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還能靠臉

　　“您好，我是IEG Edge，林懸?！?p>　　這句話本是輕飄飄的，可蘇念聽到卻像是頭頂上突然掉下來一塊巨石，壓得她頭都不敢抬。

　　即使褪去了少年青澀的語調(diào)，也依然是那個桀驁不馴的聲線。

　　她心中雖然偷偷描摹過無數(shù)次重逢的場景，但萬萬沒想到在如此毫無準備的情況下。

　　馮施華原本覺得像Edge這樣榮譽加身又剛二十出頭的電競選手應該是目中無人不懂得人情世故的，沒想到是個非常有禮節(jié)的孩子，內(nèi)心一下子母愛泛濫起來。

　　她光顧著招呼，突然反應過來還沒介紹同事，連忙把裝死的蘇念一把給拉過來：

　　“這是我同事蘇念。之前和劉經(jīng)理對接的袁茜今天無法參會，就由蘇念來參與跟進。”

　　事已至此，蘇念也必須面對這尷尬的境地，而且她也不愿因為個人私事影響到工作的推進，正在猶豫自我介紹，沒想到林懸率先開口：

　　“你好，林懸，幸會?！?p>　　語氣異常冷漠，倒是把經(jīng)理劉波驚了一下：

　　林懸實屬不是個省心的性子，但與隊外的人交往是很懂分寸的，因此甲方爸爸們都挺喜歡和他合作。這個行為著實讓劉波摸不著頭腦，他家Edge可不是那種對中高層領導和基層員工態(tài)度不同的人。

　　蘇念心中明白現(xiàn)在是工作場合，林懸裝作不認識她也是很正常的，換位思考她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但不知怎地總有點說不出的難受滋味，不自覺地就這么直勾勾盯著林懸。

　　林懸高中時期個子就比大多數(shù)同班男生高一些，這幾年直接長到了183cm。和以前經(jīng)常是休閑運動裝的裝扮不同，今天林懸穿了一套簡約西裝配白色運動鞋，劉海稍稍分開，既適合較正式的場合又不顯得過于死板。

　　就算在這樣的窘境中，蘇念還不忘職業(yè)習慣，心想：衣品還挺好的，Attitude找他合作是正確選擇。

　　林懸低頭看著身高165的蘇念毫無表情盯著他，莫名有些不爽，挑了挑眉。

　　馮施華神經(jīng)比較大條，并沒有察覺到兩人的異樣，繼續(xù)寒暄了幾句后就讓眾人坐下直接進入正題。

　　“Attitude已經(jīng)確定和PEL達成戰(zhàn)略合作贊助今年的PMGC國際賽，并于近期聯(lián)名設計全新皮膚。我們希望邀請Edge選手穿上實體服裝參加年度時尚盛典，然后IEG戰(zhàn)隊打一場娛樂賽宣傳即將在游戲上架的新皮膚。以上就是我們初步的構(gòu)想，想聽聽兩位的意見？”

　　PMGC(PUBG Mobile Global Championship)是和平精英全球總決賽，屆時來自東亞、東南亞、歐洲、北美等賽區(qū)各支戰(zhàn)隊的職業(yè)選手同臺競技，奮力爭取最高榮譽，而中國PEL的IEG戰(zhàn)隊已蟬聯(lián)了兩屆PMGC總冠軍，由Edge拿下MVP。

　　蘇念靜靜聽著馮施華介紹，暗暗感嘆馮姐平時雖然大大咧咧的，但工作起來一點不含糊。

　　劉波推了推眼鏡笑著說：“馮主管，我們聽說Attitude邀請Edge參與這次的戰(zhàn)略合作，感到非常高興。我初步覺得沒什么問題，咱們可以按照您這個思路往前推進了，Edge你覺得呢？”

　　林懸卻像是沒有聽他說話，目光不知為何一直在對方助理身后的盆栽上，沉默了幾秒才將視線移了回來，不緊不慢說道：

　　“劉哥，我沒什么問題，挺好的一個機會，也感謝Attitude的信任。不過我想提前了解下，既然是為我量身定做的服裝，那應該是什么樣的概念呢？”

