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俺不是惡鬼！
出門前，小書生再三叮囑，皓鳳本不想帶著那把勞什子的油紙傘，可小書生太能念叨了！簡直比她師傅還要煩上成千上萬倍。皓鳳苦笑著將油紙傘放入乾坤袋中。
宵禁在即，趕著出城的百姓們行色匆匆，生怕誤了時辰。他們大都是住在城外的鄉(xiāng)下人，衣著樸素。來城里或為活計，或買賣兜售貨品，奔波忙碌了一天，他們的臉上大都透著疲憊。
小書生每天都要到城門前領(lǐng)取前一夜的打更錢。負責守城門的領(lǐng)頭將士剛正不阿，從不克扣小書生的銀兩，一次一給，記錄分明。小書生領(lǐng)了銀兩后將其分成兩份，一份給齊伯，一份留給自己。
皓鳳候在一旁等他，不經(jīng)意間猛地在人群中看見了秦二！
此刻，他正混在人群中，眼睛死死地盯著一位年紀與他相仿的男子。男子手里提著包裹，排隊等候出城，秦二緊跟其后，雙手在其背后來回比劃，意欲害人。
果然！
待男子行至城門前，秦二瞅了瞅守城將士手上的兵器，一種帶刀的長矛，刀刃長三尺，鋒利锃亮。秦二把心一橫，大力向前一推，男子的頭顱立刻撞向那刀鋒。
幸好皓鳳大喊一聲，守城將士一個側(cè)身，男子才僥幸撿回一條性命。被守城將士呵罵幾句，倉皇出城。
而秦二，害人心虛。不等皓鳳過去便夾著尾巴灰溜溜地逃跑了。
天師除惡鬼，有助于修為。倘若是濫殺無辜，不分青紅皂白，則會折損陰德。
那天師該怎么辨別善鬼、惡鬼還有厲鬼呢？
皓鳳說：“害人性命的鬼肯定是惡鬼?！?p> 師傅嘆了口氣道：“以前師傅也同你這般認為，后來，師傅明白：害人的不一定是惡鬼，對你施恩的不一定是好鬼?！?p> 所以皓鳳也沒搞明白，身為天師到底該怎么辨別一個鬼的善與惡。
就好比那秦二。
閻王殿里，褚飛設(shè)計與他，皓鳳以為：褚飛是惡，秦二為善。
可就在剛剛，她親眼看見善鬼秦二害人性命。
柳泉過來問她何事，皓鳳遲疑片刻，問他：“書生，你相信這世上有鬼嗎？”
柳泉看了她一眼，不予作答。
二人一前一后地往城隍廟走去，柳泉前腳走，皓鳳后腳跟著。
待至廟前，柳泉突然停住了腳步。
“怎么不敲門進去？”皓鳳問他。
柳泉：“齊伯從不讓小生踏入城隍廟半步?！?p> 皓鳳“哦？”一聲，撇下他翻墻而入。
廟祝正抱著一壇子酒準備去酒館里找人切磋棋藝，剛好瞧見院墻那頭有人飄了進來。
好巧不巧，四目相對。
皓鳳僵在原地，心里尋思著怎么也要跟人解釋一番，卻見那廟祝緩緩別過頭去，“非禮勿言、非禮勿視，不該聽的不聽，不該看的不看，一切妖魔鬼怪都是虛幻，對！幻像。”
門吱嘎一聲開了，又吱嘎一聲關(guān)了。
皓鳳自言自語，“我是不是嚇著他了？”怎么感覺他有點不太正常的樣子。
直奔城隍廟大殿，先前她誤打誤撞進入陰器香爐，而今想要再探卻苦于找不到入口。只能守株待兔，等里面的人出來。
夜風忽起，祈愿樹上的小鈴鐺發(fā)出“鐺——鐺鐺”的聲音，清脆悅耳。伴著鈴聲有人醒了過來，打著哈欠道：“這一天睡的小爺我腰酸背疼。”
皓鳳：“這聲音……是褚飛！”
快步移至前院，抬頭張望，只見半空中飄著一面廟旗，若隱若現(xiàn)，感情這廝一直躲在廟旗里面跟她玩躲貓貓！
城隍廟四周插滿了廟旗，褚飛就是利用了這一點迷惑她，怪不得她繞著城隍廟找了十幾圈也找不到。
