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人永隔
“蕭大人,您請節(jié)哀?!蓖醮蠓虼嗽捯怀?,韓夫人再也忍不住了眼淚也應(yīng)聲而下,軟塌塌地倒在玉遙床前慟哭。
“王大夫,玉遙她......她真的沒救了嗎?”蕭伯錚也流著淚顫抖的說出最后幾個字。
“蕭大人,三小姐外表看似無甚傷痕,但她傷到了頭部和腹部的內(nèi)里,我雖施針幾日,但奈何內(nèi)臟破裂嚴重,實在是回天乏術(shù)啊!”
王大夫看著呼吸終止的蕭玉遙也在惋惜少女的早夭,如若再早幾日能得自己醫(yī)治,可能還有保命的可能,可如今果真是難以回天了。
“老七,送大夫出府吧。”蕭伯錚沙啞的嗓子發(fā)出了悲慘的聲響,身旁的老七聽到聲音抹了好幾把淚才把眼淚擦干,低著頭躬著身引大夫出了房門。
“王大夫,這是您的診金。”出了門,老七從袖子里摸出一袋銀子遞到了王大夫手中。
“不、不,這診金老夫就不收了,沒能從閻王爺那救回這條原本鮮活的生命,老夫也羞愧難當(dāng)?!?p> “先生,是我家小姐命苦早夭,怎能是您醫(yī)術(shù)不精呢,您一聽我說有人急需醫(yī)治就不管不顧地跟老奴趕到了這兒,老奴在此代小姐和老爺謝過先生了!”老七一番肺腑之言惹得王大夫也掉下一顆熱淚,兩人推辭再三,王大夫接過診金向后園的方向施了一禮,離開了蕭府。
蕭府后院、如園。
“娘,玉遙妹妹沒了!”
“當(dāng)真?”
“我躲在樹后看到了,前院和后園的下人們在披白?!闭f到這,同樣是豆蔻年華的玉夢面上充滿了悲愴。
“夢兒,以后,你爹爹就只有你一個女兒了?!庇駢舻纳赣嗍下N著嘴角把女兒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娘,我不想看到父親這么傷心的樣子,我也取代不了玉遙在父親心中的位置,有什么辦法讓玉遙活過來嗎?”蕭玉夢攥著余氏的袖口,一臉懵懂的看著她。
“你,你這孩子怎么會這么想,你父親和哥哥平日里給了玉遙多少寵愛,現(xiàn)在她沒了,就沒人和你爭父親和哥哥的寵愛了,以前你不是說羨慕妹妹嗎,現(xiàn)在如愿了,還不好!”余氏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盯著女兒看。
“可是娘,我很怕,我......”
“傻孩子,你有什么好怕的,當(dāng)日你和下人尋到三姑娘的時候她已經(jīng)摔下那山坡了,不關(guān)你的事,你害怕個什么勁兒?”
“不是的娘,我還看到一個男子,他走近玉遙......”
