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蘇堤煙雨
暖春,偌大的廳堂里,擺著一桌酒席,窗外西湖煙雨朦朧,兩旁綠柳成蔭,不是有行人過客,撐傘而過。
幾位文人跨過屋門,直入宅內(nèi)。
“子瞻兄,多年未見,想不到你發(fā)達了?!币晃晃娜丝邕^門檻,直入屋內(nèi)。
蘇軾看著友人一臉笑意,沒有怎么考慮,扶著他,便邀他入座:“友人,坐吧坐吧?!?p> 蔣秋嵐還未清楚自己的身份,但看裝扮,應該并非是什么身份高貴的大人物,便拿起酒壺,給友人斟酒。
不一會,又來了幾批文士,蘇軾絲毫沒有疲倦的意思,反而熱情地給客人倒酒,甚至贈起了書文畫像。
可那幾位文士始終禮貌,掛在臉上的笑容維持穩(wěn)定的幅度,眼睛里藏著嫉意。
“諸位今日來慶賀我為余杭知州,真是辛苦了,大家都是熟人,一同苦讀考學,入朝為官,為國效力,在此,我蘇某敬大家一杯?!碧K軾舉起酒杯。
文士甲站起身來,假意敬酒,卻露出諷刺的表情:“我們都知蘇大知州現(xiàn)在混的好,當了知州,再不濟也是個中官?!?p> 文士乙附和道:“對啊,還不是靠家里老爹蘇洵的背景,要不然,就憑你不支持新法,還能在杭州任知州?”
蘇軾一瞬間噎住了,他看著眼前的友人,恍然間憶起少年的時光。
那時的他們住在一條街上,平日里挑燈苦讀,逢年過節(jié),便到各自家中,擺上酒席,飲幾杯茶,放一放煙花,看著窗外的紅燈籠,開懷大笑。
十多年的光陰過去,原本的總角少年都戴上了冠,手握酒杯,眼前人的笑容不再從心。
腰上系著銅錢,手里的酒倒映著心里的算盤,不過是各懷鬼胎。
蔣秋嵐看出蘇軾眼底的失落,走上前,給客人倒酒,從容不迫地說道:“我家子瞻先生實有文采,少得賞識,可也因性格率真,既覺得新黨變法過于激進,又不喜愛舊黨腐敗,故而只能一人為謀,此次出任知州,也是陛下賞識。”
“賞識賞識...看啊,蘇知州還能被賞一套宅子呢!”文士甲有些微醉,自嘲般地大笑起來。
文士乙點了點頭:“對啊,像我們,做了十多年官,也沒看到有賞賜靠湖的宅子呢!”
蘇軾欲走上前,同兩人解釋,被蔣秋嵐出手攔住了。
蔣秋嵐繼續(xù)給兩人倒酒,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二位言重了,子瞻家中錢財不多,吃菜也是買些便宜的豬肉,比起賞賜,此番來余杭,是為了治理西湖瘀堵,百姓饑荒一事,并非為了什么賞賜,他于朝中不受待見,但至少可以為一官,為百姓謀福祉?!?p> “這.......”幾位文士面面相覷,不知說些什么。
“諸位既然一直在說什么宅子,什么賞賜,莫不是不熟悉為吏之道,便想著攀附權(quán)力,想著拿所謂的賞賜呢?”蔣秋嵐一甩袖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幾位文士。
文士甲瑟瑟發(fā)抖,裝作聽不見,喝下一杯酒,起身作揖:“小官飯食已盡,打攪蘇學士和夫人了,小官這就回去?!?p> 眾人見狀,紛紛起身向兩人作揖,匆匆離開。
蔣秋嵐皺起眉,迷惑地看向蘇軾:“為什么他們叫我‘夫人’?”
蘇軾笑容溫柔而親切,用手輕輕點了點蔣秋嵐的腦門:“傻瓜,此時我在杭州任知州,妻子王閏之和我一起,他們自然把你認成我的妻子。”
蔣秋嵐一下羞紅了臉,往后退了幾步,和蘇軾拉開了距離:“哎?原來是這樣。”
蘇軾嘆了一口氣,坐在圍桌邊的凳子上,看著蔣秋嵐:“還是多虧了秋嵐,我一向不善于應付人際上的事情,本以為真心總能換真心,可官場總不是這樣,我也看不清誰是真心,誰是假意?!?p> 蔣秋嵐走到蘇軾身邊,坐在了他面前的凳子上,她那雙杏眼微沉,似在思考,緩緩開口:“剛才那一看明顯就不是真朋友啊,真心的人,肯定會為你當上知州高興,這些人明顯就是攀附權(quán)力的人,你混得好了,就過來找你,你過得不好了,就來踩你一腳,總之就是為了好處。
蘇軾面露愁容:“我樂于和所有人交友,只可惜知己難尋.......”
蔣秋嵐沒有管蘇軾那么多,開始搜尋書柜:“我們剛剛還在廚房,現(xiàn)在就來到了北宋,不管怎么樣,都要先找到回去的辦法,說不定就在這一堆書里?!?p> 蘇軾見蔣秋嵐在仔細地翻找書本,走到她身邊,抓住她的手腕,笑容開朗,宛若雨后的晴空:“秋嵐,我們好不容易可以來一次西湖,而且還是北宋的西湖,不如我們?nèi)シ褐郯?,說不定還能找到一些線索?!?p> “泛舟?”蔣秋嵐搖了搖頭:“你難道忘了我們剛才被一堆餓鬼包圍著,差點就要沒命,然后就傳送到了這里了嗎?”
“好了好了,我?guī)湍阏艺?....”蘇軾也開始翻找書柜:“《春秋》,《論語》.....《史記》,《大學》,《子美詩》......”
蔣秋嵐翻開每一本書,發(fā)現(xiàn)里面都是繁體字,跟圖書館里的古籍無異,逐步喪失了找到出去方法的耐心。
蔣秋嵐看向蘇軾:“算了,我們?nèi)ノ骱桑翼槑б部梢苑潘梢幌滦那?。?p> 蘇軾激動得跳了起來,挽著蔣秋嵐的手臂,就把她往宅子外面拽:“耶!太好了,秋嵐,我們走!我有千年沒去西湖了,待會晚上回來,我就給你做最好吃的東坡肉。”
蔣秋嵐仍然在思考,弱弱地問了蘇軾一句:“東坡,你說,我們這是在真實的北宋,還是在幻境里面呢?”
蘇軾:“這不重要,誰知道,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呢?人生苦短,關(guān)鍵的是內(nèi)心,秋嵐,別想那么多了,我們走吧?!?p> 蔣秋嵐的手腕被蘇軾握著,他的力度不大,但手掌的溫度是滾燙的。
蔣秋嵐走出了宅門,站在了湖邊的街道上,跨越了千年,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身旁的蘇軾是真實的,湖上的水汽是真實的,湖邊的綠柳是真實的,吹拂的暖風是真實的,來來往往的商販和農(nóng)戶是真實的。
西湖上游蕩的木船,里面不時傳來琵琶和古箏的樂聲,遠處的樓閣笙歌不斷,里面?zhèn)鱽砟信畾g笑的聲音。
“這原來就是,千年前的西湖啊.....完全不遜于今天啊?!笔Y秋嵐感嘆道。
“看,我們到了,”蘇軾指著眼前的輕舟群,他先跳入輕舟內(nèi),隨后向蔣秋嵐伸出手:“來,上船吧!今天你不用巡邏博物館,不用清點資金,今天,你就負責欣賞美景就好了?!?p>