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傅時笙的問題,嵐珂面不改色。
“我說我們父子之間有感應(yīng)你相信嗎?”嵐珂語氣悠悠,不慌不忙的吐出夢話一樣胡扯的理由。
傅時笙挑了挑眉,失笑。
算了,每個人都有小秘密,他們認(rèn)識也不過幾天,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讓人暢所欲言。
但心里仍然縈繞著一股被兩人排除在世界之外的委屈與淡淡憂傷。
可他們真正認(rèn)識不過幾天,也就見了一面。
復(fù)雜心緒讓傅時笙控制不住聲音的情緒外露。
“呵,小鬼,早點(diǎn)睡,我們后天見,晚安?!备禃r笙音色淡淡,快速說完后不帶回復(fù)就利落掛斷了電話。
嵐珂一手舉著被掛斷的手機(jī),緩緩眨了眨眼睛,對這樣冷淡的爹爹有一瞬間的陌生。
以前的爹爹雖然偉岸高大,但在無人時會忍不住跟他絮絮叨叨他和娘親的愛情故事,動情時還會忍不住癡癡傻笑,也會背著他默默擦眼淚,在其他人眼中那張神仙美顏還是一如既往的冰姿玉骨,凜然不可侵犯。
沒有記憶的爹爹一點(diǎn)都不可愛,嵐珂為爹爹的冷漠態(tài)度傷心了一秒。
然后轉(zhuǎn)頭就扔了手機(jī),摟著香香軟軟的娘親墜入夢鄉(xiāng)。
哪里還記得剛才傷了他的小心心的男人。
……
后天下午。
嵐家。
夕陽微沉,落日一抹余暉昏昏黃黃的,地面也被曬的暖烘烘的。
秦明東讓秦母好好收拾一下秦枳的形象,務(wù)必要吸引所有人的視線。
秦母雖然一百個不樂意但一想到秦明東的打算,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叫了一大批人過來給嵐寰梳妝打扮。
一群人誠惶誠恐動作小心翼翼的邊給嵐寰化妝邊偷瞄另一側(cè)梳妝鏡前的秦悅。
不明白為什么秦夫人讓她們務(wù)必讓秦枳小姐驚艷四座,不是還有二女兒嗎?
雖然是剛被接回來,但也不用這么厚此薄彼吧,而且既然如此重視大女兒為什么一眼也不看,反而滿臉疼愛的湊在小女兒身邊小聲說話。
正在為秦悅上粉底液的化妝師試探地夸獎:“夫人,二小姐的皮膚底子好,白皙緊致,幾乎都不用多做修飾,睫毛也是濃濃密密的,肯定是遺傳了秦總和夫人,平常兩人逛街肯定沒少被人認(rèn)作是姐妹吧?!?p> 女兒被夸獎,每個母親都會感到高興,再說這話間接肯定她天生底子好,保養(yǎng)的有效果。
她心里得意,嘴上矜持的微微上揚(yáng),“確實(shí)有其他朋友在我問我平時是怎么保養(yǎng)的,哎呀都是我寶貝女兒聰明優(yōu)秀,平常呀,不讓我多操心,沒什么煩心事,皮膚自然就好了?!?p> “媽媽,您經(jīng)??湮?,我可是會驕傲的。”
秦悅調(diào)皮的眨眨眼睛,逗的旁邊幾人直樂。
不同于另一邊的歡聲笑語,嵐寰這邊盡管安靜如斯。
看到從試衣間走出來的女人,幾個化妝師之間彼此交流目光,眼神中滿滿抑制不住想尖叫的驚喜與激動。
就好比小女孩打扮自己的洋娃娃,結(jié)果超出預(yù)想的亮眼。
女人一身黑裙,明眸善睞,腰肢纖細(xì),露出筆直修長的小腿,綁帶高跟鞋使她本就高挺的身高更加傲然于眾人。
