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抄呢?
之后幾日。
沈家人老老實實縮在院里,連沈春行都不再找借口出去瞎逛。
每日只忙著編草鞋底子。
千里流放路,莫說是鞋,怕是連腳都能給磨沒了。
只能是多備上些。
把刁氏給郁悶的呀,直懷疑她是要拿草鞋底子當飯吃!
自從沈家唯一的成年男人因護主離世后,沈家便被免去了繁重的農(nóng)活。
平日里,刁氏只負責做一些掃撒漿洗的活計。
如今主院戒嚴,不再召喚莊里的婆子下人過去,刁氏難得能躲清閑,心里卻不是很踏實。她越發(fā)覺得,或許真被大丫頭猜著了。
果不其然。
沒過多久。
青天白日里,莊子便被官兵重重包圍住。
“康平伯爵府涉嫌謀逆大案,現(xiàn)已被全員緝拿,在案件未查清之前,爾等皆被禁足于此!”
聞聽消息后,李氏當場被嚇暈過去。
整個莊子里誰人不知,隔壁便是在傳出將軍府涉嫌謀逆的謠言后,方才招惹來一伙賊人!
至于先被滅門后定罪,與先定罪后滅門的區(qū)別,非是農(nóng)家人所能看通透的。
但這并不妨礙他們害怕??!
怕兩年前的血案會重演!
刁氏則是面色詭異地瞅了沈春行好幾眼,咬咬牙,當天便決定把老母雞宰了燉參湯。
她算是聽出來了,往后且還有的熬哩,沒有副好身子骨可不行。
只是在熬湯的時候,刁氏難免手一緊,只放了半截參。
到底沒舍得全丟進去。
旁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夜里都不敢闔眼,沈家人卻是沒心沒肺地吃了頓滋補的參雞湯。
兩天后。
當外面再次傳來消息,言除伯爵府嫡系外,其余分支以及家奴皆被流放時,沈家竟沒什么意外感。
外面在哭天喊地,刁氏在掘地三尺。
“把能穿的都給我穿上,能帶的都給我?guī)希∧懿荒芑钪叩奖边?,可就看咱的造化呢!?p> 仨小的接了命令,使勁往身上套衣服,很快悶出一腦門汗。
沈春行從堂屋里出來,見到這幕,連忙擺手阻止。
“不至于,真不至于!有錢到哪兒買不著東西!”
如今雖已入秋,天氣可還熱著,穿那么多件,只怕沒走出臨安地界就得倒下。
“你說得倒輕巧,咱家哪有錢?。垦巯虏话堰@些都帶上,到了年底只有被凍死的份兒?!钡笫蠜]好氣橫了眼大丫頭。
那苦寒之地可不是說笑。
“衣服會有的,銀子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p> 沈春行的撫慰明顯沒能安住老太太的心,她見刁氏不善地瞪著自己,又補了句。
“把冬衣跟棉被帶上足夠了,您還是多想想怎么填飽肚子吧。咱這可是去流放,您當是搬家啊,想帶啥帶啥?”
小老四突然躥到沈春行身前,抻著衣服讓她看。
年前剛做的襖子,雖是用大人衣服改小的,于三歲的沈宴冬而言,也是件彌足珍貴的寶貝。
只是穿了沒幾回便被刁氏給收起來,今兒難得逮到機會,傻孩子熱得滿頭大汗也不舍得脫。
沈春行說了幾次無果,無奈地上手開扒。
把沈宴冬給急得嗷嗷叫,然而再怎么不樂意,這娃嘴里也只是發(fā)出“啊啊”的含糊叫聲。
刁氏沒作聲,盯著沈宴冬看了會兒,又瞅了眼在旁整理衣物的二丫頭和三小子,硬是把氣給嘆出了花兒。
這一個兩個,放家里都不好養(yǎng),何況是流放路上!
她只覺慣來挺直的腰桿子,莫名有些疲軟!
對于流放究竟是怎么個流程,刁氏其實也懵著,誰還能對這玩意兒有經(jīng)驗???可既然官兵未第一時間來抓人,應(yīng)是給留了余地。
刁氏想想,將前幾日買來的糧食全做成了烤餅和炒米。
肚里有食方才能不慌。
大丫頭說得對,沒什么比吃的更重要。
隔日一大早。
莊子里便亂了。
官兵挨家挨戶踹門,把所有人都集中起來。
整個莊子里統(tǒng)共有十三戶人家,加上主院的雜役婆子,林林總總得有百十來號人。
烏泱泱擠作一團,無論男女老少,皆是滿臉惶恐。
這些人中只有極少一部分背著行囊,大都是兩手空空,如喪考妣般站在那兒發(fā)呆。
沈家到場時,引起不小的轟動。
再沒見過如他們這般準備充足的“流放犯”。
倆大人背著竹簍,雖被麻布遮蓋住,卻也能看出里面被填得滿滿當當。孩子里,除了最小的那個外,皆身掛背囊。
大家眼睛都看直了,忍不住偷瞄起那些官兵,卻發(fā)現(xiàn)他們只是滿臉稀奇,并沒有上前呵斥,心里頓時打起鼓。
難道……這也行?
不是說抄家流放嗎?
抄呢?
有那背著包袱的漢子后悔得甩了自己兩巴掌,只以為自己膽大,卻原來還不如一個孩子!
只可惜為時已晚。
在給十歲以上的男丁戴上手銬腳鐐后,領(lǐng)頭的官兵便呵斥起眾人上路。
隊伍行至臨安城門外時稍作停留。
沈春行一手牽著小老四,一手緊緊抓住胸前的包袱帶子,神色間既輕松又不輕松。
比起身旁那些垂頭喪氣的人,她好像顯得太過鎮(zhèn)定,以至于不像是個才十二的女童。
直到見有人受不住,不顧官兵的阻攔,哭嚎著跑出隊伍,結(jié)果推搡間一頭撞死在城墻上,沈春行臉上才露出些動容。
血灑當場,小兒戚戚。
她抬手捂住沈宴冬的眼睛,語氣極冷淡地朝后吩咐。
“都轉(zhuǎn)過去,別看?!?p> 沈知夏聽話地轉(zhuǎn)過身子。
沈鳴秋卻固執(zhí)地睜大眼,緊盯著那滿地鮮紅,然后……被楊一按住腦袋,強行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
“這都叫什么事兒吧。”刁氏唏噓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