皓鳳可以想象，在她拿著鎖魂盤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原地打轉(zhuǎn)時，褚飛那廝肯定在朝笑她，“哈哈哈，不是要抓我嗎，來呀來呀你來呀，我在這，這，這這這。”
褚飛伸著懶腰從廟旗里走了出來，皓鳳黑著一張臉上前質(zhì)問：“你舍得現(xiàn)身了嗎？”
褚飛醒眼朦朧，尚未從睡夢中清醒過來，加之他仗著隱身鬼術(shù)，習慣了無人看得見他的閑散狀態(tài)。猛地這樣被人逮個正著，嚇得他三魂不見了七魄，心臟直抽抽。
“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我是鬼，被你這樣一嚇，就變成死鬼了?！瘪绎w捂著胸口叫道。
皓鳳：“你本來就是死鬼?！?p> 廢話不多說，當即甩出捆魂綾。褚飛見小天師二話不說就要來綁他，靈機一動，邊躲邊喊道：“快來人??！都快來啊，小姑娘上門來搶男人啦！”
皓鳳自幼在青龍觀長大，哪里聽過這般市井無賴的胡話。
“看我今天不綁了你！”皓鳳正要好好教訓(xùn)一番那滿口污言穢語的登徒子，院里的祈愿樹突然化出藤蔓，從四面八方圍攻上來。
褚飛得了機會，嘿笑兩聲朝出城方向飛去。
等皓鳳收拾了兩顆懵懵懂懂的小樹精，褚飛早已消失在夜色中。
皓鳳學著師傅的語氣，對兩顆祈愿樹好一番訓(xùn)斥，“你們兩個小樹精連路都還不會走，就學人家打架！以后再敢?guī)湍莻€死鬼欺負人，我就砍了你們的胳膊腿當柴燒！”
……
“咳咳咳?！饼R伯從香爐里飄了出來，皓鳳暫且放過兩個小屁孩。
既已找到褚飛，便沒在向齊伯打聽的必要，況且她暫時還不想驚擾這位善良的老伯。
一路追至城外。
繁星點點，幾戶農(nóng)家院里亮著燈，鳥語蟲鳴，窸窸窣窣，怎么看都是幅寧靜恬淡的田園畫卷。
“褚飛到這里做什么？”
帶著疑惑走進村子，皓鳳越看越眼熟，沒錯！是泉頭村，她來過。
村里有個少年叫“大錘”，他的母親……，哎呦！絕了。
腳步不知不覺來到了大錘家。
果不其然，大錘母親又在數(shù)落大錘。
“瞧你一天天憊懶的豬貨樣！就不知道把家里打掃打掃？貓拉了屎還知道用土蓋一蓋，你看看你！吃飽就睡，睡醒又吃，還一天天喊累，你累哪了？”
大錘憋屈呀……
“孩兒在城里，活計輕松銀兩還多，您整日記掛孩兒，茶飯不思、郁郁成疾，孩兒棄了城里的活計回家侍奉您老人家左右，您又看孩兒不順眼，諸多埋怨，您到底想要孩兒怎樣？”
“我……”大錘母親也說不清自己對大錘是何種心情，總之是大錘不在自己身邊時十分掛念，怕他在外面吃不飽穿不暖，更怕他受人欺負，想時時刻刻守在大錘身邊。可真當大錘返回家后，她又覺得厭煩，看大錘那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哪哪都煩。
“孩兒明日就去城里找活干，省得在娘親面前礙眼?！贝箦N說著便要跨出家門，其母一聽，立刻像換了個人似的，抓住大錘的手，紅著眼睛道：“晚些天在去吧，想吃什么？娘現(xiàn)在就去做，紅燒魚好不好？還有鐵鍋燉大鵝，娘現(xiàn)在就去圈里把鵝宰了！娘做飯很快的，很快就能吃了。”
大錘：“……”
皓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