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羽的笑容只在臉上停留了一瞬,便消散了。在刑房這種陰森可怖的地方笑,很變態(tài)!
這是他從木長水和車小小的目光中,感受到的。
緩緩回到二人身側(cè),他開口說道:“我的犯人未經(jīng)同意被別的巡探提審,合規(guī)矩嗎?”
木長水目光中的驚疑散去,他猜到了陳羽想做什么,眼神變得有些復雜,他不知道接下來將要發(fā)生的變化算不算是一點點水花。
沉默了片刻,才輕聲回道:“如案件有交叉,未經(jīng)內(nèi)部協(xié)調(diào)私自提審,仗二十,用刑致人犯死亡,仗五十,酌情...”
陳羽搖搖頭,他沒心思聽木長水在這普及巡狩司行為守則。
窮兇極惡之人,他不會留情,威脅自己生命之人,他更不會留情,陸方,兩條都占了。
所以,他必須做點什么。
“我只想知道能不能抓陸方回來提審?!?p> “司衙內(nèi)部問題,應上報郡城,請內(nèi)查人員前來處理?!?p> 木長水的回答讓陳羽皺了皺眉,竟然還有內(nèi)查人員,但是按程序上報等人來了,黃花菜都涼了,他不想等。
“我若一定要抓他回來呢?”
看到陳羽一副勢在必行的態(tài)度,木長水感到不解,這太莽撞了。
這個時候動陸方,肯定會引起陸家反彈,不僅會影響接下來的調(diào)查,而且李萬里一旦倒打一耙,告到郡城,會惹來麻煩。
他盯著陳羽看了許久,才輕聲說道:“你這樣做,弊大于利,不如上報郡城。”
陳羽搖搖頭,雖然不久之前他考慮的也是暫時放一放陸家,但現(xiàn)在他不這樣想了,因為今日陸方能打死趙良,明日死的會是誰?
再多等幾日,恐怕所有掌握線索的人都被殺光了,甚至可能包括自己。
轉(zhuǎn)頭看向木長水,他淡淡說道:“接下來我們要主動做點什么,現(xiàn)在這個局面,太被動了?!?p> “什么意思?!蹦鹃L水目光一凝,神色也變得嚴肅。
沉吟了片刻,陳羽緩緩說道:“打草驚蛇,敲山震虎,以待蛇竄虎撲,你覺得如何?”
木長水的眼神閃爍,低頭沉沉思,他猜不透陳羽到底想干嘛,但是他知道,陸方肯定遭殃。
“太冒險了,你想逼陸家發(fā)瘋?”
陳羽搖搖頭,并不是他要逼陸家發(fā)瘋,而是陸家要逼他發(fā)瘋。
沉默了片刻,他才說道:“在巡狩司殺人滅口,他們本來就是瘋子,就算抓了陸方,他們還能瘋到攻擊巡狩司嗎。我也不會對陸方如何,因為這種貨色讓自己犯下太大的過錯被抓住把柄,不值得。你若信我,咱們?nèi)グ殃懛阶砭托?。?p> “你真是一點都不怕死?!蹦鹃L水有些感慨。
陳羽卻笑了笑沒有答話,他曾經(jīng)聽無知的人說過,死過一次的人便不再怕死,只能說那些蠢貨都是口嗨。
無知者無畏,沒經(jīng)歷過的人,只會胡說八道,只有真正經(jīng)歷過的人,才知道那無盡的黑暗有多么可怕。
但死亡這件事,不是靠害怕就能躲過去的,自己的命,只能靠自己去掙。
到了這個世界,獲得了這個身份,卷入了這場是非,他所作所為,本意只是為了自保,但有意無意之間,自己卻已經(jīng)站在了風口浪尖。
這樣一想,木長水說自己不怕死,還真有幾分道理,恐怕在別人看來,同樣如此。
......
......
固安大街縱貫固縣,連通著固縣的東城門與西城門,這樣的街道,在楚國每一座城池,都有一條,據(jù)說從前朝時,便是這樣,必要時,用于達官顯貴與軍馬通行。
能在這條道建宅,通常是非富即貴,又或者有權(quán)有勢,平民百姓根本無法立足。
而陸家,就坐落在固安大街的東邊。這座四四方方,青磚灰瓦的高門大院,彰顯著陸家的財富。
大門之內(nèi),寬敞的前院兩側(cè)栽種著觀賞用的青松翠柏,樹下點綴著大小不一的奇石,四周還堆著一些花壇盆景,淡淡的草木清香飄蕩在院中。
過了穿堂,才是主房大院,在居中一字型的屋舍旁,有一座稍矮的單間房,這里,是陸家的書房,是陸萬里平時最喜歡待的地方。
書房中擺著許多架子,上面整整齊齊的堆滿了書籍,細看之下,這些書籍都有些舊了,明顯經(jīng)常有人翻看。
窗邊,陽光透過鏤空雕花的窗桕,變得散碎,照射在窗下的矮榻上,也照在了一臉愁容的陸遠山身上。
從李萬里那里回來,他就一直坐在這里,他就一直在思考對方說過的話。
牛老二的生意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自己徹底接手,但巡狩司就像聞到了肉味的狼,環(huán)伺在旁,就算李萬里讓他繼續(xù)做生意,恐怕也難以實施。
想了半天,陸遠山也沒想到什么可以在短時間內(nèi)賺到錢的辦法,雙目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只剩月余了...”
這句話被反復的念叨著,但是念叨的越多,他的腦子里就更加混亂。
這時,書房外傳來一陣嘈雜的叫罵和打斗聲,很快便傳出慘叫,正當陸遠山感到疑惑,想起身去看看究竟,書房的門被大力推開,陸方有些狼狽的沖了進來:“阿爺...”
緊接著便看到一個自家的護院橫飛進了書房,一直撞到書架,才跌到地上。
陸遠山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呻吟的護院,轉(zhuǎn)頭看向陸方,雖然不明白兒子這個時候為何出現(xiàn),到還是直接問了關鍵問題:“發(fā)生了什么?”
一道略帶調(diào)侃的聲音卻從門外傳來:“發(fā)生了什么你可得好好問問陸方?!痹挍]說完,陳羽和木長水便踏進了書房,不多久,滿面寒霜的車小小也走了進來。
“你...”看到來的三人都是一身黑衫,掛著腰牌的兩人之中還有木長水,陸遠山一驚,張口問道:“你是陳羽?”
陳羽一愣,心想這老頭腦子是不是有問題,人都打上門了,你不問發(fā)生了什么,反倒問名字,不過旋即他就笑了,隨意拱了拱手,隨口回了一句:“在下便是陳羽,新晉直屬巡探?!?p> 隨后,他沒理會旁人反應,緩緩的在書房內(nèi)轉(zhuǎn)了一圈,贊嘆道:“有錢人家就是不一樣,這高門大院,這紅木家具,可比我平時睡的地方舒適太多?!?p> 陸遠山看了一眼在屋中參觀的陳羽,又斜了一眼一臉惱怒的兒子,心里更加迷惑。
反復思索了半晌,始終沒想到巡狩司能拿到什么有用的證據(jù),不明白對方因何而來。
難道這小子真想如對待趙思一般強行抓走自己?
他皺了皺眉,朗聲問道:“不知巡探大人來我府上有何貴干,這般打了人強闖進來,怕是有些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