過暫時封存，永熙朝不會將它賜予任何人，?？悼ぶ髯鳛檎咽绱箝L公主的女兒，住公主府沒人敢指明她的錯。
畢竟，?？悼ぶ魉寄钔瞿福焦鞲拺亚槔碇?。
主子不愛聽昭淑大長公主，所以她保持沉默聽她念叨即可。
“李幼彤在哪里？”?？抵两駴]動靜，她覺得有必要找那丫頭好好聊一聊了。
“和幾位孫小姐到莊子避暑去了?！?p> 越娥不悅地擰眉：“我為何沒聽說？”
府里的姑娘媳婦們出遠門，必得來和她請示告別。
桂嬤嬤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家主安排人送她們離府的。”
“嘭”越娥猛地拍桌，兇光畢露。
——
公主府。
郡主大人窩在矮榻上享受世子的投喂，舒服的瞇起眼睛。
謝長恭捏了下她臉上的肉，好笑道：“嘴里東西咽了再睡?！?p> 上次她含著果子午睡，醒來后驚出一身冷汗，萬一睡夢中噎住可不是開玩笑的。
“唔…”
裴寶珠口齒模糊：“瑤兒呢。”半睡不睡狀態(tài)，問了什么恐怕她自己都不清楚。
謝長恭道：“過來請完安后和禧兒他們在園子里玩，放心，有人看著不會有事的，你睡吧。”
然而不到半個時辰，世子大人慘遭打臉。
衛(wèi)明瑤…哦，準確的說是衛(wèi)明瑤兄妹和謝子禧同時失蹤了！
公主府守備森嚴，沒有準許，連只蚊子都別想進來，所以他放心的讓幾個孩子在公主府到處竄。
沒想到，三個孩子竟然在府里丟了！
他躡手躡腳走出屋子，臉色不好看：“他們最后出現(xiàn)的地點。”趕在小九睡醒前找到小兔崽子們。
嘖，到時一定教訓教訓他們，不讓他睡個消停覺！
謝長恭從開始就不認為他們被府外的人擄走，更大的可能性是幾個孩子玩心大起，偷偷跑到哪里被困住了。
稍有些錢財?shù)娜思?，都會在府里設(shè)置一些密室機關(guān)，以備不時之需，公主府自然少不了機關(guān)暗道。
十二跳出來：“湖心亭。”
謝長恭直接向那邊走去。
湖心亭，顧名思義，位處于湖水中央，說是亭子，更像是一座小島，來往需要乘船或小舟。
容管家已經(jīng)準備好小舟，他站在一側(cè)：“郡馬爺，在下需保證郡主的安全，便不陪您前往了，彩月姑娘在湖心亭，您可找她商議?！?p> 謝長恭擺了擺手，沒人拖他后腿更好。
到了小島，謝長恭咂舌。
說小島還真是謙虛，分明大得很，入目都是茂盛的植被，許是沒人打理，石子路上長滿雜草。
他內(nèi)心暗道：難怪那年小九不肯隨自己去莊子避暑，人家府上有這么大個園子，壓根不稀罕。
謝長恭順著痕跡走，在一座屋前停下。
小島氣候潮濕，即使夏日也不會被主人留宿，所以僅這么一間屋子，用來觀賞島上景象品茗看書。
在屋子里轉(zhuǎn)了幾圈，并未發(fā)現(xiàn)線索。
他的臉色沉下，看來小九醒來前無法找到他們了。
另一邊。
“縣主…縣主，你在哪里？”
回應彩月的時暗道里飄蕩的回聲，她自責地紅了眼圈：“都是我不好，不該松開小縣主的手！”
“彩月姑姑不松手，只會斷掉手，幫不了瑤兒?！毙l(wèi)沉瑾冷靜地安撫：“我們再找找機關(guān)?！?p> 彩月焦急：“不知道小縣主的情況如何，有沒有遇到危險…”
衛(wèi)沉瑾也擔心，不過想起越身沖過去的謝子禧，稍稍松了口氣。
謝兄聰明機警，他在瑤兒身邊，瑤兒暫時安全。
眼下盡快離開這個密室比較好。
