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尾隨
趕山大集的第二天,季陵照例起了個大早。
洗漱一番,先去后院看了看被他重新種回紅土里的血參。
沒錯,季陵把從老虎洞里帶了回來的血參種在了自己開采的一片藥圃里,離他住的小木屋很近,位于一處很隱蔽的背陰地。
經(jīng)過他細心的“偽裝”,原本十分扎眼的參葉變得與周圍的雜草無異,常人就算打那里經(jīng)過,也完全看不出任何差別。
其余的虎骨虎鞭等物,都被季陵隨手丟在了屋內(nèi)。
這些東西雖然能換到不少財貨,但也會招來許多是非。
一個兩鬢染霜的羅鍋老頭,竟然能獨自在山中獵殺巨虎,未免驚世駭俗。
這種明眼人都能看出貓膩的事,絕對會給季陵的身份帶來非議。
畢竟還要在塔溝寨生活至少二十年,太早遭人猜忌并非善事。
昨日在集會上已經(jīng)出過一次風頭,現(xiàn)在也該稍稍沉寂一段日子了。
若是太過出格導(dǎo)致各種麻煩接踵而至,陷入漩渦之中身不由己,屆時非要動用修士手段不可!
一次兩次倒還好說,就怕一開口停不下來,一旦超過九次,導(dǎo)致化凡失敗,美好前程頃刻間便要化作泡影。
到那時,才是真正的欲哭無淚!
其實這幾天夜里睡不著的時候,季陵也曾琢磨過紅塵寶鑒的來歷和目的。
關(guān)于前者,回想他坐化時見到的那一幕,此寶有很大可能來自天外。
至于是不是傳說中的仙界,他尚不敢妄下定論。
季陵這輩子除了在古籍故事里,還沒親眼見過,甚至聽過有大能渡劫成仙的事跡。
“仙界”這個虛浮無根的詞匯,在季陵心中更像是一個美好的向往,或者說驅(qū)使他在仙途上披荊斬棘,勇往無前的執(zhí)念。
扯遠了。
說到紅塵寶鑒的目的,季陵當天冷靜下來之后,冥冥中有了一些預(yù)感。
從紅塵寶鑒的名字和它對宿主“執(zhí)筆人”的稱呼中,也能瞧出幾分端倪。
何謂紅塵?
答曰:俗世紛攘,人間百態(tài)。
何謂寶鑒?
答曰:以鏡喻月,可作書名,有借鑒之意。
何謂“執(zhí)筆人”?
答曰:
身在紅塵里,執(zhí)筆繪紅塵。
既是人執(zhí)筆,亦是筆執(zhí)人。
再結(jié)合之前書靈元寶念過那首詩的最后一句:
何不避地人間去,洗盡鉛華跨仙橋。
以及其設(shè)下的種種考驗和要求,由此不難看出,紅塵寶鑒的目的或者說使命,就是促使宿主通過一次次模擬演繹凡人的一生,獲得心靈感悟,洗滌靈魂污垢。
然后根據(jù)宿主的演繹程度,發(fā)放獎勵,直至成仙。
雖然以上說的這些,紅塵寶鑒的書靈元寶之前都有提及,但當時季陵正沉浸在重獲新生的喜悅和得悉珍貴獎勵的震驚之中,并未細想。
直到這兩天,才逐漸理解。
不過說到底,這都是他一廂情愿的猜測,究竟如何,還得等到此次化凡結(jié)束方見分曉。
比起這個,其實季陵更在意獎勵里的那部天道結(jié)丹寶典。
真給嗎?
至于紅塵寶鑒為何會選中自己,他苦思無果,沒有絲毫頭緒。
就當是天命所歸吧!
………
天日高懸,朝霞彌散。
季陵端坐榻上,吐納修行。
他正在修煉一門名為《涌潮功》的武學內(nèi)功。
說起這本秘籍的來歷,倒有些機緣巧合。
那還是一百五十年多前,當時的季陵已筑基多年,為圖上進,整日在茫茫南洋大海中探寶求財,過著刀尖舔血的日子。
有一回,為了幾株暹溟草,他在無意中得罪了南洋五大龍宮之一紫泱龍宮當代宮主的女兒的一個侍女的干兒子,惹下了潑天大禍,被那紈绔手下的門客走狗追殺了整整九年!