“夢兒”,余氏急急打斷女兒的話頭,“你就是什么都沒有看到,無論誰問你都如此說,知道了嘛!”余氏頓時的詞嚴厲色更是嚇到了本就顫抖的蕭玉夢,她險些從凳子上跌下去。
看女兒被自己嚇得狠了,余氏撫著女兒的背柔聲了許多,“夢兒,現(xiàn)在三姑娘已經(jīng)死了,沒人會再去追究她為何要去獨自去往那山坡上,就算你看到了什么,你也不知全貌,不如就緘默,任誰去猜測都不要吐露半個字,否則就是引火上身?!?p> 余氏她的苦口婆心不是沒有道理的,她們母女二人能走到今天十分不易。蕭玉遙是蕭家的嫡出小姐,更是蕭伯錚和韓夫人最疼愛的女兒,在這個將女子貞潔看得比天大的朝代,不允許未婚嫁的女兒家與男人有一星半點的不清不楚,如若讓他們從夢兒那知道什么對于三姑娘身后名不利的話,那蕭伯錚就會把她們娘倆生吞活剝,就算是蕭老太太都不會保著她們了。
蕭玉夢聽懂了母親的話,從她接受家里老嬤嬤教導(dǎo)的第一天起,老嬤嬤就把女子貞潔這些封建思想狠狠地灌在了她的腦子里。
靈堂設(shè)在了后園的正堂內(nèi),韓夫人打那時哭暈在女兒的床榻前已有兩個時辰未醒過來,喪事就先由蕭伯錚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操持著,蕭老七勸了又勸,可蕭伯錚硬是不離開靈堂一步。
蕭老太太聽聞嫡孫女病去的消息也大為震驚,她也本以為王大夫可以醫(yī)治好玉遙,卻沒想到還是等來了一個噩耗。
“老夫人,您也別太傷心了,三姑娘她會安心去的?!笔捓咸磉呝N身的慧娘看老太太總盯著一個地方出神,小心勸解道。
“玉遙這丫頭雖然不如玉夢伶牙俐齒,但云朔最疼愛他這個妹妹了......哎......”蕭老夫人平日里雖不甚待見韓氏和孫女玉遙,但對韓氏所生的嫡子——蕭云朔她這個嫡孫卻是萬般疼愛著的,也不僅僅是因為蕭云朔比她娘和妹妹都能說會道,會哄自己開心,更因為云朔從小就被她帶在身邊養(yǎng)大,性格乃至說話辦事都有幾分自己的影子,更和他親娘大相徑庭。
“那要不要將身在知州府學(xué)塾的云朔公子請回?”
“我孫兒云朔現(xiàn)在正蒙京城來的名師指導(dǎo),那可是知州大人特意為他家公子請來的名師大家陶先生,云朔能有幸去聽學(xué),那是我拿出我在戰(zhàn)場上犧牲的丈夫的功績換來的,為這事兒耽誤數(shù)天的課業(yè)劃算嗎!”蕭老夫人越說越激動起來。
“再說了,我孫兒可是要考取功名的,要是因為家里這點小事擾了他的心神,你們誰來負責(zé)啊!”蕭老夫人邊說邊狠狠剜了一眼身旁的慧娘。
“是奴婢多嘴了,老夫人您別動怒,您消消氣......”慧娘低著頭小心翼翼將手中的茶盞為老夫人奉上。
“傳我的話,不許任何人告訴云朔家里的任何一絲消息,如若他問起來就說一切如舊,聽明白了嗎?”
“是?!被勰镄⌒牡睾舫霭肟跉?,正當(dāng)她想要退下時,老夫人叫住了她。
“等等,你再去替我敲打敲打如園的那對母女,讓她也給我把嘴巴閉緊了,以前府里的閑話傳到外面去,我不跟她計較,這回,她要是敢壞了我孫兒的大好前程,她就是有十個腦袋都不夠我削的!”
聽到此話,慧娘屏住剩余的半口氣匆匆退了出來,離老夫人的院子老遠后,她才敢大口大口呼吸著空氣。
慧娘很快就將老夫人的話傳達到了蕭府的每一個下人耳中,當(dāng)然也包括余氏身邊的下人。
就在下人告訴她這個消息的那一刻,慧娘帶著老夫人的警告也隨之而來,余氏照例將慧娘的話悉數(shù)全收,并恭恭敬敬將其送出了門。
“娘,祖母真的這般狠心,都不許哥哥知道三妹妹離世的消息嗎?”
“夢兒,你祖母的性子你是了解的,她說的話,我們只有照做的份,不許反駁,知道了嗎?”余氏冷著臉說道。
其實慧娘此次前來的意思遠遠不止這一層,老太太也是想借此警告余氏,不要以為韓氏的女兒死了,她的女兒就能享受到蕭家唯一一位女兒這樣尊貴的地位,她余氏的女兒終究只是一個庶出的女兒,老夫人也不會因此將更多的疼愛分給這個她用來利用的孫女。
想到這兒,余氏手中的帕子早已被她攥得皺成了一團。
“老七,你去知州府把云朔喚回來吧,云朔最疼愛玉遙這個妹妹了,他應(yīng)該見見妹妹的最后一面......”