明艷紅唇,黑裙烏發(fā),強(qiáng)大的視覺沖擊瞬間秒殺隔壁可愛公主裙。
對比太慘烈,個個人精的成年人都說不出“不夠驚艷”等侮辱人審美的話恭維秦二小姐,達(dá)到了化妝要求但雇主表情不太好看的莫名心虛感讓這些人更加不敢多言。
場面一度非常安靜。
秦母臉上的笑一點(diǎn)點(diǎn)消失,秦悅也俏皮不下去了。
“額,夫人,晚上的宴會兩位小姐絕對會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辈黄灰械目洫勔矝]人讓秦母難看的臉色有所緩解。
嵐寰沒有看周圍人或明或暗的神色,兀自打量鏡中的自己,心情愉悅。
“哇,媽媽好好看?。?!”一聲驚呼打斷了房間里令人窒息的凝滯,嵐柯小步跑到嵐寰旁邊,滿眼驚喜得望著鏡子里容色滟滟的女人。
為了不讓秦枳改變注意,秦母只好盡力揚(yáng)起笑容走上來夸贊了一句。
“枳枳今晚一定是宴會上最漂亮的女孩子了,媽媽為你感到驕傲?!?p> 房間里的人都頗為驚奇的看著突然和顏悅色的秦母,不明所以。
即使知道有問題,他們表情也沒有絲毫異樣,豪門的內(nèi)幕也不是他們隨隨便便能八卦的。
“小柯,我們走了?!避嚧敖迪?,秦悅親切地與嵐珂揮手,笑容熱切溫暖。
嵐寰坐在副駕駛,閉眼休憩,夜色昏暗,她的臉被陰影覆蓋,影影綽綽的看不真切。
嵐珂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小腦袋,稍稍回應(yīng),矮矮的個子扒在窗口,小聲跟嵐寰細(xì)聲輕囑:“娘親,我不跟著去,你自己照顧好自己,你穿著高跟鞋小心崴腳,慢點(diǎn)走不要著急,冷的話就加件外套,我放在后備箱了,有什么事情給我打電話,我在家里等你哦……”
嵐珂絮絮叨叨,大大的眼睛充斥著對嵐寰單獨(dú)出門的不放心,恨不得讓娘親將自己揣在口袋一起帶走,滿心擔(dān)憂,忍不住打著商量:“娘親,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那可不行。”后排坐著的秦母出聲拒絕,今晚她可是帶著目的,要是秦珂跟著去豈不是會壞了秦明東的好事,再好的興致看到半大的孩子在也敗了。
“我們是去給人慶賀的,你一個小孩跟著去你媽媽還得分心照顧你,要是你一個不注意惹了哪位權(quán)貴,豈不是白白增添事端,聽話,乖乖呆在家里啊。”
嵐珂從她出乎尋常溫和的語氣中嗅到了一絲異常,這女人肯定在打什么壞主意,除了人情上的往來,他是不怕他娘親受欺負(fù)的。
“娘親,如果你看到爹爹了,盡量跟他在一起,爹爹一定會保護(hù)娘親的?!睄圭嫔裆J(rèn)真,嵐寰睜開眼,伸出手呼嚕呼嚕他的頭發(fā),壓了壓,“嗯,知道了?!?p> 車子緩緩開動,嵐珂退了幾步,滿懷著對他娘親的擔(dān)憂,站在大門邊揮手道別,。
季家家大業(yè)大,比秦家高了不止一個等級,世代從政,唯有季父這一輩從了商。
家門府苑庭院廣闊,占地極廣,沒有采用富麗堂皇的設(shè)計(jì),高山流水,處處典雅。
季老爺子一生從戎,戰(zhàn)功赫赫,小孫子的生日宴自然有不少人找渠道賣人情討一份請柬也要過來參加。既是賣了季家一個面子,也是為自己疏通疏通渠道,多結(jié)交幾個利益伙伴。
搭上了季家這棵大樹,還愁不能出頭嗎?
