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就是鬼林嘛!”李夭走在鬼林感嘆道。
今日不同往日,自地府忘川之事過后,彼岸花的種子撒遍冥界,鬼林里同樣到處可見朝花夕葉的彼岸花。
從底下沿著粗大的樹干往上看,聽柳心說上面有很多樹屋,里面很溫暖,那是靈魂的溫度。
突厥一家的樹屋里還刻著無名用數(shù)月時間完成的鬼林地圖。
地圖某處還有一片空地,是狼群的棲息地,無名到離開都不知道,盆地里的狼一只也沒能活著。
鬼林里有一條火燭之路,兩邊是盛開的彼岸花,盡頭便是黃泉路。
黃泉路有很多分支,鬼林只不過是其中一條,也是最特殊的一條,不是人人都可以走的。
走了一會就到了盡頭,踏過去便是黃泉路。
“姑娘來地府作甚?”一個守路的陰兵問道。
李夭心想,地府的人都這么通情達理的嗎,對待外來者都如此客氣?
她也不托大,客氣道:“吾名李夭,來地府尋人”。
“不知姑娘尋何人?”
“吾夫,藥無名?!崩钬蚕肓讼牖卮鹫f。
所有陰兵都是一臉震驚,隨即問道:“你就是無名兄弟的未婚妻?只聽他說有一門退不掉的親事,莫不就是……”。
“是我?!?p> 李夭心里在想無名到底干了什么才會和這些人稱兄道弟,還有這退不掉的親事,是有多不情愿。
路上李夭察覺不對勁,整條黃泉路只有屈指可數(shù)的陰兵把守,還有著亮堂堂的光線,和傳說中的地府完全不一樣。
陰森恐怖、冷言冷語、嚴罰酷刑、惡鬼嘶吼,這些都沒有,她都懷疑這里還是不是地府。
她發(fā)現(xiàn)這些陰兵都有一個通性,都喜歡問這問那,簡單說就是喜歡聊天,尤其是與人間有關的事情。
若不是要去找無名,她還真想和他們多聊一聊。
從給她帶路的陰兵口中得知,留下的都是放假結束的陰兵,之前閻羅準許所有人放假一天,但人太多得留人看守,所以魏征給他們分成了好幾批,依次去往人間。
陰兵送了一段路就停下了,給她指了方向,讓李夭去三生客棧等,說是無名兄弟就住在那里。
前方有著冗長的隊伍,李夭奉公守法,自然不會做插隊的事情,就一路排了過去。
火燭和彼岸花組成的奈何橋已經(jīng)成了地府的一道風景線,過橋的靈魂見了都忍不住想走回頭路,再看看這真愛鋪就的美景。
本以為是排隊過橋,沒想到一打聽居然是排隊投胎。
眼看還有十幾個就要排到她,一時間慌了神,她還沒有成為長安第一首富,怎么能投胎。
隨即撤身往后跑,有陰兵看到她低著頭不時張望,想起了在人間做了壞事的人都是這樣。
于是便欲上前盤問,李夭見幾個陰兵拿著武器皺著眉頭朝她走過來,馬上又回頭。
“站住。”
陰兵的喊聲嚇到了李夭,其它靈魂紛紛看向她,李夭慌亂的加快了腳步。
可逃跑過程中不小心絆倒從奈何橋上跌落下去,只見一個男子飛快的跳下抱住了她。
“小靈?!?p> 忘川河里游出一道黑影,黑影手一揮便升起忘川水凝聚的大手將兩人托舉到橋上。
黑影就是新誕生的忘川之靈,無名給他取名叫小靈,為此孟婆還說他不會取名,可誰叫忘川之靈喜歡呢!
睜開眼的李夭看到溫暖的胸膛,健碩的臂膀,頓時腦袋一片空白。
“哎,你能放開嗎?”