　　說完眼睛直接掃到蘇念，劉波和馮施華不明所以，但也默契地看向了蘇念。

　　此時蘇念內(nèi)心慌的一匹。她哪知道什么概念，會前資料也就看了個半分鐘不到，林懸這家伙明顯就是故意的！

　　關(guān)鍵這始作俑者還露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溫暖”笑容。

　　拉倒吧，她可太了解了。每當林懸在不該笑的語境下笑了，就一定是使壞欠打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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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念高二下學期由于地理成績優(yōu)秀“被迫”當了科代表，地理老師如獲至寶，覺得提高全班地理學習興趣終于有了希望，每天都盼著蘇念能給他一個創(chuàng)意無限的學習計劃。

　　蘇念本來接這活就不情不愿，別說要花時間去想什么方案了。為了應對老師她福至心靈，想起來學校有一個長期不用的天文臺，可以借此機會搞一些天文觀測活動。

　　所謂天文臺，也就是在教學樓頂層的閣樓上安裝了一臺天文望遠鏡，說不上什么高科技，剛裝好的時候?qū)W生們還是挺有興趣，漸漸也就被其他多彩多姿的文藝愛好取代，再無人問津。

　　一天晚自習剛下課，蘇念想著趁機去天文臺看看，檢查望遠鏡然后簡單打掃下，到時再想怎么去盤活。到了門口發(fā)現(xiàn)門開了一個縫，還亮著燈，似是有人在里面。她一時納悶便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個穿著簡單白T恤和校服運動褲的少年靠在望遠鏡旁的窗臺上玩手機，甚至還把校服外套隨意搭在了望遠鏡上。

　　他注意到有人進來，慵懶抬頭看了看蘇念，然后目光鎖住，一直都沒有移開。

　　蘇念也不知作何反應，兩人就這樣沉默了十幾秒鐘。窗外月色朦朧，看不到星光。

　　“同學，這是天文臺，不是游戲室……”蘇念注意到對方在玩手機游戲。

　　少年愣了愣，然后輕笑了一聲：“同學，我可是天文愛好者，剛觀測到了木星心滿意足，就在這待會，沒毛病吧？”

　　蘇念一驚：“真的？這望遠鏡能看到木星嗎？”

　　“當然，不信你試試?！?p>　　他還很紳士地把搭在望遠鏡上的校服拿開了。

　　這少年雖然說話有些狂妄，但五官極為清秀，特別是眼尾有點下垂，笑起來特別純凈。蘇念被一時迷惑，沒有多想就跑到望遠鏡前，仔細一看。

　　眼前是一片漆黑。

　　而且這不是因為天氣云層導致的黑，而是那最為純粹的黑色。這只表明了一件事——望遠鏡早就壞了。

　　這惹惱了蘇念，正想訓一下這調(diào)皮蛋，沒想到少年就跟無事發(fā)生似的看著她，認真說道：

　　“我叫林懸，懸崖的懸。高一3班。同學你呢？”

　　蘇念滯了半拍，不知為何也發(fā)不出脾氣。

　　“……蘇念，思念的念。高二6班?！?p>　　“好的。學姐，我要是幫你把望遠鏡修好，這天文室是不是能暫時借我當游戲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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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念稍微回過神來，看著眼前一臉狂妄的林懸，心里默默嘆了口氣，然后平靜說道：

　　“Edge先生，謝謝你提出這個問題，貴戰(zhàn)隊的全稱是Intelligence Empower Gaming，翻譯過來也就是‘智慧賦能’，你的游戲ID是Edge，有個詞語是cutting-edge，意思是尖端技術(shù)，我認為未來科技感的概念應該很適合你。”

　　神特喵的“智慧賦能”戰(zhàn)隊！

　　她眼看著林懸那得意洋洋的表情逐漸扭曲，劉波和馮姐使上了全身力量憋笑。

　　林懸，看我還治不了你！

　　后續(xù)討論倒是進行得很順利。達成雙方都滿意的意向后，接下來不外乎就是碰一些細節(jié)問題了。唯一的插曲就是會議結(jié)束前Edge主動提出由蘇念來負責項目的對接事宜，理由是今天談話很融洽，中途換聯(lián)系人他可能不太適應，保持一致比較好。