季小少爺季舒呈性子不拘小節(jié),喜歡交友,沒甚架子,是圈里有名的社交小王子,富二代們也都借著他生日的由頭趕來湊個熱鬧。
庭院內(nèi)停了百來輛豪車,就算看著平平無奇,打眼一瞧車牌號也會望而止步。
嵐寰三個人到的時候宴會已經(jīng)將將開始,管家檢查完三人的邀請函之后恭敬欠身表示歡迎。
秦悅挽著秦母笑容優(yōu)雅的走進(jìn)廳內(nèi),嵐寰落后兩人幾米,步伐緩慢,眉眼間沒有往日的愁緒,一進(jìn)場就吸引了全場關(guān)注。
大廳內(nèi)燈光璀璨,男士衣裝革履的朗聲攀談,女士著華服細(xì)聲談?wù)撟罱牡母叨ㄖ閷?,掩嘴輕笑。
秦母一走進(jìn)來就被相熟的夫人們認(rèn)出,秦悅頭戴鉆石發(fā)卡,乖巧可愛,一襲粉嫩禮服玲瓏有致,在眾多千金中姿色也是上乘。
“呦,瞧瞧多水靈兒的丫頭,怪不得秦夫人平常藏著掖著不讓我們這些家里有兒子的人見到?!?p> “就是,這是怕我們搶人啊。
“我哪能這么想啊,這不是悅悅才被接回來,我還想讓她多陪我?guī)啄辏刹簧岬眠@么早把她嫁出去?!?p> 秦夫人拍拍秦悅的手,親熱地說著。
幾位夫人附和著掩嘴輕笑,互相交換了個眼色,其中一位身材偏瘦的夫人狀似不經(jīng)意地提起:“秦夫人,怎么就你們母女兩個人啊,秦大小姐呢,沒帶來?”
有人開了口,周圍幾人紛紛附和:“是啊,不會是家里孩子鬧騰,舍不得自己媽媽出來吧?!?p> 秦母臉色都僵了一瞬,但她表情管理到位,很快就恢復(fù)了客套的笑容,“瞧你們說的,小孩子挺乖的,這不是跟在后面來的,落了我們幾步。”
她余光瞥見門口的人影,抬手一指,“吶,這不來了。”
幾位夫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大廳門口,身姿高挑、容顏絕色的女人不急不緩地走了進(jìn)來。
“那是秦枳?!”人群中不經(jīng)意向門外瞥了一眼的年輕人驚呼,在一小片安靜氛圍中格外突出。
一位穿墨綠色旗袍的夫人扯了扯秦母的手臂,“秦夫人,這真是秦枳嗎?怎么感覺不太一樣了呢?!?p> 以前的秦枳儀態(tài)規(guī)矩,笑容婉約,是出了名的閨中典范,爆出丑聞之后整個人沒了從前的自信,生怕跟人對上視線,身體都消瘦了下去,整個人都懨懨的。
如今神態(tài)間雖然眉眼如昔,但透著一股氣定神閑的慵懶,瞳仁黑亮,紅唇迤邐,修長白皙的小腿露在外面,身姿窈窕。
嵐寰走進(jìn)大廳,尋到一處偏遠(yuǎn)角落,抬腿準(zhǔn)備過去坐著,高跟鞋蹬在紅毯上,寂靜無聲。
其他人注意到這一小片地方的異常,也都停下寒暄,側(cè)頭打量著人群視野中心的女人。
嵐寰徑直走向沙發(fā),撩裙坐下,從桌上端了杯紅酒,端到嘴邊細(xì)細(xì)抿一口。
她端杯的姿勢不算標(biāo)準(zhǔn),但她氣定神閑的態(tài)度讓人注意不到這點(diǎn)小細(xì)節(jié)。
嵐寰咂摸著酒的味道,入口醇香,后味在唇齒留香,雖比不得她過去強(qiáng)搶的被珍藏了千年的佳釀,但紅酒她是第一次喝,忍不住新奇的多喝了幾口。
她微微晃動高腳杯里的酒液,紅酒晃動,在杯壁留下一圈酒漬,長腿交搭,倚靠在身后綿軟的靠背上。
這片沙發(fā)置于燈光昏暗處,女人的五官陷在陰影里,看不真切,頭頂?shù)牡鯚舸蛟谂耸掷锏母吣_杯壁,反射的亮光時隱時現(xiàn)。