“哎,老奴這就去?!?p> 蕭老七抬頭看向眼前這個一身白衣的男主人,他知道蕭伯錚如今也不過剛到了而立之年,但經(jīng)過了近半月的生死折磨,現(xiàn)在看他,他身上竟有種一夜蒼老的悲涼之感。
老七揩去眼角的淚水,悄悄退了出去。
“玉遙啊,是爹爹不好,你去了,爹爹才想到讓你哥哥見你最后一面,你也別怪云朔不能陪在你身邊,你安心去吧,爹爹會將你娘和哥哥照顧好,玉遙......”此刻,整個靈堂就只有蕭伯錚一人,他終于忍不住,痛哭了出來......
知州府內(nèi),蕭云朔正跟在陶先生和知州大人之子江則清公子身后聽取二人的治世方略。
江公子比蕭云朔年長幾歲,雖不如蕭云朔俊朗,但也是晉陽城內(nèi)數(shù)一數(shù)二的翩翩公子,家世學(xué)識都無時無刻不被外人提及和稱贊。
“子衡,陶先生方才所說的治國之法,你可有不同的見解?”
江公子忽地轉(zhuǎn)身詢問蕭云朔,卻見蕭云朔蹙著眉頭,捂著胸口,似是身體欠佳。
“子衡,你怎么了?”
“則清兄,我也不知為何忽然心口一緊,就連心跳都加速了不少?!?p> “我看今日治學(xué)就到這吧,你且讓府中郎中診治一番,待身體無恙后再做學(xué)?!碧障壬彩菒鄄胖耍吹綄W(xué)生身體抱恙便主動停學(xué)。
“多謝先生關(guān)懷,學(xué)生退下了?!?p> 蕭云朔的心口更疼了,他攥緊了胸口的衣衫,由江則清攙扶著回到了書房內(nèi)。
“來人,叫郎中來看診!”江則清看到蕭云朔額頭上細密的薄汗緊張不已。
下人聞聲而動,小廝跑去廂房請郎中,侍女將熱茶端到了兩位公子面前。
清茶的香氣撲鼻而來,蕭云朔也覺得口干口苦,伸手去端時,從胳膊到手掌再到手指竟察覺不到一絲力量,霎時,青瓷茶盞從蕭云朔指尖滑落,下一刻便摔得四分五裂。
身旁坐著喝茶的江則清被嚇了一跳,再抬頭看他時,蕭云朔也倒在了案幾之上。
蕭老七得令將要出門送信,可到了蕭府大門口卻被下人攔住了去路。
“四貴,大人讓我出門辦事,你攔我做什么?”蕭老七好歹也是蕭伯錚面前得力之人,作為管家更是被下人們阿諛奉承慣了,現(xiàn)在被四貴這么一個看門的小廝給攔住了去路,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大聲呵斥著面前的幾人。
四貴身后雖然也站著四五個人,但他可不敢得罪蕭老七,只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蕭管家,老夫人那邊傳話說不許府內(nèi)下人隨意外出,您若有什么事,小的去替您辦......”
不許下人隨意外出?蕭老七心里泛起了嘀咕,“我是替大人去辦事,我一個管家還不能出門了?”蕭老七大聲嚷著要推開四貴。
“蕭管家,您行行好,就別為難小的了,老夫人身邊的慧娘還說了,除非是大人和夫人要出門,否則在三姑娘發(fā)喪前,其他人一律不能踏出蕭府的大門吶!”四貴怕蕭老七怪罪,還做勢跪在了他面前。
“你......”蕭老七想說什么,但看四貴這架勢是不會讓自己出去了,狠狠瞪了四貴等人一眼后,蕭老七離開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