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船娘
廣場上的秩序逐漸穩(wěn)定了下來，蘇珊娜站在遠離人群的地方，遙遙地看著普利勞斯應付報名的人，心中頗為無趣。
若不是殿下需要，她是不想來處理這種事的，畢竟要遠離殿下......好在她以后不需要繼續(xù)負責護衛(wèi)隊的事，擔任護衛(wèi)隊長官的另有人選，不然她大概會很頭疼。
“以后這些人就是你的候選船員?！碧K珊娜說。
“我知道?！崩詈粑f。她穿著藍色基調的海軍裝頗為不適，她從來沒有穿過這樣好的衣服，舒適得讓她有些不安......但阿德琳要她必須如此著裝，說艦娘就該這么穿。
“你看上去很緊張。”蘇珊娜淡淡的說。
“我沒有過管理他人的經驗，更別說擔任船長了?！崩p聲說，“老實說，我已經五年沒有的登上過任何一條船，也沒有出過海了，會緊張是很自然的事?！?p> “我可以理解為，你這是在說自己能力不足嗎？”
拉拉自嘲般地笑笑，“是又如何？我知道你討厭我，但你沒有辦法，殿下信任我......雖然我也不明白殿下為何會選擇我，或許只是順眼，但我很感激她能賜予我這樣的力量，我會盡力報答她。我會努力成為一名好船長。”
“就像你爺爺一樣？”
“你就一定要激怒我嗎？”
蘇珊娜冷笑，轉身就走，“來吧，這里沒什么好待的了，等到篩選出合格的人員后，才是你該出場的時候?！?p> “我們現(xiàn)在去哪兒？”
“去看看你的船?！?p> ......
拉拉跟著蘇珊娜來到了小鎮(zhèn)的港口，此前海盜乘坐的大船還?？吭谶@里，沒有人敢去觸碰銀星的戰(zhàn)利品便獨留它在海岸邊迎接海風。遠方的潮水翻涌過來一波一波地沖上沙灘，太陽照出金色的光芒，蘇珊娜走在前面，腳印落了一路，拉拉避著她的腳印走，將兩人的痕跡給踩得亂七八糟的。
她們都沒有說話，她們本就沒有什么可聊的，沉默跟了她們一路。
直至來到大船的旁邊，蘇珊娜方才停了下來，“就是它了?！?p> 拉拉也上前，用手去觸摸木制的外殼，仰望著在海波中微微起伏的它，眼神很是復雜。
“......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要跟它契約?！崩瓏@了口氣。
“你沒有選擇，”蘇珊娜說，“殿下說你的起源需要與真正的船只進行契約，不然沒辦法發(fā)揮出全部的實力——我們現(xiàn)在沒有多余的資源可以供你挑剔?！?p> “我知道。”拉拉低沉的說，“我不是在挑剔，只是有些......”
她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她覺得蘇珊娜不會懂。在高塔數(shù)天，她已經知道了高塔里的女仆都是銀星用煉金術制作的人偶，倒不是覺得這些人偶沒有感情，畢竟她們是如此的人性化......拉拉只是認為，有些事情只有經歷過才會有切身的感受。
就像沒見過海的人也知道潮水會翻涌，卻只有真正站在蔚藍波濤前，才能意識到，它的廣闊與歌聲會將你所有的心神一并帶走。
“或許你可以換個角度想，”蘇珊娜說，“這會是你從仇人手中搶來的第一個戰(zhàn)利品，會是你復仇的開始，它很有紀念意義。你不是在使用他人的舊品，而是在使用一把沾血的尖刀?！?p> 拉拉微微驚訝，用微妙的眼光看蘇珊娜。
“怎么了？”蘇珊娜皺眉。
“沒什么，只是沒想到你還會說出這樣安慰人的話，我還以為你只會借機挖苦我一番。”
“我對于你的厭惡只是出于對殿下的忠心。”蘇珊娜冷漠地說，“此時的安撫之言同樣如此，在不耽誤殿下正事的情況下，我不介意幫你認清自己，但如果你失去了對于殿下的價值，我不會對你多說一個字。”
“何止，如果不是殿下阻止，我恐怕已經入土很久了吧?！崩猿啊?p> “你很有自知之明，這很好。”
拉拉笑了笑，沒有在意蘇珊娜帶刺的態(tài)度，轉而專心應付起了眼前的大船?！?.....還是謝謝你的安慰了。我的心情的確好了許多。”她說著，閉上眼睛，調動起了自己的起源。
微光浮現(xiàn)，宛如夜間螢火。
“Positive 6（心中火），Negative 23（贈流水）.“
“Origin 17（金剛怒目，獅子咆哮，火紅之海翻騰著烈焰）......“
拉拉的眉梢緊皺，蘊含著魔力的巫術詞從嘴中緩慢吐出，為她的身體帶來了負擔——一瞬間她好像見到了烈陽，可她分明是閉上了眼的，無盡的黑暗中卻還是有火焰涌出，自天上無窮的來，直至將整個天空鋪成火紅色。她顫抖著，好像自己的血管里流動的不是血，而是燃燒的烈焰！
她發(fā)出痛苦的喘息聲，有一道冰冷的聲音突然傳至了她的耳朵里。