秦母看她乖乖地坐在那兒,她看了一圈,確定秦明東還沒到,也不知道是做什么事情耽誤了。
她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身邊的貴婦閑聊,眼睛卻時不時看一眼嵐寰,生怕她跑了。
秦悅目睹了周圍人因嵐寰而亮起的眼睛,垂在身側(cè)的手捏緊成拳,指甲陷進(jìn)肉里,手掌的疼痛讓她保持清醒,眼里的嫉恨轉(zhuǎn)瞬被悄悄隱藏,無辜笑容重新在臉上浮現(xiàn),絲毫沒有讓人察覺出異常。
在她身旁的秦母只感覺身側(cè)冷了一瞬,下意識搓了搓手臂,只以為是門外吹來的冷風(fēng)。
可大門明明關(guān)得嚴(yán)實(shí),應(yīng)該是哪個掩藏的通風(fēng)口。
她沒有多想,拉住乖巧立在身側(cè)的秦悅的手,溫柔的攥緊了些,“悅悅,冷不冷,媽媽讓司機(jī)去給你拿個外套吧?!?p> 秦悅乖乖得挽住秦母的胳膊,笑意盈盈道:“我不冷的媽媽,你摸摸,我手還是熱的呢。”
她轉(zhuǎn)頭看向嵐寰的方向,“媽媽,我們不用過去陪陪姐姐嗎?她一個人要是有什么危險怎么辦?”
“不用管她,宴會上誰還會在她一個單親媽媽的身上花心思害她?!?p> 秦母微微瞇起眼睛,如果不是了解秦枳生了個孩子,光看這身段絕對看不出女人已經(jīng)生過孩子,皮膚一如既往的緊致白皙。
呵,能勾住男人的魂就好。
—
二樓。
隔著單面玻璃,傅時笙很清晰地看到剛才樓下的一幕,手指間絲絲縷縷的煙霧模糊了他的神色,身邊人卻隱隱覺察到他渾身散發(fā)的陰郁氣息。
“你怎么回事?認(rèn)識?”
旁邊一個戲謔男聲,伴隨著打火機(jī)咔噠一聲在身后響起。
季家大少爺季雋書沒正形地癱在沙發(fā)上,一只腳踩在桌子邊沿,嘴里叼著根沒有點(diǎn)燃的煙,有點(diǎn)新奇地看著他直勾勾地盯著樓下。
“我兒子的母親?!备禃r笙很平淡的吐出這句話。
“茲——”一陣刺耳聲音惹得傅時笙眉皺了皺。
因一時吃驚,季雋書直接把桌子蹬了出去,桌上的酒杯晃蕩出酒液灑在桌面上。
“你在說什么屁話?就你?你有兒子?!什么時候背著生的,我怎么不知道?”
這話聽起來著實(shí)不對勁,怎么都像是聽到丈夫出軌甚至連孩子都生了的正房大太太,反正傅時笙聽著別扭。
他轉(zhuǎn)過身,嗤笑一聲,“我有孩子還得跟你說一聲?”
季雋書不在意他這狗態(tài)度,也沒覺得自己的話有多么令人誤會,站起身走到他身邊,一雙眼睛盛滿了好奇,打定主意要刨根問底。
“笙哥哥,你這女人孩子都有了不告訴哥們兒一聲,不夠意思吧,我們還是不是相親相愛的好兄弟,說好了誰先脫單誰是狗,結(jié)果你都生了兒子傳宗接代了才告訴好兄弟我,你看到我受傷的眼神了嗎?”
誰跟你相親相愛?
賤兮兮的聲音一直在耳邊嗡嗡的,內(nèi)容不堪入目,傅時笙往旁邊走了幾步,嫌棄意思表達(dá)很明顯。
季雋書不屈不撓,還想扒上來再問,被傅時笙一巴掌拍了回去。
“前幾天剛知道的。”
他不耐的解釋一句。
前幾天剛知道?
也就是他也才知道自己喜當(dāng)?shù)鶝]幾天。
真不知道該同情他有了兒子都不知道還是年紀(jì)輕輕就有了兒子。
嘖,真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