　　馮施華本來考慮到蘇念剛加入公司，就立刻負責和VIP客戶的協(xié)調(diào)會覺得壓力太大，但內(nèi)心又覺得這是個千載難逢的鍛煉機會。等林懸和劉波先行離開后便找蘇念私下聊了聊，發(fā)覺這姑娘看起來溫和骨子里有一股難得的韌勁，并不是畏懼困難的人，本人也表達了愿意承擔下來的意愿，加上和袁茜溝通后各方都認為這是個不錯的嘗試，于是正式把與IEG合作的項目交給了蘇念。

　　蘇念和IEG的會議持續(xù)了一個半小時，后來又梳理了各種信息，消化了很多資料，結(jié)束工作時已經(jīng)晚上9點。蘇念餓得快低血糖了，趕快收拾出門打算回家點外賣。

　　沒想到剛走出大門，她就看見林懸懶洋洋地倚在立柱旁，西裝外套隨意搭在手臂上，一塵不染的白襯衫把他襯得跟夜色一般清朗。

　　見到蘇念，他便從容走過來，直截了當說道：

　　“一起吃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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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ttitude集團大廈位于BJ的繁華商圈，即便是9點之后也依然燈火通明。兩人很快在附近找到了一家麻辣燙，林懸也不問蘇念，一個人飛速點好了菜。剛才路上兩人就沒怎么說話，等待上菜的時間也繼續(xù)沉默。

　　“蘇念，你這是出其不意啊。”林懸率先開口。

　　“嗯？？”蘇念有些不解。

　　“說好不計代價都要去英國完成夢想的人，突然就這么蹦出來了。你在英國Attitude謀個高職應該是毫不費力，為什么回來？”

　　蘇念的話梗在喉嚨。她知道林懸這情緒已經(jīng)憋了半天了。

　　“我……覺得到中國分部更能發(fā)揮自己所長——”

　　“發(fā)揮所長給一個成績低迷，要不是靠臉吃飯早該退役的電競選手設計衣服？”林懸笑了笑。

　　蘇念第一反應是原來林懸對網(wǎng)上那些惡評都是心知肚明的，心臟再強大的人也很難不被這些負面言論影響。她不知怎的一急，脫口而出：

　　“那不是還能靠臉嗎……”

　　直接把林懸整不會了，僵在原地，脾氣也沒了。好在正好上菜了，緩解了他的窘迫。

　　蘇念仔細一看，都是她喜歡的菜。

　　肚子已經(jīng)餓得叫了好幾聲，她也放松下來直接開吃。有天大的事也要吃飽再解決。

　　林懸也跟著吃了幾口，麻辣燙的熱氣遮住了他表情。

　　半晌，他漫不經(jīng)心說道：

　　“今天商量的皮膚推廣活動，我的想法是打一場rank娛樂局。”

　　Rank指排位賽。和平精英有不同等級或稱段位，玩家通過排位賽獲取升級積分，而高排位也是玩家實力的象征。

　　對于Edge這樣的職業(yè)選手來說，rank就是訓練外的一種休閑娛樂或者是社交活動。由于氛圍輕松，粉絲反而喜歡看職業(yè)選手直播rank，特別是和路人的互動。這也是劉波提議以此宣傳新皮膚的契機。

　　蘇念眨了眨眼睛，回道：“嗯……我覺得效果應該挺好的?！?p>　　林懸：“四排。我、我隊友、一個主播、還有一個‘有關(guān)路人’。”

　　蘇念：“嗯?！?p>　　林懸：“也就是你?！?p>　　蘇念：“嗯？？”

　　林懸：“為了讓游戲過程順暢一點，你需要從現(xiàn)在開始跟我一起打rank適應。”

　　蘇念：“？？？”

　　正當蘇念想搞清楚這人到底又在搞什么鬼時，她的微信來電鈴聲突然響起。

　　林懸不自覺瞄了一眼屏幕，上面顯示一個男性的名字：

　　游志杉。

　　林懸突然十分焦躁，比跑進決賽圈路上信號值掉到一格還焦躁。

　　蘇念看了眼手機給林懸示意了下，然后按下了接聽鍵。

　　“學長？”

　　“嗯我這邊挺順利的。什么？你已經(jīng)回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