聽到熟悉的聲音,李夭猛的抬頭,堅毅的面龐,明如皓月的眸子,是他,藥無名。
發(fā)現(xiàn)無名已經(jīng)放開自己,而自己還抱著他的時候,李夭羞紅了臉、心怦怦亂跳,千里尋夫剛見面就是這般姿態(tài),怎讓她如何是好。
于是立刻放開無名假意咳嗽,說道:“你怎么不穿衣服,一點都不知道羞恥”。
陰兵見到無名揮手,也就撤去,因為他們相信無名的為人。
雖然李夭是男子扮相,豎著馬尾,像個俊俏的公子哥,但無名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當即說道:“我還沒問你怎么跑這里來了,這里可是奈何橋,活人若是落入忘川等同于死,我剛剛救了你一命”。
“那你還敢跳下去,是不是,對我另有所圖?。≡趺?,舍不得我受傷是吧!”李夭魅惑萬千,眼神迷人,故意挑逗無名。
“如果知道救的是你,就不一定了?!睙o名故意說這番話氣李夭,誰叫她騙親,還退不了。
要不是當初年少不懂事,豈會因為一艘船就把自己的終身賣了。
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成長,無名已經(jīng)高出李夭半顆頭的高度,同樣綁著短馬尾,若是拿把武士刀,活脫脫一個沒穿上衣的武士。
山風縣一別,近兩年之久,李夭倒是沒什么變化,依舊美如天仙,而藥無名則成長了很多,成熟了很多。
“變化挺大,不過我喜歡?!崩钬矝]羞沒躁的在心里想著。
每日在三生客棧都能看到不同的人,想不變都難納!
無名也沒理她,獨自走在前面,李夭這才發(fā)現(xiàn)無名的背上滿是傷痕,像是鞭子抽打造成的。
下意識的握緊拳頭,感覺濕乎乎的,開始以為是水,結果竟然是血,是剛才抱著無名沾上的。
脫去了兩年前的稚嫩,現(xiàn)在的無名更加成熟和富有魅力,可這恰恰是讓李夭心疼的地方,這些日子他一定經(jīng)歷了很多人和事吧。
從第一次見面李夭便看出無名不喜歡笑,但無名還是在多數(shù)時刻保持著笑容,過了兩年,無名的笑容里多了些東西。
冷漠和淡然,可是笑容里怎么會藏著冷漠呢,李夭只當自己看錯了,不敢細想。
其實李夭沒有看錯,在奈何橋的這些時間無名看過很多人,聽過很多故事,更是親眼看著一對愛人只為見上一面而化身奈何橋。
形形色色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
多數(shù)人一生都圍繞著一件事情,愛情,他們付出一切尋找,卻被荊棘纏身、痛不欲生。
為什么,為什么人們要受七情六欲所困,明知是火為何還要引火燒身。
愛恨情仇、生老病死、悲歡離合,太多的故事引人共鳴,他害怕了,無名害怕再回到凡間,他甚至生出了立刻回昆侖的念頭。
選擇留在地府的這段時間,又何嘗不是在逃避那個現(xiàn)實的世界,他清楚,李夭這是來帶他走的。
“相公,等等我呀!”
別說排隊的靈魂、陰兵了,就連孟婆都忍不住探頭好奇地想湊湊熱鬧。
見到無名慌忙回來拉走自己,李夭掀起得逞的嘴角,小樣,還治不了你了。
無名抓著李夭的肩膀,在她耳邊小聲說不準亂叫,雖然師父承認,但他還沒承認呢!
走過隊伍的無名來到孟婆身邊叫了聲孟婆姐姐,李夭也跟著叫孟婆姐姐,孟婆頓時覺得李夭懂事乖巧不像無名那樣惹人嫌。
“你學學人家,這聲姐姐叫的多真切,哪像你見面就說我老。是叫李夭是吧,你我姐妹相稱,我叫你小妹,你叫我阿姐,今日相遇也是緣分,去客棧坐坐,我忙完就來?!笨吹贸雒掀磐ο矚g李夭,和對無名的態(tài)度完全不一樣。
“阿姐?!崩钬睬温暯械?。
孟婆只覺得這聲阿姐美滋滋的,都忘了后面還有人在排隊趕著投胎。
“唉,孟婆,我們還趕著投胎呢?!焙竺娴撵`魂提醒說。
孟婆聽后一個眼神瞪了過去,瞇著眼威脅說:“再說一遍?知不知道奈何橋我家的,我不允許的話閻王來了你也投不了胎,還敢催我”。
那些著急的人立刻安靜下來,覺得現(xiàn)在孟婆一點也不淑女。
關鍵她說的還沒錯,若是不許他們過奈何橋,他們還真的投不了胎,就算是閻王來了也沒轍。
旁邊的李夭覺得孟婆是真性情,對孟婆的好感又增了幾分,認為這聲阿姐叫的不虧。
一旁的無名沉默不言,對于這個偏心的孟婆姐姐他是深有體會,她就喜歡別人夸她年輕,這是她僅有的愛好,就像閻羅喜歡聽人講故事一樣。
照著孟婆說的,李夭找到了治療無名背后傷口的藥物,在她的強烈要求下順利給無名上了藥。
喝百獸奶、吃百藥長大的無名并不需要外藥治傷,因為他本身就是最好的藥,只是孟婆不知道這件事才給無名準備了從人間買來的傷藥。
聞著藥味,李夭察覺這藥不同凡響,雖不知道是什么,但這濃郁的藥氣絕對是上好靈藥。
“阿姐對你挺好啊,如此貴重的東西都舍得給你用?!?p> 涂藥的李夭只是順口一說,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無名敏銳的捕捉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身處忘川的孟婆常年不去人間一趟,連晚上變出來的東西都是地府分發(fā)或變出來的,可這傷藥可是貨真價實從人間買來的。
當李夭說貴重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一個問題,孟婆是從哪里得來的銀子,這讓無名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突然李夭問:“你的傷是怎么回事?”
