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極哲也坐下之后,并沒有急著移棋,他縱觀全局,在心里思考著該如何打開眼下的局面,又該如何用死士這枚棋子破局。
隨著思緒不斷地翻涌,京極哲也又回想起昨晚與AI奕棋時的思路。
他隱約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窺見人工智能棋路中的妙義所在。
接著,他開始舉棋而動。
見他開始行動,青年和圍觀的中年人們都細細觀察著他的棋路。
不過是茍延殘喘的一步罷了。
青年對著棋局思考了一番,便在心底作下定論。
他并沒有被京極哲也的突然加入而打斷思路,而是按照原定的棋路行動,進一步徹底封死陰棋的退路。
而接下來,京極哲也每多行動一步,青年堅持原定計劃的想法便多粉碎幾分。
他沒有想到,在如此絕境之下,京極哲也以退為進,反手咬下自己兩枚棋子。
不過由于陽棋的優(yōu)勢極大,此時京極哲也所執(zhí)的陰棋依舊還在死局之中。
但青年望著眼前的棋局,連接兩手的暗算讓他開始警惕起來,他聚精會神地觀察著棋局,希望能找到更好的方法將陰棋直接置于死地。
很快他便找到了突破口,但此時的他仍然不敢輕舉妄動,生怕那又是京極哲也給自己設(shè)下的圈套。
再三分析之下,他認為這一步之后,至少五步之內(nèi)自己是絕對安全的。
并且接下來的走法他將持續(xù)占據(jù)上風而不被京極哲也所牽制。
可他在下了那步棋之后,京極哲也卻無聲地笑了笑。
接下來,京極哲也的走法讓所有人都為之震撼。
先前一直難見用處的“死士”,在幾步之內(nèi),穿梭于陽棋列陣之間,直取陽棋的“命定”。
“命定”是陰陽棋中最重要的棋子,一旦“命定”被斬下,那么便意味著敗北,其地位相當于象棋中的“將”與“帥”。
圍觀的中年人們目瞪口呆地看著白色“命定”前的“死士”,不知用何種言語來訴說自己的訝異。
就連坐在后面看著的攤位老板也伸長了脖子,年老渾濁的眸中,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眼前的局面,只需要隨便來個會走棋的人,就能在兩步之內(nèi)斬下青年的“命定”。
這是絕對的死棋。
棋盤之上,漆黑的棋面泛著暗淡的芒色。
似死劍之鋒,絕無退路。
“這個棋路……”青年微張著嘴,一時也說不出句完整的話。
京極哲也那出乎意料的奇招讓他徹底失神,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投子認負:“是我輸了,我認輸……”
“這……”中年男人瞠目結(jié)舌地盯著那枚“死士”,久久不能平靜。
京極哲也依然保持著得體的笑容,他一面收拾著棋盤,一面和善地問道:“那我們現(xiàn)在接著下吧?”
青年望著他的面容,愈發(fā)覺得這幅臉相很是熟悉,可終究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再度回憶起京極哲也詭異的棋路,熟悉的“死士”制敵法,某個已經(jīng)淡出棋壇視線的名字在青年的腦海里悠悠浮現(xiàn)。
“小哥,請問你是哪個棋社的棋手?”青年盡收先前的凌人傲氣,滿是謙卑地問道。
“我不是棋社的人?!本O哲也搖搖頭否認道,而他手中擺棋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
“那請問,你叫什么名字?”青年再度追問道。
似乎意識到這樣直問人姓名有些不合禮儀,他立刻自報名號:“我叫北原介,是月升棋社的棋手,今年年初時晉升至職業(yè)五段。”
“我們還繼續(xù)下嗎?”
京極哲也沒有理會他,而是對已經(jīng)重新擺好的棋盤攤著手。
北原介望著排列整齊的棋盤,猶豫再三,最終拱手推辭道:
“剛才的殘局,足以看出我與小哥之間的實力差距,即便再下,也只能是自取其辱?!?p> 他說這話時,并沒有征求中年男人的意見,可見中年男人也并非能完全讓他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意思是不下了?”
京極哲也感覺有些掃興。
“是的,這場七番棋,我認輸了。”北原介毫無戰(zhàn)意,直接宣布著自己敗北。
“好吧。”京極哲也倒也沒有讓他接著下棋的意思。
隨后他站起身來,轉(zhuǎn)身朝著攤位老板的身位走去:“運氣真好,這都贏了?!?p> “你小子……這是跟誰學的棋路?”攤位老板可不信他說的運氣好,在那種情況下還能翻盤的人,絕對不是平庸之輩。
“真是運氣好,剩下的事你們慢慢商量,我就先回去了。”
京極哲也只是微笑著堅持自己的說法,臨走前,他還不忘提醒老板:“可別忘了我的書啊,老爺爺,我明天就來拿?!?p> 說完,他無視著北原介和中年男人的挽留,匆匆離開了昏暗的攤位。
沒等他走出多遠,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
是綾小路咲音打來的電話。
“晚上好,哲也君?!彪娫拕倓偨油?,輕柔的問候聲便隨之傳來。
“晚上好,綾小路小姐,有什么事嗎?”
京極哲也走在路上接著電話,一時間他覺得自己有些像大學里因為異地,而半夜在外面跟伴侶打電話的家伙。
“沒什么事情啦,只是哲也君沒有回我的信息,有一點擔心,想著打個電話問問哲也君有沒有到家。”
無論她是不是裝出來的,京極哲也能感覺到她語氣里的擔憂。
“原來是這樣,抱歉,我沒有看手機?!本O哲也沒有說謊,他剛才確實沒看手機。
“是嗎,那哲也君現(xiàn)在到家了嗎?”
“馬上就快到了?!?p> “現(xiàn)在走到哪里了?”
“現(xiàn)在嗎?我看看……”京極哲也觀望起四周。
夏夜里的小橋,保持著一如既往的寂靜,河岸映起零碎的路燈淺光,在晚風的鼓動中散開。
不經(jīng)意間,京極哲也把視線投在河對岸。
那里明明靜謐無聲,可他卻總以為又會有星火煙花從中竄出。
“哲也君?”見他沒有出聲,綾小路咲音試探地喊了一句。
“已經(jīng)到橋上了,很快能就到家。”京極哲也回神后答道,走在橋上的步伐卻不自覺地開始放緩。
“已經(jīng)到那里了呀,那確實很快就能到家了?!彪娫捘穷^傳來的聲音里,帶著淺淺的笑意。
綾小路咲音回憶起那晚的漫天焰火,似乎猜到了京極哲也為什么回話時會慢了半拍。
“吶,哲也君?!彼穆曇糸_始變得柔軟。
“怎么了?”
京極哲也不由得把放緩的步伐回歸正常步調(diào),聽到她的聲音,總有種不妙的預感。
“到家之前,不要掛斷電話?!?p> 京極哲也感覺耳邊發(fā)聲的不是手機聽筒。
“可以嘛?”
而是綾小路咲音的唇。
可還沒等京極哲也做出回答,他腳下的步伐便停了下來。
電話里的沉默,讓綾小路咲音以為是他害羞了。
“可以嘛,哲也君?”更為柔弱的媚聲從電話那頭傳來。
而京極哲也卻不為所動,他僵硬地站在原地,望著眼前亭亭而立的身影。
隨后,他發(fā)出極為不自然的聲音:
“綾小路小姐,我可能得先掛了……”
橋頭處,藤原伊織優(yōu)雅地挺著身姿。
月光灑落,皎潔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