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懂藥?
到了張府,眾人下轎。
孫伯早已在門口恭迎,家丁丫鬟左右排開,盡顯豪門大戶的氣派。
早先就有腿腳快的家丁回家通報老爺即將帶回府上的人數(shù)及特點需求,好讓孫伯早做準備,不至于失了禮數(shù)。
除了在大廳備好茶水和四季瓜果點心外,還特地安排了幾個伶俐的丫鬟來攙扶行動不便的瀟荀。
少年并不讓這些丫鬟靠近,他清晰的下頜線收緊,劍眉微微皺著,雙眸冷冷地看著這些丫鬟們。
張府哪怕是丫鬟,也個個都是嬌嫩水靈,身上穿的也比瀟家姐弟的布衫料子好上許多,她們大多是張家的家養(yǎng)奴才,從父母輩就在張家做工,打小在張府里伺候,反而比外面窮苦人家的孩子過得舒服。
也多少有點看不起穿著樸素的瀟家人,被瀟荀冷冷看著,其中一個高挑偏瘦的丫鬟就不樂意了,小聲嘟囔了一句:“誰樂意扶你一樣!我之前扶的都是夫人少爺,我還不想碰鄉(xiāng)下小子呢!”
丫鬟說的小聲,除了瀟荀其他人都沒聽清,只覺著是這少年不喜他人親近。
瀟箬趕緊過來攙住瀟荀,笑著和丫鬟說:“不好意思啊,他害羞,還是我來吧?!?p> 高瘦丫鬟也沒回話,翻了個白眼就帶著幾個姐妹退下。
瀟箬也沒往心里去,她現(xiàn)在最關心的是張府的東當歸在何處,存量多少,夠不夠給瀟荀用到完全康復,至于其他,都暫且放一放。
瀟箬小心攙扶瀟荀到大廳中坐下,安置好瀟裊瀟昭在瀟荀身旁,叮囑兩個豆丁要和阿荀哥哥在一起,不可以亂跑亂鬧。安置好一切后,她才跟著岑老頭一同往張丁戈住的小院走去。
本來瀟荀還想跟著她,被她摸摸頭并且承諾很快回來后,他才沒有繼續(xù)黏著瀟箬。
張丁戈住的院子在張府的左側,從大廳出去穿過一個景致錯落的花園,又繞過一片碧波蕩漾的荷花池,再從一個月牙狀的拱門左拐,才到張家少爺平日居住的院落。
只見小院中央是十米見方青石板鋪設的空地,旁邊設立這一個金絲楠木制武器架,高三丈有余,上面成列掛靠著七八樣兵器,斧鉞鉤戟無一不全。
空地四周種著一圈各色蘭草,只是養(yǎng)的都不成樣子,蔫頭耷腦毫無生機,再外圍格格不入的栽種了一圈竹子,倒是郁郁蔥蔥,隨著風聲竹葉沙沙作響。
看這院子的陳設構造,張府少爺張丁戈只怕是個喜愛舞刀弄槍之人,又想要附庸風雅,才將蘭草山竹同栽種在一處,反而弄得奇奇怪怪讓人發(fā)笑。
瀟箬和岑老頭在張豐靈的陪同下進了張丁戈臥房,張夫人正在房中。
她從早上一直守到現(xiàn)在,手上的帕子被她捏著絞著都已經變了形狀,哭了好幾次的眼睛連眼角都紅了。
看自家老爺帶著岑老頭和一個嬌俏少女進門,她早就得了仆人報信,知道這個面容姣好的姑娘就是幫他家破解下毒案的瀟箬。
張夫人起身迎上前去,向三人略一屈膝表示禮節(jié),期期艾艾地問自家老爺:“老爺,咱們戈兒是不是有救了?”
張豐靈也來不及回話,一揮手示意張夫人等會再說,這邊躬身就請岑老上前查看張丁戈的狀況。
只見張丁戈雙目緊閉躺在金平脫寶相花床上,面色白中泛紅,身上蓋著蠶絲云紋絞銀被,身上穿著蜀錦滾金邊的璀璨流華衣,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被交叉放置在胸前,這安詳?shù)淖藙菖渖仙萑A的床具,頗有幾分即將下葬的架勢。
瀟箬一陣無語,這張家人什么審美品味,好好的一個病人給搞得這么奢華又安詳,也不嫌晦氣。
岑老頭毫不客氣,一把掀開張丁戈身上的被子,又扯開合身包裹的華服,邊扯邊罵:“他中毒體熱,內虛發(fā)汗,你們還給他包的這么嚴實,怕他死的不夠快嗎!”
嚇得旁邊伺候的貼身丫鬟慘白著小臉解釋:“這是少爺要求的……他昏迷前就要我們給他穿上……”
唯恐被扣上一頂弒主的罪名。
張夫人知道自己兒子什么德行,平生最愛學那些文人名士,一旦得知外面才子間流行什么裝扮,隔天他立刻就要整一身一樣的,這身黑金相間的衣裳正是前些日子州府里學子間新盛行的款式。
定是他自己要求丫鬟們給他穿戴的,哪怕病床上都要學一學文人的儒雅之姿。
她并不會因此怪罪下人們,只打發(fā)丫鬟們都去門外候著,別打擾岑大夫診治。
岑老頭掰開張丁戈的嘴和眼皮仔細觀察一番,再二指搭在他的脈搏之處聽了下脈動。
在張豐靈和張夫人期待的目光中,他慢騰騰地開口道:“并無大礙,你們弄點荔枝碳搗碎給他沖服下去,等再吐上兩回毒素就都排出來了?!?p> “那我兒為何還昏迷不醒?”
“昏迷個屁,他就是睡太沉了!看他眼皮子底下那么兩大泡烏青,昨個兒怕是一宿沒睡吧,身子虛加上蜈蚣毒一發(fā)作,又是鬼哭狼嚎又是吐的,折騰累了而已!”
這下張家夫婦兩人臉上都露出尷尬的神情,喊進來其中一個貼身丫頭問了幾句。
貼身丫頭果然答昨晚張丁戈是一宿沒睡。
他服了三帖藥后覺得大好,精神頭又回來了,昨晚就在院子里又是舞槍弄棒又是吟詩作對的,折騰到天亮,本來打算喝了藥再美美睡一覺,誰知道喝完就喊疼,又是吐又是哭叫起來。
張豐靈聽完又是氣得直搖頭,這不省心的孽子,平日里不著調也就算了,這回還鬧出這樣的烏龍。
終究是晚來得子,又是他張家唯一的男丁,打又舍不得,罵又罵不動,也只能是一口嘆息。
“待張公子吐完,你們可以弄點蛋清給他服用,生蛋清就行,可以保護胃黏膜,讓吐完的胃舒服一些?!?p> 清脆的少女聲打破室內的尷尬氛圍。
聽瀟箬這么說,岑老頭想起她先前能分辨出煎煮后的干蜈蚣和活體蜈蚣,不由驚訝起來。
“丫頭你懂藥?胃黏膜又是什么?”
“胃黏膜就是胃的內壁,有一層薄膜保護胃壁的?!睘t箬意識到在這個時代,胃黏膜這個概念可能還沒有出現(xiàn)。
“藥我只知道一些皮毛,懂字談不上,就在書上看到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