被衛(wèi)沉瑾抱以厚望的謝子禧此時很頭疼，那個小丫頭說什么都不肯走，非要在原地等衛(wèi)沉瑾和彩月。
“要走你自己走，膽小鬼！”
謝子禧無感情的重復：“密室的機關(guān)啟動了，出口不會再出現(xiàn)在這里，你等著也無法見到他們?！?p> 如果和一個成年人如此解釋，她一定將信將疑的跟著離開，但衛(wèi)明瑤只是一個幾歲孩童，壓根聽不懂機關(guān)暗道。
兩人之前又結(jié)了梁子，她沒辦法信任謝子禧的話。
謝子禧無法，靠在石壁上不再說話。
他口水幾乎說干了，固執(zhí)的小丫頭仍不愿和他找出口，還能怎么辦呢？總不能把她自己丟在這里。
瞥了眼挺直腰板站在原地的衛(wèi)明瑤，他還有心情自嘲——他應當慶幸，她沒有哭鬧不止。
“轟隆”
震耳欲聾的聲音在隔壁響起，墻壁咔嚓咔嚓，謝子禧臉色大變，飛身過去帶她躲開突然射出的暗箭。
衛(wèi)明瑤驚恐地攥著他衣角，謝子禧嚴肅道：“縣主殿下，暗道馬上啟動陷阱，繼續(xù)留下來，我們就真的出不去了?！?p> “所以…冒犯了?！敝x子禧拉著她拼命奔跑，衛(wèi)明瑤愣愣的跟著邁腳，直到聽不見暗器射出的聲音，他們在一處空曠的地方停下來。
“呼呼…”衛(wèi)明瑤大口喘息。
謝子禧借著昏暗的燭光四處打量。
“喂，我哥哥和彩月姑姑沒事吧…”
調(diào)整好呼吸，衛(wèi)明瑤紅著眼睛，那么大的聲音，不！他們不會有危險的！
謝子禧扭頭，對上她兔子般的眼睛，怔了一下，笑道：“機關(guān)全在暗道，密室很安全，與其擔心他們，不如擔心擔心咱們的處境。”
那座暗室好像專門為躲避追殺所建，暗室里絕對安全，里面有操控暗器的機關(guān)，可以擊殺追兵。
在暗室主人手中，作用發(fā)揮到極致。
但衛(wèi)沉瑾和彩月不懂每個機關(guān)的作用，誤觸開啟，暗道的各種暗器陷阱都會往他們身上招呼。
“縣主殿下，現(xiàn)在開始你最好聽我的話，否則我無法保證你完好無缺的出去?！?p> 衛(wèi)明瑤惱火地瞪他：他威脅她！
可想起他剛才奮不顧身的救她，衛(wèi)明瑤的脾氣發(fā)不出來，臉鼓起來表示默認。
謝子禧松了口氣。
總算嚇住她，趕緊想法子出去。
在里頭不知道時間，但根據(jù)他們走過的路算，恐怕已臨近天黑。
那位郡主大人懷著身孕，萬一有個好歹，阿爹饒不了他們。
暗道里的燭光忽明忽暗，衛(wèi)明瑤掌心冒出冷汗，緊緊地拽著他衣袖不撒手。
謝子禧看了眼她蒼白的小臉，放棄解救被蹂躪的衣服，弄哭受罪的是他，他沒那么想不開。
兩人順著暗道走，好在暗器沒再觸發(fā)過。
最后，一道門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衛(wèi)明瑤：“沒有路了?！?p> 謝子禧冷靜的觀察四周，門外突然響起腳步聲。
衛(wèi)明瑤眼睛亮了：是哥哥和彩月姑姑！
謝子禧伸手捂住她的嘴，帶著她躲到門側(cè)，緊貼石壁，人進入的第一時間很難發(fā)現(xiàn)他們。
“噓”他臉色凝重。
門外的腳步聲不是衛(wèi)沉瑾和彩月，他們掉進暗室是偶然，一路上卻有近期走動過的痕跡。
暗道兩側(cè)燃燒著的蠟燭也足以說明還有其他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