逃亡期間,數(shù)次重傷垂死,修為也一墜千丈,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仍然心有余悸。
最慘的一次,季陵的藏身之所遭歹人揭發(fā)暴露,被十幾個筑基修士圍追堵截了三天三夜,費盡力氣假死脫身,卻因傷勢過重在茫茫大海中昏死過去。
若不是走運被附近一位打漁的老翁所救,恐怕早已涼了多時。
那老漁翁是個鰥夫,一輩子無兒無女,終日駕船漂在海上,以打撈小魚蝦蟹為生,常常饑不裹腹,日子過得苦不堪言。
季陵醒后,為報救命之恩,將當時身上的全部金銀財貨,外加許多延年益壽、活血養(yǎng)骨,能清除暗瘡的靈藥靈丹一同送給了老人。
老漁翁善良本分,感激之余心里過意不去,便從艙底抽出一本破舊泛黃的鯊魚皮秘籍,說是祖上留下來的寶貝,強塞進了季陵手里。
季陵拗他不過,只得收下。
翻看后發(fā)現(xiàn)這門武功叫《涌潮功》,能修出一種名為奔潮勁的真氣,練至大成,便可踏浪而行,一掌推出猶如驚濤拍岸,算得上武林中的極品功法,但在筑基修士眼中卻跟幾張廢紙沒什么區(qū)別。
他瞟了兩眼就不再關(guān)注,隨手丟到了雜物堆。
本以為就這樣過去了,不成想今生竟還有用武之地!
半柱香后,季陵緩緩睜開雙目,胸口起伏,吐出一口濁氣。
作為仙道中人,修煉凡人的武學自然不費吹灰之力。
短短一夜的工夫,他便將這門《涌潮功》練至化境,感受著丹田內(nèi)如潮水漲落不休的奔潮勁,心中十分滿足。
正準備洗漱后吃個早飯,驀地聽到了什么奇怪的動靜,耳朵微微聳動。
“嗯?”
誰人躲在門外的草垛后面?
難不成又是寨子里那幾個潑皮?
季陵定神傾聽片刻,確定不是耳花,眉頭漸漸皺起。
不像。
來人腳步沉穩(wěn),走路悄無聲息,不像是尋常的山民…
他隱隱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躡步走到窗前,背靠墻壁,偷眼向窸窣之聲響起的方向望去。
卻見五個穿著黑衣黑褲,以黑巾裹面的惡漢,個個攜刀挎劍,正貓著腰從不遠處的灌木叢躡手躡腳地摸到了木屋旁的茅草垛后面。
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早被屋內(nèi)的季陵看了個滿眼。
看裝束,這群人莫非是山里的土匪…
只是為何會沖他而來?
季陵有些摸不著頭腦,心里卻絲毫不慌,甚至還有些想笑。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算是找對人了!
自家剛剛神功大成,正好有些手癢。
不過在此之前,還須秉承一貫作風,先摸清對方底細,順便逗他們玩玩!
想著,季陵眼珠一轉(zhuǎn),頓時計上心來。
與此同時,茅草垛后。
一個五大三粗的蒙面大漢甕聲甕氣地向瘦鬼報告:“三當家的,我都打聽好了,前面那個木屋就是那老客住的地方!”
“那老頭昨晚上喝了不少的酒,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躺在被窩里呼呼大睡呢!您看,咱們要不要…”
說著,做了個抹脖的手勢。
其余土匪聞言,紛紛摩拳擦掌,一副躍躍欲試之色。
瘦鬼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死死盯著季陵所在的木屋,瞇眼觀察良久,斬釘截鐵地道:“不行,別忘了大當家的怎么說的!”
“咱們先嚴加監(jiān)視,待那老客進山挖棒槌時再尾隨其后,伺機動手不遲!”
幾個崽子不敢違抗,霎時偃旗息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