“精心凝神，不要去對抗它，但也不要被這虛假的力量所引誘，它會將你吞沒，把你的靈魂泯滅成一抹殘渣。”是蘇珊娜的聲音，“堅持住，你要學會克制的擁抱它。”
說得簡單......拉拉很想懟上幾句，但她不得不承認，蘇珊娜突然而至的冷言冷語分散了她的心神，讓她覺得好過了許多。
咬緊嘴唇，拉拉繼續(xù)念道：
“Median 16（可有冷霜狂雨，從遠方來，寂滅熾熱的心）.“
嘩啦啦，浪濤忽然就涌上了心房，它被天空映得通紅，浸潤在身上卻又是異常的冰冷——好似墜入深淵，從天空到深海，從熱烈到冷，有刺痛的蒸汽從身上冒出，就好像有鋼鐵在被練成。
“......End 4（如鋼如鐵）.“
隨著最后的巫術詞被念出，一切終于終了，無論是痛苦還是恍如長夜見天明的喜悅都迅速的過去了，一種新的感覺包圍了拉拉——相比起此前的熱，它要更加涼爽，相比起此前的冷，它要更加溫暖。最重要的是......它更加真實。
就好像她真的聽到了海水流動的聲音，有波瀾輕輕拍打在她的身上，有漂亮的魚兒游曳在她的身側，她輕輕邁動腳步，就能踩在浪濤上前往海天一色的世界盡頭。
拉拉睜開眼，神情有些恍惚。
“怎么樣？”蘇珊娜問。
“......很奇妙。”拉拉抬起手，撥動空氣，確定了自己并沒有處于海洋之中?！案杏X自己就像是真的在海上一樣，觸感非常真實，我能感受到風的走向，也能感受到海的流動?！?p> “或許你就是在海上?！碧K珊娜說。
拉拉抬頭看了一眼身前的大船，它并不嶄新，船體也不是毫發(fā)無損，多次的海上航行為它帶來了許多小毛病，現(xiàn)在，拉拉不用去檢查它也能知道它的每一處病痛在哪里，知道它能有多努力，知道它能在海風的鼓舞下馳騁多久的浪濤。
就好像她們是一體的一樣。
拉拉的眼中多了一分喜愛，明明她剛剛還在嫌棄這艘船，可現(xiàn)在看到它，卻就像看到了自己的手足一樣，只有自然而然的愛護和珍惜。
“......是的，你說得對。”拉拉飄忽的說，“或許我就是在海上?！?p> 蘇珊娜問：“還會懼怕大海嗎？”
拉拉陡然一驚，本來她沒什么感覺的，蘇珊娜這么一提醒她頓時就感到了一陣寒意，兒時的陰影尾隨而至，一下就將她剛剛的喜悅給淹沒了，被包裹的感覺也一下子就從海水變成了血水，好似一呼吸就能聞到血腥氣。
她的胃里一陣翻騰，腳步虛晃，險些吐了出來。
“......看來無需你來告訴我答案了?！碧K珊娜冷笑，“拔出你的劍，今天的練習時間該開始了?！?p> “現(xiàn)在？”拉拉感覺自己的手都在顫抖。
這幾日在高塔，她一直都接受著蘇珊娜的訓練......當然，不是蘇珊娜親自出手，女仆長忙著照顧自己的殿下，沒有那么多的時間來搭理一個粗通劍術的菜鳥。訓練拉拉的是小女仆們，準確說，就是檸檬和桃子。
這兩個小女仆已經成了拉拉的熟人，她們負責著拉拉的起居，只不過態(tài)度還是那么的不友好，對拉拉的訓練也是絲毫沒有留情。
拉拉這幾天被水果教訓得可慘了。
不過收獲就是她快速汲取了蘇珊娜的劍術經驗，她的確是很有天分，也很有毅力，短短數(shù)日原本莽撞不知變通的劍法就靈動了許多。蘇珊娜沒有教她新的劍術，她依舊在用著自己曾會的白獅軍劍術，但若是在讓她跟魚鸮戰(zhàn)上一場，她有自信自己不會輸。
“若是你一直不能出海，那就永遠無法報仇——當然，我并不關心這個，但你沒辦法滿足殿下的期待是我無法容忍的。”
一陣銀色的軟體流動，軟化、又固形，蘇珊娜用自己的身體分裂出了一把劍。沒有她原本用的好，但對付拉拉卻是綽綽有余了。
她冷冷地說：“還要我再說一遍嗎？拔出你的劍！”
拉拉緊抿嘴唇，深呼吸，強行忍耐住自己腦海中泛起的不適感，試圖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身前的蘇珊娜身上。
她拔出劍——高塔里的存貨，比她原本的那把好多了，白獅軍劍術其實是以雙手長劍為模板的劍術，只是拉拉的力氣不夠，雙手長劍也不適合在船上使用，晃蕩的甲板不容易讓人把握住平衡，所以她一直使用的都是闊劍。
但在剛剛與大船建立鏈接后，她感覺自己的力氣增加了許多，身體也變得更加結實了。她知道，這是起源讓她與船只鏈接為一體的結果。
船只受傷，我也會受傷，反之亦然。
但相對的，我們也都變得更加強大了......這就是屬于艦娘的起源嗎？拉拉情不自禁的勾起嘴角，她握著手中的劍，竟覺得它實在是過輕了。
現(xiàn)在的我，搞不好真的能跟這個討厭的女仆戰(zhàn)上幾個回合。她樂觀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