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要她做替死鬼？不存在的
“這是個死局啊……”
“難道，我等真要葬身在此？早知今日，我便繼續(xù)南渡了……”
眾人望著慕容恪遠去的大軍，有貪生怕死者，已經(jīng)開始捶足頓胸。
只有年輕的郎君們雙目猩紅，恨不得立刻披上戰(zhàn)衣，與胡人一決高下。
其中便有立在王衍身側(cè)的王玄，他雙手撐著垛口，五指收緊，骨節(jié)根根分明，一貫悠遠的神色滿是陰霾。
瀘城王被這泄氣的哀嚎攪得頭痛，他扶了撫額，接著怒吼一句，“都閉嘴！跟我回府商議對策！”
禾慕晟見所有人都紛紛走下城樓后才抬腳，她原本肅穆的神色，在對上王玄的注視時恢復(fù)了幾分淡然。
二人相視一笑。
禾慕晟低低開口，“有勞了?！?p> 王玄點頭，“莫怕?！?p> 季云淵身形一頓，他轉(zhuǎn)身，正瞧見與王玄對視的禾慕晟，于是眉心一蹙，命令道，“阿煙，動作快些！”
“來了?！焙棠疥尚∨苤蚯?，很快便與季云淵并肩。
“你放心，我絕不會把你送出瀘城?！彼麘崙嵨站o雙拳，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
“別惱，你越是憤怒，旁人越是以為你真如慕容恪所言，是為了女人?！彼纹さ恼ＵＱ邸?p> “我本就有私心?！奔驹茰Y說完這句后，加快了腳步。
禾慕晟望著他慌亂的背影，錯愕的張了張口，她小聲抱怨道，“讓我動作快些，也不看你個子多高，就你這速度，誰能追得上?！?p> 幾人翻身上馬，不多時便來到瀘城王府。
眾人跪坐在案幾邊，一個個皆是滿面愁容。
靜謐中，有人試探性的開了口，“既然慕容恪尊南氏阿煙為上賓，那他斷不會折辱了女郎?！?p> 這話一出，便有人隨即附和道，“是啊，慕容恪雖是胡族，但一直以來賢名遠播，傳言他禮賢下士，果真不假，今日還當(dāng)眾贊了南氏阿煙……”
季云淵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著，胸口起伏加劇，就在瀕臨爆發(fā)的那一瞬，鐵拳忽的被一雙柔荑包裹，滿腔的怒火才得以壓制。
他轉(zhuǎn)頭，禾慕晟趕緊不著痕跡的搖搖頭。
抓住間隙，禾慕晟終于開了口，“各位說這么多，是不是想我去為慕容恪效力，好解瀘城的燃眉之急？如果是，就直言?！?p> “晉人已經(jīng)被胡人屠戮太多，如今正是保存實力的關(guān)鍵時刻，”南志痛心疾首的盯著禾慕晟，臉上滿是渴望，“阿煙，你睜開眼睛瞧瞧吧，這些正直少年的兒郎們，他們還未來得及施展抱負，你忍心因為一己之私而讓他們死去嗎？”
說完這句，他匍匐在地，對著瀘城王深深一拜，“南煙乃我南氏之女，她父兄不在身邊，我這個叔伯便是她的長輩，她的一切，我皆能做主！”
瀘城王面色一喜，正要應(yīng)允，季云淵適時開了口，“南氏阿煙也是我季云淵的門客，她為我保住了糧草，延續(xù)了季家軍將士的命脈！”
“季將軍，如今不過是要她轉(zhuǎn)做慕容恪的門客，只要她點頭，瀘城便能無恙，至于是否真的為胡人效力，還不是看她自己？”
南志這句話，讓禾慕晟直呼好家伙！
他這是又想她投靠慕容恪以解瀘城之危，又要她忠心于晉，不與胡人為伍，這不就是明擺著逼她自盡嗎？
禾慕晟都氣笑了！
她反唇相譏，“叔伯到了建鄴打算如何同南家交代？就算你不顧臉面，你讓在座的兒郎如何在建鄴立足？”
“你放肆！”南志一口氣沒提上來，咳得滿臉通紅。
“叔伯真以為慕容恪是看中了我的才學(xué)？”禾慕晟掃視一圈，眼神重新落到南志身上，“慕容恪在給晉人難堪，他想看看，這滿城的世族兒郎，會不會讓一個才及笄的小姑做替死鬼！”
“若爾等真的將南氏阿煙推出去，鮮卑大軍必然士氣大振。”王玄隨即接過話語，溫柔但堅定道，“用女郎之命保家族無恙，我瑯琊王氏，實是不屑?！?p> 他此話一出，王衍一貫置身事外的面容終于多了一抹贊賞。
王衍輕笑道，“我兒說得有理，若真要南氏阿煙以命相換，我瑯琊王氏百年清譽必然掃地。”
緊接著，身后年輕氣盛的小郎們也憤然道：
“如此回到建鄴又當(dāng)如何？旁人問起，如何逃出瀘城？難道要我答，犧牲個女人換來的？”
“人固有一死，大不了與胡人拼他個你死我活，戰(zhàn)死沙場也好過躲在女人身后茍延殘喘！”
年輕的郎君一邊倒，皆是不愿讓南煙出城，而年級稍大一點的長者，卻是沉默不語。
氣氛一時間陷入了僵局。
季云淵見瀘城王依舊在打他身邊小女娘的主意，于是不管不顧霍然起身道，“我去北城門看一下乞活軍如何了，阿煙，隨我一起?！?p> 說完他對著瀘城王草草一揖，大步踏出殿門。
回到馬車中，他臉色依舊沒有好轉(zhuǎn)，“這群貪生怕死的文人，不是最崇尚風(fēng)骨嗎？如此做派，真叫人不恥！”
禾慕晟微微一笑，“是啊，若說真風(fēng)骨，還得是季將軍！”
這一句稱贊，讓季云淵驀然抬頭，“都什么時候了，你竟還有心思打趣？”
“我說的是心里話，”禾慕晟聳聳肩，“文人墨客最喜惺惺作態(tài)，他們玩弄權(quán)術(shù)，在爾虞我詐中周旋，哪有武將來的坦蕩？”
季云淵似乎被她取悅，面色慢慢變得柔和，他睨了眼前的小女娘一眼，試探道，“連阿煙都瞧出了本質(zhì)，為何當(dāng)權(quán)者還將推崇文官？”
“因為他們有腦子?！焙棠疥缮斐鍪持钢噶酥缸约旱念~頭。
話音剛落，馬車外就有聲音響起。
是瑯琊王氏的小廝，他左顧右盼，最后遞上一封書信，壓低聲音道，“女郎，這是我家郎君命我送來的。”
禾慕晟接過書信，對方立刻退下，隱去了身影。
“你何時與王玄走得如此近了？”季云淵見她展開信件，看得仔細，詢問聲中也帶上了幾分不滿。
“哦，沒有，我找他的?！焙棠疥呻S口應(yīng)著，一目十行。
慢慢地，她臉上浮現(xiàn)出笑意來，季云淵眉心一蹙，正要上前查看，就見這小女娘已經(jīng)點火，將之付之一炬。
禾慕晟見光亮被遮住，一抬頭，正對上季云淵緊鎖的眉心，見他動作僵在半空，又望了望已經(jīng)燃燒殆盡的書信，揚聲問道，“你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