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疏影縱馬一路向西南而去,奔行二十余里,才到了宣城東郊的一個鎮(zhèn)上。恰逢這鎮(zhèn)子正在趕集,熱鬧非凡。
“賣包子,剛出鍋的熱包子……”
“燒餅,新鮮出爐的燒餅,兩文錢一個……”
葉疏影牽著馬走在集市上,各種食物的香氣飄來,不禁覺得有些餓了。他瞧見道旁有一家餛飩鋪子,幾張桌子幾乎滿座,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粗布衫食客將一碗剛端上來熱騰騰的餛飩舀了一個送入口中,由于燙嘴,含著餛飩連忙哈了幾口氣,待那餛飩在口中翻騰著慢慢涼了些,才嚼了幾下吞咽下去,露出滿足的神情。
葉疏影偶然間看到這食客的神情,心道:“看來這餛飩不錯?!北銓ⅡE馬韁繩系在道旁的一個木樁子上,取了行囊走到餛飩鋪找一個空位坐了下來:“老板,來一碗餛飩?!?p> “好嘞,客官稍坐,馬上就好!”那老板揭了鍋蓋,一股水汽沖天而起,老板熟練地將十余個包好的餛飩丟入熱湯中,沒多久,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便端到葉疏影的面前。
葉疏影聞著鮮湯香味,歡喜地舀起一個餛飩,吹涼了些送入口中,嚼了幾下細(xì)細(xì)品味,不待下咽,便在心里贊道:“好味道!”再舀起一個,突然間東邊隱隱傳來一陣馬蹄聲,似有大隊人馬奔騰而來。
“快閃開!快閃開!不想死的快閃開……”一個洪亮的聲音從集市東口傳來。集市上的行人、叫賣的貨郎聞聲相顧失色,紛紛避讓,有的避得遲些,貨架擔(dān)子便落在街頭,被疾行的馬匹踏壞了。
葉疏影側(cè)頭望了一眼,只見三隊人馬六七十騎從集市上疾馳而過,領(lǐng)頭人是一個高瘦的青年男子,正是南巢幫三大堂主之一,也是幫主的義子“狂瀾刀”何曉風(fēng)。葉疏影想起昨夜“蕉山劍俠”鄧奎文說的“天羅門的走狗”、“南巢幫的小賊”那段話來,不免有些擔(dān)憂。但一想到那引發(fā)災(zāi)禍的信件已轉(zhuǎn)移到自己身上,便又寬心了,只想快些吃完餛飩,盡早上路。
那位心滿意足地享用餛飩的粗布漢子望著這三隊人馬奔騰著向集市西口去了,忽然露出驚惶之色,立即從懷中掏出幾枚銅錢,扔在桌上,急匆匆起身追著那三隊人馬便跑,沒跑幾步,瞥見道旁有一匹駿馬,不管三七二十一,解了韁繩翻身上馬,兩腳一夾馬腹,駿馬嘶鳴一聲便疾馳而去。
葉疏影聽到馬匹嘶鳴,側(cè)頭瞧見有人盜馬,道一聲:“小賊別跑!”起身便要追出,餛飩鋪子老板連忙將他叫?。骸翱凸倌€沒結(jié)賬呢,小本生意,八文錢。”葉疏影掏了八枚銅錢擱在桌上,便去追趕。
那駿馬四蹄翻騰,很快便奔出集市西口,一路向西北去了。葉疏影追了一陣,離那賊人越來越遠(yuǎn),加上道上行人阻礙,眼看沒有指望了,右足在地上一踏便縱身躍上道旁房屋之上,施展輕功,在瓦礫上騰躍追趕。
那盜馬賊追著大隊人馬,奔出兩條街,忽然放棄了追趕,策馬奔入一條小巷。葉疏影望著他的身影緊追不舍,在那小巷出口縱身躍下,總算擋在了這盜馬賊人前面。
那盜馬賊暮然間被一個年輕人擋住去路,意外之下急急勒馬,拱手說道:“朋友,哪條道上的?有何貴干?”
葉疏影上前幾步說道:“好你個賊人,偷了我的馬,倒問我有何貴干。”
那盜馬賊自知理虧,面皮微紅,拱手道:“朋友,事發(fā)突然,多有得罪。我有十萬火急的事情需要借助這馬匹腳力。”他說著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這樣吧,我這兒有二十兩銀子,足夠買一匹比這更好的駿馬了,這馬就當(dāng)賣給我了,如何?”