無名知道李夭猜人心思的本事厲害的很,說謊騙不了她,所以沒有回答轉(zhuǎn)而反問她:“你為什么來這里,不是專門來找我的吧?”
“我,為你而來,本小姐看上你了。”
她的指尖劃過無名的肩膀,然后故意將嘴唇靠近他的耳朵,熱烈的氣息讓其心跳加快了一拍。
山風縣的時候無名就知道對方比較直接,沒想到一年多不見說話還是一點掩飾都沒有。
一番言語調(diào)戲亂了他的心,好似讓對方多看上一眼都覺得滾燙,油然而生的羞恥感讓他拿起桌上準備的衣服穿上。
果然,有了衣服那種感覺就沒了,全都是沒有穿衣服惹的禍。
瞅見無名掩飾的舉動,李夭掩嘴竊笑,“我只是要無名醫(yī)者成為我的助力而已,不知你想到哪兒去了?”
聽李夭如此說,無名松了口氣,感情自己想歪了,對方只是想要靈藥而已。
在來的路上李夭輕而易舉的就從陰兵口里套出了無名醫(yī)者的身份。
這些陰兵非常喜歡聊天,只要李夭有問必答,那對方一定也有問必答。
見無名在那里唱獨角戲掩飾自己的身份,李夭不免覺得有些趣味。
得知被陰兵賣了后無名只得無奈嘆息,黃泉一路的陰兵什么德行他清楚的很。
當初岸帶著他認識了幾乎所有的陰兵,不知是不是岸的引導,他發(fā)現(xiàn)陰兵和岸很像,喜歡八卦,有啥說啥,逮人就說,肚里藏不住秘密。
他不怪陰兵泄露了他的身份,畢竟在暗無天日的地府能與人說話是一件極大的幸事,當然要把握每次聊天的機會。
“你是要靈藥?”無名裝傻,曲解李夭的意思。
李夭自然知道想一舉拿下無名是不可能的,只能退而求其次,拿點靈藥再說,隨即應聲說:“算是吧!”
“好吧!你去找柳心丫頭拿,我給你寫張條子,她看了便懂?!?p> “柳心那里有靈藥?這么久是一點風都沒有透??!回去我就找她說道說道?!崩钬搀@訝道。
無名一聽不樂意了,停筆不動,“你要找柳心麻煩我就不給你寫了”。
呦呵!在未婚妻面前維護其他女人,真是勇敢。
“相公,相公,相公?。 ?p> “停停停,我寫,但你不能找柳心麻煩,說好了哈!”無名寫完后將紙條拿給李夭,又說:“來,拿著走吧”。
李夭接過信條,質(zhì)問說:“本姑娘剛來就下逐客令,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這時門口孟婆尖銳的聲音傳來,“誰敢趕我妹子走,我煮了他我”。
暴躁的孟婆直接將手里托浮的鍋爐甩出,哐當一聲砸在無名面前,把他嚇了一跳。
彼和岸化身奈何橋后孟婆的脾氣變了許多,做事的方法也變了。
無名可不想惹孟婆生氣,至于自己的畫是不是被賣了也不想過問,因為他真的將孟婆當成了自己的姐姐。
就算賣了又如何,快樂千金難買,開心就好。
無名委屈而小聲說:“我這不是怕她給你添麻煩嘛”。
孟婆指著無名的腦門說:“說起麻煩有什么比你更麻煩的,過兩天你走了我……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還不讓我多和人說說”。
“本來就老,一哭更老,你家相公回來看到不得心疼死?!睙o名用衣袖擦去孟婆眼角的淚水:“再說以后我也能回來看你,說不定到時候你和常山哥連孩子都有了”。
孟婆被氣笑了,“你要是幾十年才來看我這個姐姐,那你就等著一輩子在三生客棧干活吧”。
無名抱起鍋爐走進廚房,高聲說:“那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