葉疏影笑道:“你倒是好盤算,人贓并獲了卻想起做買賣來。我若答應(yīng)了你,豈不助長了這一帶的賊風(fēng)?”
那盜馬賊心急如焚,神色焦急,臉皮漲紅。葉疏影瞧在眼里,心道:“看他的模樣也不像慣犯,可能是一時起了貪念,初次作案?!北阏f道:“怎樣?心虛了?我也不為難你,只要將馬匹還我,客客氣氣地賠個不是,便不與你計較?!闭f著上前兩步,便要去牽馬。
那盜馬賊一提韁繩,馬蹄子往旁邊踱開幾步,繞開了葉疏影。他說道:“小兄弟,我趕著去救人,遲了要出大事。這馬你若不舍得賣,改日我還你便是?!?p> 葉疏影哈哈笑了幾聲,說道:“還,怎么還?你今日偷的是我的馬,倘若換做別人,追不上來便只有自認(rèn)倒賣了。既然被我追上,難道還要等你銷了贓再算賬嗎?下馬!”他驀地轉(zhuǎn)過身來,疾踏一步,左手迅疾探出,握住馬首左側(cè)韁繩,借力側(cè)身蕩起,右膝向那盜馬賊脅下撞去。
那盜馬賊沒料到他突然出手,一驚之下身子向前伏倒,左腳松了馬鐙,滑到駿馬右側(cè)貼身掛住。駿馬被這兩人拉扯韁繩受到驚嚇,嘶鳴一聲便向前狂奔。
葉疏影一擊將盜馬賊逼到右側(cè),見駿馬疾奔起來,左腳立即勾住左側(cè)馬鐙,穩(wěn)住身體,道一聲:“松手!”右手探出,便向那盜馬賊提韁的手腕抓去。
那盜馬賊猝不及防手腕一痛,松了韁繩,身體頓時失去平衡就要墜下馬去。他右腳卻還勾著馬鐙,眼看著就要頭面著地撞個頭破血流,還要被駿馬倒拖著奔走。這時葉疏影已翻身伏在馬背,右手迅疾抓住盜馬賊的胸襟,一提一拋,那盜馬賊便被扔了出去,落在巷子盡頭的街道上。
“吁——”葉疏影勒住駿馬,盜馬賊從地上爬起,慚愧地說道:“多謝少俠出手相救?!?p> “哼,以后莫要再撞在我手上?!比~疏影拍了拍馬脖子,驅(qū)馬慢行。
“少俠留步!少俠……”那盜馬賊快步?jīng)_到葉疏影前頭,躬身抱拳,“少俠,今日冒犯尊駕是我趙簡的不對,趙簡在此向少俠賠罪了,請少俠海涵?!?p> 葉疏影說道:“我已經(jīng)不與你計較了,閃開些,莫擋我去路。”
那趙簡卻躬身立在前路不肯讓行,說道:“少俠,今日盜馬實在是形勢所逼,我家先生有難,我必須盡快趕回歸璞莊,否則……方才集市上那三隊人馬你也看到了,他們是我家先生的仇家。我家先生早幾日料到仇家會找上門來,便遣散了仆從,如今他勢單力薄,只怕兇多吉少……”
葉疏影聽他這么一說,便知他是“蕉山劍俠”遣散的仆從之一,正想告訴他不必替主人擔(dān)憂,又想起鄧文奎交代過:“莫要對他人說起老夫所托之事,也莫讓別人知道你來過歸璞莊。”便對那趙簡說道:“剛剛那些人里有不少好手,倘若你家先生不敵,你趕回去也無濟(jì)于事,又何苦去送死?”
趙簡說道:“先生對我有大恩,我就算為他死也甘心,能與他并肩而戰(zhàn),更是我的榮幸。請少俠將馬匹賣與我!”說著又將那錠二十兩的銀子掏了出來。
“你也算條漢子,”葉疏影說道,“但這世上并非只有你一人急著趕路,恕在下愛莫能助。駕!”一提韁繩,一夾馬腹,那駿馬便繞開趙簡,向南奔去。
葉疏影并不清楚秘函在他身上這件事能隱瞞到什么時候,也無法預(yù)料將來的十六天里會遇上什么事,更不知道李三郎究竟是誰。他也只有見機(jī)行事,盡早趕往衡陽宴梅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